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推杯換盞,不過須臾功夫,便已是數杯酒水下肚。


    談興正酣的時候,一名官吏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神色慌張,“大人,縣尉騰侃過來報案,如今大堂外已經圍滿了民眾,鬧的沸沸揚揚。”


    “發生了何事?”李斯微微皺眉。


    騰侃向來公正廉潔,名聲在外,他本就是朝堂官員,如今主動報案,必然是發生了極其嚴重之事。


    “騰縣尉的妻子被人殺害,拋屍在沼澤中,騰縣尉請大人做主,還他一個公道。”官吏如實答道。


    李斯眉頭緊皺,騰侃和其妻素來恩愛諧美,感情深厚,是眾所周知的一段佳話,卻是不曾想無端被人殺害!


    連朝廷命官的家眷都敢殺害,當真是無法無天!


    李斯神色憤怒,想著勢必要查出幕後兇手,將其緝拿歸案,以律令嚴懲,如此方能大快人心!


    蘇玄微微挑眉,關於騰侃,他也聽說過些許傳聞。


    騰侃迄今為止的人生順風順水。


    事業有成,家有賢妻,名聲在外,妥妥的人生贏家。


    其人妙筆生花,畫技堪稱一絕,遇到貴人提攜,在其舉薦下成為鹹陽縣尉,娶得蕙質蘭心的美貌妻子,夫妻恩愛,相敬如賓,是鹹陽眾口傳頌的佳話。


    最為有名的,當屬他畫的四張屏風畫,將兩人相識相知相愛的過程繪聲繪色的勾勒而出。


    一屏春日夢,春風如沐,蟠節古鬆下,書生伏案夢中,在陌上花開的時節恍遇踏青的四位女子,書生對她一見傾心。


    二屏夏赴京,夏日炎炎,書生騎著高頭大馬,趕赴鹹陽,四處投遞名帖,展示學問,謀求一官半職。


    三屏秋闈捷,秋高氣爽,在貴人的提攜下,他成為了鹹陽的縣尉,在他帶著厚禮答謝貴人的時候,發現她正在門簾後凝眸望著自己,原來他是她的父親。


    四屏冬時雪,冬雪皚皚,書生如願娶得心愛女子,夫妻恩愛,兩人坐在亭台樓閣間,相互依偎,共賞雪景。


    蘇玄搖搖頭,神色惋惜,隨後目光看向李斯,“延尉大人不介意我跟著吧?”


    “師弟求之不得。”李斯麵色一喜。


    蘇玄淡淡瞥了他一眼,提醒道,“我就是過去看看,斷案刑罰是你的職責。”


    李斯點點頭,在其位,謀其政,自該如此。


    延尉公堂離這裏不遠,兩人走了幾分鍾的路程就到了。


    大堂外圍滿了人,俱都義憤填膺,神色惋惜。


    “延尉大人必然會查明真相,嚴懲兇手,還騰縣尉一個公道。”


    “哎,騰夫人可是個大善人,當初我還曾受過她的恩惠,沒曾想,好短短的一個人就這麽沒了。”


    “據說騰大人聽說消息後,悲傷過度,數次昏厥,這該是有多傷心啊!”


    ......


    大堂上,一名身著青色舊袍的男子站立中央,他眼眶浮腫,神色頹敗,見到李斯後恭敬行禮,“見過延尉大人。”


    “素來聽聞延尉大人斷案嚴明,在下今日特來求助大人,懇請大人查明兇手,還我夫人一個公道!”他悲憤交加,聲音數度哽咽,身子搖搖晃晃的,讓人動容。


    “騰縣尉放心,為非作歹之人,本延尉絕不姑息!”李斯給其做出保證,又讓人給他拿了一張椅子讓其坐著,避免不小心摔著。


    在這之後,李斯又召來杵作,第一個發現屍體之人,逐一詢問,了解事情的詳細經過。


    了解完後,他又詢問騰侃,問其有沒有什麽仇人,其妻子最近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蘇玄坐在一旁旁聽,桌麵上擺放著李斯過往斷案的案宗,這是他讓下屬官吏特意拿過來的,因為李斯剛上位不久的緣故,斷案的案宗並不算多。


    不過其中倒也有幾件經典案例。


    其中一件講的是李斯在涇陽縣巡察的時候,在荒郊野外發現一具屍體,全身被鐮刀砍傷十餘處,最開始的時候被認為是強盜所殺,但死者財物俱在,讓李斯產生了懷疑,於是便讓下屬進行探查,找到了死者所在的村莊。


    一名婦人出麵認領了屍體,李斯問其平日裏否與人有罅隙,婦人答沒有,隻有同村一人頭一日過來借錢沒有借給他,倒也算不上什麽仇怨。


    了解事情大概經過後,李斯便讓村莊裏所有人都拿出鐮刀,若有隱藏者,必然是殺人賊。


    不一會的功夫,上百把鐮刀便擺在空地上,上麵都清楚的標注了各家的名號,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李斯將早就準備好的大黃狗牽了出來,先是讓它問了一下血腥味,然後將它牽到鐮刀麵前,不一會的功夫,便停在一把鐮刀麵前一動不動。


    這把鐮刀,正是借錢未成那人的,在鐵證麵前,那人供認不諱,伏法認罪。


    蘇玄看到這裏輕笑一聲,狗的嗅覺比人靈敏1200倍,這還是他告訴李斯的,他能這麽快運用到斷案中,隻能說他是天生的法家傳人。


    另一件講的則是三原縣有一名小孩仗著自己身強力壯,將另一名小孩毆打至死,李斯將其緝拿歸案之後,本還有人想著求情,說年齡小,不明事理,再給他一次機會。


    結果當天李斯在飯點時將筷子一正一反插在碗裏遞給那名孩童,孩童端過碗,把筷子捋順後才才開動,李斯當即下令,已明事理,當斬立決,眾人俱都偃旗息鼓,無話可說。


    蘇玄微微點頭,想著如果是他的話,筷子捋順了吃,是明事理,當斬立決,筷子不捋順吃,心機深沉,當斬立決,手抓著吃,天生反骨,當斬立決,把碗丟在地上拿嘴吃,大不敬,斬立決!不吃?那正好讓他當餓死鬼投胎。


    想殺一個人,有千百種理由,年齡小,不明事理,永遠不是躲過刑罰的借口和理由!


    子不教,父之過!


    給他機會,誰給死去的孩童機會?


    殺人者償命,理應如此!


    後麵的案件蘇玄瞟了兩眼,大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兩名農婦爭一隻雞是誰家的,抓賊的人和賊混淆不清,賊喊捉賊的。


    而此時的李斯,了解事情的詳細經過後,前往杵作房觀察屍體上留下的痕跡。


    蘇玄看著滿身汙泥的屍體,若有所思的看了騰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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