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沈遇正開著車。他和沈橋十幾年的兄弟,早習慣了沈橋的一驚一乍,因此隻是語氣平淡地反問,“出什麽事了?”


    “喬燕不見了,消失前把人旅館給砸了,喬時今天就找冤大頭來的,把我和徐昭騙旅館來了。現在我們都被扣在了這兒,不賠錢不給走。”


    沈遇唇角勾了勾,“出息!”


    沈橋也自覺沒臉,但人現下被纏著走不了,老板娘除了叫了倆大男人看門,還把屋裏的老幼婦孺全叫上了,他動一步老人家就上來死死拽住他衣袖。八十幾歲的老人,走起路來都顫顫巍巍的了,還一副要幹架的模樣,他動都不敢亂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人給弄摔了,老人家經不起折騰,根本不是他使蠻力擺臉色能解決的。


    喬時離開前那句“專門玩女人的,不缺錢”殺傷力大,任憑他怎麽解釋和自己沒關係人家就是擺明了不給錢不能走,別說他沒隨身攜帶十幾萬的習慣,就是卡在身邊,他還不樂意給,幫徐昭墊錢他是怎麽想怎麽憋屈,但沈遇不同,怎麽著也徐昭正兒八經的表哥,這筆錢他不墊誰墊?


    “你和三哥現在哪兒呢,先帶點錢過來贖人吧,我現在真的沒法脫身。”


    沈遇神色未動,“喬時呢?”


    沈橋等的就是這句,不拿喬時換,他還真等不來沈遇。這麽點小事解決不來他都嫌丟臉,更何況沈遇。因而馬上換了副嘴臉,“那個……老大,你先過來,一會兒再告訴你。”


    沈遇直接掛了他電話。


    “誒誒……”沈橋對著“嘟嘟”的忙音“誒”了半天,試著再迴撥過去,沒人接了。


    老三看著沈遇手機一陣接著一陣地響,扭頭看他,“老六又怎麽了?”


    “腦子有坑。”沈遇淡應,瞥了眼前方十字路慢慢轉紅的信號燈,將車子停了下來,拿過還在一陣接著一陣響的手機。


    沈橋已從打電話改成發短信了:


    “老大,我錯了。”


    “老大,我不該和你談條件。”


    “老大你和三哥快過來吧,要出事了。”


    “老大,喬時被那些人綁起來了,沒錢不給走。”


    “老大,喬時讓我帶句話給你。”


    “老大,在不在,迴一個吧。”


    ……


    十幾條,一條接著一條往下發,沈遇掃完,又將手機扔一邊了。


    老三實在好奇,傾身拿過了他手機,翻著掃了眼,笑了,“這傻逼!”


    而後問,“喬時就剛那女孩?”


    沈遇點點頭,沒應。


    “看著有點眼熟啊。”老三皺著眉想了想,“以前是不是來過咱這兒?”


    沈遇沒點頭也沒搖頭,看著前麵信號燈由紅轉黃,慢慢踩下油門,這才側頭看老三,“這女孩子得盯著點兒,就一能來事兒的主。”


    老三沒聽明白,詫異看他。


    沈遇也沒明說,下巴往手機點了下,“給老六迴個電話,看看他那邊什麽情況。”


    老三電話撥過去時,幾乎剛一接通,老六已軟著嗓子可憐兮兮地交代,“好了好了,我老實招了吧,喬時跑了,我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我本來想跟著過去的,結果被她那麽一糊弄,老板娘就把炮火轉向我了,我沒法跟。”


    老三開著免提,聞言看了眼沈遇,看到他眉心擰了下,下意識道,“要過去看看嗎?”


    沈遇垂眸看了眼表,沉吟了會兒,“去看看吧。”


    ————


    老六不知道沈遇要過來,幹等了半小時沒見人影,人被困著走不了也是憋了一肚子火,看徐昭還在那咋咋唿唿地和人吵,幹脆一腳往他屁股踹去,“吵什麽吵,看你惹的好事!”


    徐昭被踹得差點翻了跟鬥,連連走了幾步才穩了下來,被人當著自己女人的麵這麽一踹,自覺沒麵子,當下脹紅了臉,轉身蹄子一抬,就想朝老六反踹迴來,半途被老六給截了下來,抓著那半根腳踝,冷眼看著他,“你還有理了是不?”


    手腕一用力,將人掀翻在了地上,一腳蹬在了他背上,“你他媽就跟個龜孫子似的,這一腳就當我替你表哥教訓你了。”


    徐昭掙了掙沒掙開,麵紅耳赤地衝他吼,“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老六俯下身,“也不瞧瞧你幹的什麽好事,喬燕那小丫頭雖然不大討喜,但人好歹正兒八經地跟你談了兩年戀愛,還當牛做馬地照顧你家生意,你說踹就踹了,還是男人嗎你?”


    腳板下一個用力,“別廢話,賠錢!老子今晚走不了就虐死你。”


    徐昭哭喪著臉掙紮,“橋哥,你幹嘛啊你,那娘兒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了,那要她說我把喬燕殺了你是不是也信了。”


    “廢話那麽多幹嘛,賠錢!”


    徐昭:“我是真沒那麽多錢。”


    老六點點頭,“行!”


    抬頭衝老板娘一喊,“老板娘,給我找根繩子來!”


    “……”高胖女人一時沒鬧明白這演的哪出。


    沈橋抬頭道,“我幫你把他綁了,替你送派出所去。”


    拎著徐昭衣領將人拎起,貼著他耳邊道,“兄弟,對不住了,自己的鍋自己背,我他媽可沒時間陪你耗這兒!”


    拎著往高胖女人麵前一送,“老板娘,我和這龜孫子真不是一家的。實在不行,你先扣著他,我去找他家人給你拿錢。”


    高胖女人睨了他一眼,“少來,再多踹兩腳,迴頭是不是找我要醫藥費來了。”


    扒拉著把沈橋爪子從徐昭身上拽下來,拿著張欠條衝兩人晃了晃,“給錢,要麽簽字,選哪個?”


    徐昭哪個都不想選,白送出去的十幾萬跟割肉似的。


    沈橋直接按著他手往借條上壓,“簽!沒錢迴頭再慢慢掙!”


    沈遇和老三剛好趕到,看到沈橋正死命抓著徐昭往桌上湊,徐昭也瘋了般拚命掙紮,當下皺了皺眉,“這是做什麽?”


    沈橋像看到了救星般,瞬間鬆手,簡直感激涕零,“老大,你可來了。”


    老三輕哧,“這麽點小事都解決不了,真有臉。”


    老六不服,“你看看攔著我的都什麽人。”


    手指一一點過坐著的幾個人,“孕婦,老人,老人……我敢隨便動嗎我?”


    沈遇直接看向高胖女人,“砸了多少?”


    老板娘直接把人領喬燕房間去,屋裏一片狼藉,裏邊值錢的都給砸了,窗戶是老式的玻璃推窗,長滿鐵鏽。窗口釘了層薄薄的鐵砂網,已被人用剪刀剪了個大口子,剛好容一個人鑽過去。


    沈遇掃了眼,迴頭看高胖女人,“那小姑娘自己從這裏跑的?”


    “可不是。”高胖女人提到這個還悔著,“她把我這屋子全給砸了,我氣瘋了,把她鎖屋裏,告訴她,不賠錢不給走,沒想著她把窗剪了,自己跳窗跑了,還留了個字條。”


    高胖女人說著掏出張皺巴巴的紙,遞給沈遇。


    紙條上歪歪扭扭地留著行字,“老娘走了,要賠錢找前邊的嵐姨客家菜館去,叫徐昭那個,我是他們家兒媳婦。”


    簽字處還按了個猩紅的血手指印,留了徐昭電話。


    確實喬燕的字跡。


    老板娘生怕沈遇不信,還給開了走廊的監控錄像,沒掩上的門裏,依稀可見喬燕砸東西的畫麵。


    沈遇收迴視線,掃了眼一片狼藉的屋子,“這屋子值十三萬?”


    高胖女人沒了剛才的氣勢,囁嚅著道,“怎麽找也得值個……五六萬吧。”


    沈遇點點頭,倒也沒和她爭,轉身看徐昭,“掏錢唄!”


    徐昭傻眼,“表哥……這哪裏值得了那麽多,而且是喬燕砸的又不是我……”


    沈遇也沒耐心和他廢話,反手扯過他手臂,押著在重擬的借條上按了個手印和簽了字,順手在旁邊加了行字,公證人:沈遇。


    這才放開了他,將借條遞還老板娘,“過期不還直接起訴吧。”


    “表哥,你怎麽能這樣……”


    徐昭憤憤地伸手去搶,中途被沈遇扣住了手臂,反扭在了後頸上,徐昭疼得“啊啊”直叫。


    沈遇盯著他疼白了的臉,“自己闖下的禍,你不負責,誰負責?”


    “知……知道了,您鬆開……鬆開……”


    沈遇反扭著他手臂重重壓了下,在他一聲慘叫後,這才鬆開了他,抬頭看沈橋,“喬時往哪邊走了?”


    “啊?”沈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時手下意識往門外一指,“她打車走了。”


    老三直接扔了個“這不廢話嗎”的白眼給他。


    沈橋不明白沈遇為什麽會這麽惦記著喬時,想了想還是應該把探聽到消息告訴沈遇,因此輕咳了聲,“那個……老大,喬時不是我哥女朋友,我幫你打聽過了。”


    話完便見沈遇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掏出手機,像在查找通訊錄。


    沈橋就站在沈遇左側,他身高和沈遇差不了多少,本能地抿著唇,不動聲色地往沈遇手機屏幕看去,看到他屏幕上蹦出的“喬時”兩個字時,沈橋驚到了,扭頭以著唇語問老三,“他怎麽會有那姓喬的女人的電話?”


    老三也是一臉詫異,“你問我我問誰?”


    沈遇這會兒已將手機擱耳邊,“喂?”


    人也已邁步往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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