這時女記者端著飯碗從那邊女護士們的地盤過來,見狀“嗬嗬”一聲,接過向前進手裏酒杯來說道:“張院長,聽說你海量,我能不能借花獻佛,向你表表敬意?”


    張院長聞言再次歡喜起來,說道:“這個哪裏敢當?你是鼎鼎有名的大記者,我應該敬你的!來,那咱們就幹一杯!”


    幹了這一杯後,張院長咂咂嘴,又說話了:“記者同誌,報道我這裏的時候,你能不能寫我的真名。我叫張仲景,這名很容易引起注意的,以後向老弟進京提起,坐北京城的老人家才有印象。”


    向前進說:“是的,是的!請大記者同誌筆下生花,一定要把張院長大人好好描寫一番。”


    圍攏來的康複兵們都說:“是的,是的!記者同誌,張院長醫術高明,著手成春,兼為人和藹可親,是個大好人!你一定要滿足他老人家的這點小小的願望,不然我們都不答應!”


    “放心!”女記者見軍心所向,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想了想,於是又說道:“有了!剛才一起過來的有個李華佗,我把他也寫進去形成對照,張仲景這名就更能引起注意了!”


    女記者說完踮起腳望著那邊,大家都看過去。


    隻見那邊李華佗正在臉盆邊蹲著吃肉吃得緊,這邊向前進說:“哪個喊李醫生一聲,叫他過來說句話。”


    一個康複兵於是大喊:“李華佗李醫生,你過來哈,記者要報道你,你過來敬她一杯酒啊!”


    李華佗正在那邊上勁著呢,聽到這話慌忙住了筷,飽口飽嘴跑了過來。


    他嘴裏肉還沒完全咽下去,含含混混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喝酒的!”


    大家都不答應,說:“那怎麽行?大記者要報道你,你這樣就太不夠意思了。”


    李華佗脖子伸動,終於咽下了那口肉,眼軲轆轆四處轉著。看向前進笑得燦爛,於是摸了摸後腦殼,問:“向老弟,是不是你整蠱我?”


    向前進指著自己鼻子,說:“我整蠱你?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怎麽會呢?這裏那麽多人,你莫錯怪我。這是大家的意思,你一定要喝一杯。”


    李華佗見周圍人都點頭得像雞吃米,沒法子了,隻得向張院長求救:“張院長海量,三兩斤不打緊,你能不能幫幫我?我是聞到酒味就醉。要我喝酒,真的不行!”


    大家又都說:“那怎麽行?人家大記者求都求不來她下筆。再講這是拿到第一報上去發表的,老人家鐵定都會看到你的大名!”


    張仲景院長點頭:“沒錯沒錯!說不定他老人家一高興多問一句,下麵的立刻拿個院長給你當起!有這樣的好事落你頭上了,你不對這位大記者敬一杯?這事我們絕不答應!”


    向前進也跟著說:“可不是?我有傷都要喝!”


    李華佗見情勢所逼,沒得商量餘地,整個一個慌了。惶急無計,東張西望想要找個老鄉幫忙,但關鍵時刻,愣是一個老鄉沒看到。


    他傻了眼,隻得再次向張院長開口求救:“張院長,你老人家海量,我求求你了,代我敬一杯要得不?”


    張院長當然不能答應這事兒,就說:“都說了,那怎麽行?這沒有誠意了不是?再說我再喝就醺樂,不得行,不得行!要是平日多喝點還可以,今天工作期間不能超過三小杯!搞不好晚上特工又他媽·的摸來這裏亂搞事,我是一點都不能再喝了的。”


    “天!那我完了!”李華佗很絕望。


    向前進喊一聲:“李醫生,幹一杯!”手一揮,大家會意,都跟著喊起來:“李醫生,幹一杯!李醫生,幹一杯!”


    牆倒眾人推,李華佗聞言直快要哭了,護士們卻笑得什麽似的。


    張院長見他老實可憐,於是歎口氣說:“唉!李醫生,你跟著起什麽華佗這個名嘛!平凡一點不受注意不是更好?看這下麻煩了吧,下輩子千萬要含蓄。既然你真不能喝,那我老人家給你支個招兒,就以茶代酒!”


    李華佗像抓著了救命稻草,連問眾人怎麽樣。大家都說既然院長大人那麽說了,可以的,快去找茶水來,不過要一口氣喝一大缸才得行。李華佗說這個絕對沒問題,喝茶是他的長項,他保證能辦到。


    “那你快去!”張院長怕大家反悔繼續為難他,於是眨著眼催促。


    李華佗猛省,拔足便走,跑去找茶水了跑得飛快。


    這裏向前進拿過酒杯來,對女記者說道:“記者同誌,我現在傷不打緊了,敬你喝杯啤酒是可以的,絕不成問題。有請記者同誌,我們先幹一杯!”


    女記者說:“可以,可以的!那我們就少喝一點,等會李華佗醫生找來了茶水我還要喝。”


    向前進敬了她一杯,很多康複兵也來跟她喝,都說聞名久矣,今日得見,足慰平生。


    女記者喝到興奮處,不再喝了,跳起舞來。大家於是都放下碗筷,肉也不吃了,圍成圈,一邊跳一邊唱。


    行動不便的康複兵們就坐地了敲打著碗筷伴奏,邊敲邊跟著唱起《我愛北京天安門》。向前進翻過一個裝肉的臉盆,使出打過腰鼓的手段,叮叮當當,打得好節奏。


    張院長連日緊張,一看心裏也歡喜得緊,說:“大夥子小姑娘們,啊不——小姑娘——又錯了!小夥子大姑娘們,都聽好了,難得今兒個高興,那我老人家就老夫聊發少年狂,親自把我老張張仲景的藝術細胞來個那個什麽,什麽癩蛤蟆掀門簾露一小手給你們瞧瞧。”


    大家聞言笑成一堆。


    隻見他也加入進來,大家手挽手,邊跳邊踢腿。


    跳著踢著,張院長說:“還說什麽生日怕踢,這越踢越開心啊!嗬嗬,我喜歡!改天我生日,也趕趕潮流自己踢一迴。”


    這下更說得眾人哈哈大笑。


    這一天黃昏很快樂,每個人都隻願這樣的日子天天過。但天一黑大家就都睡覺了,實行燈火管製。保衛連隊的雄兵們吃過了肉,人人有力氣,個個漲精神,在醫院外設立起好幾層防禦圈,明崗暗哨,巡邏隊往來。


    夜已深,女記者還在寫今天的見聞。她不時抬頭,看到窗外遠處巡邏隊的雪亮手電筒光柱在晃動,伴隨著兇惡勁霸的喝問口令聲音,顯示著這是在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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