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很奇怪。


    這是今晚鹿爻腦子裏出現最多的話,她隱晦的觀察著男人的舉動。


    徐畢歸把他煮的飯菜全部吃得一幹二淨,坐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了一下後,起身收拾碗筷去水槽清洗,他卷起袖子,露出線條流暢、極有力道的手臂,動作生疏的捏著碗衝洗。


    他每個動作都看得鹿爻心驚膽戰,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手滑把碗掉在地上,可直到最後,所有的碗都安全的放進了瀝水籃,地上也弄得滿是水漬。


    徐畢歸朝地上看了一眼,隨後目光在家裏掃視一圈,抬步走向衛生間。


    衛生間裏有三個拖把,他手指在三個拖布間擺動了一下,最後堅定的選擇了中間的拖布。


    鹿爻本想裝作看不見的,可廚房地上有油,用的是專門的拖布,徐畢歸拿的是拖客廳房間的拖布。


    周雅雅和她雖然是兩個人,但某些性格習慣真的是意外的一致。


    既然這個男人在偽裝林羽,那‘夫妻’之間,做錯事指出來也沒問題吧。


    鹿爻:“你拿錯了,拖廚房的是黃色的那把,這把灰色是拖客廳房間的,另外一把紅色是用在衛生間的。”


    說完,鹿爻用抱怨的語氣補了一句:“真是的,平時就跟個大爺一樣躺著,好不容易主動做點家務,還盡讓我糟心。”


    徐畢歸眼神平靜無波,“嗯”了一聲後,轉身去衛生間換了黃色的拖布。


    徐畢歸沒有變化的表情讓鹿爻都想誇他心理素質好,她抱著桃桃慢步走到客廳,看著彎腰在廚房拖地的男人,狀似隨意道:“既然要做家務,那你幹脆連著客廳拖一下吧,我這兩天都沒拖地。”


    徐畢歸動作頓了一下,直起身,麵無表情的看著鹿爻。


    鹿爻心裏警戒拉滿,她這話有問題嗎?不是‘夫妻’間正常的溝通嗎?


    鹿爻和他保持著六米的距離相對而立,隨時準備跑進絕對空間。


    “不可以。”


    鹿爻:“???”


    徐畢歸:“我打掃廚房是因為有水,很髒。客廳目測沒有汙漬,一個星期清理一次就足夠了,我不會光腳踩在地上,也不會在地上睡覺,並不準備花很多的時間來清理。”


    說完,徐畢歸不再看鹿爻,繼續彎腰拖地。


    鹿爻:“……”


    什麽意思?他隻想按照他的規劃安排做事?這種行為算是強迫症嗎?有強迫行為的人選擇偽裝又不妥協,他到底在想什麽?


    不過這男人的情緒真的是很穩定啊,那她的語言行為是不是可以過分一點?


    拖完地,徐畢歸坐在客廳沙發上,關掉了一直沒人看卻開著的電視,拿出手機點動著,看他的手機滑動頻率,似乎是在查詢什麽東西。


    鹿爻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看不見手機上的內容,她猜測可能是在和隊友傳遞信息。要是湊近了,她就會發現,男人登陸了醫學生專業知識網站,認認真真的看著心外科的醫學課程。


    “叮,叮叮——”


    衣服洗好,洗衣機發出停止提醒音,鹿爻把桃桃放進嬰兒車,拿著衣服去陽台晾曬。


    沒了電視的響聲之後,屋裏安靜得有些詭異,客廳被徐畢歸占了,鹿爻本想和桃桃在陽台待一下,可陽台是半封閉,沒有安裝安全網的。


    從昨天差點被林羽從窗子推下去後,她對沒有安全措施的高空格外害怕,連晾衣服都是隻晾在靠近客廳的那根晾衣杆上。


    想了一下,她帶著桃桃去衛生間洗漱了。


    鹿爻和桃桃是住在次臥,次臥裏沒有衛生間,鹿爻使用的是廚房旁邊這個連帶浴室、放著洗衣機的衛生間。


    洗漱完,她用熱水壺燒了一壺熱水倒進保溫杯,拿著奶瓶和徐畢歸道:“我今天累了,要提前帶桃桃睡覺了,晚安。”


    “嗯。”


    徐畢歸頭都沒抬,視線依舊在手機上。


    鹿爻看了他一眼,帶著桃桃進了次臥,這次她的手停留在門上一會兒,堅定地反鎖了門。


    現在是晚上七點,外麵的天都沒黑,鹿爻把桃桃放在床上,解開她的衣服,再次給她擦藥。


    擦完以後,她坐在床上和桃桃互動了一會兒,等桃桃睡著後,她拉了拉被子蓋住桃桃,自己仰躺在床上,安靜的聽著門外的聲音。


    這門的隔音效果一般,外麵有動靜的話屋內能聽到,可房門外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一樣。


    ——


    客廳裏,徐畢歸一直在看醫學相關知識,他現在這個身份的主人林羽是個醫生。


    他今早去林羽工作的聖雅醫院看過,工作內容還算有趣,而且因為是高級私立醫院,病人並不算多。


    根據原主的工作檔案,平均一周有四次手術,其餘時間都很輕鬆,朝八晚五,符合他的規律生活要求。


    雖然要理解的知識多了一點,可這並不是什麽大問題,距離他下一次手術還有兩天,足夠他學會了。


    徐畢歸率先看的是手術部分,不過光看著還是有些難以理解,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髒位置,轉頭看了一眼鹿爻的房間,眉頭皺了一下。


    他站起身,拿著手機走進林羽的房間,關上房門。


    進了房間後,他的身體分泌出一灘黑色的物質脫離身體,慢慢地凝聚出另一個‘林羽’。


    ‘林羽’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扮演被麻醉的病人,而徐畢歸從林羽房間翻找出一整套的手術刀,像模像樣的戴上手套,按照視頻裏的教學,劃開了床上‘林羽’的胸膛。


    晚上九點,躺在房間裏的鹿爻餓了,她今天還沒吃晚飯呢,可她跟徐畢歸說過她減肥不吃飯,現在出去找吃的會不會引起他懷疑?


    雖然空間裏放著一些吃的,但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她能藏著的東西就絕不露出來,萬一對方能察覺到她使用空間就遭了,隻是餓一晚上而已,她又不是沒餓過肚子,而且餓一點能讓她保持清醒。


    鹿爻看向床頭櫃上放著的奶瓶,可恥的咽了一下口水。


    她爬起來,打開保溫杯,倒出熱水吹涼一會兒喝下肚子,那暖暖的感覺讓她有些舒服。


    稍微打起精神來後,她背靠著床頭,拿出手機開始查找這個世界的相關信息。


    十點鍾,桃桃醒了過來,鹿爻給她喂了一次奶,換了一次尿不濕後,她又很快的睡了過去。


    房間裏有用過的尿不濕,鹿爻總感覺臭臭的,而且她自己也想上廁所了,想了一下,她拿著尿不濕,輕手輕腳的打開門。


    讓她意外的是,不僅客廳是黑的,隔壁房間也是黑的。


    他休息了?


    鹿爻不敢大意,輕步走到衛生間扔掉尿不濕,上完廁所後又快速的迴到了房間,這次她不僅反鎖了門,還學著以前在視頻上看過的技巧,在門把手上放了一瓶乳液,這樣有人開門的話她就會被驚動。


    此時的徐畢歸已經熟睡了,對於他來說,良好的作息是規律生活中最重要的環節,知識可以慢慢學,覺必須準時睡。


    在他睡著以後,他在房間、客廳、甚至是這個家裏的每一道門窗上放置的東西都‘活了’過來,盡職盡職的守衛著他。


    鹿爻以為自己已經很小心了,可她對這個世界的異能者的認識還是太少。


    被拉到這個世界之前,她從未想過這世界上會有異能者,周雅雅被抓之前圈子很小,之後又是一直在逃跑,對異能者的印象隻剩下害怕恐懼,根本不能給她提供太多信息。


    她雖然一直在戒備,但還是輸在了信息差上。


    她不知道自己不僅踩到、還摸到了很多東西,隻是她和徐畢歸的距離保持著一米以上,且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性的行為,這些東西才沒有攻擊她。


    這一晚,鹿爻靠著刷視頻、聽音樂、掐自己等方法,一直保持著清醒。


    直到早上六點,這一晚算是順利度過了。


    她放下耳機,半眯著眼睛倚靠在床頭,身體慢慢下滑進被子。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以安全的睡一會兒的時候,外麵有響動了。


    !!!


    鹿爻猛地睜開眼睛,悄悄走下床,動作緩慢,盡量不發出聲音貼靠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外麵除了音樂聲外,還有節奏得像運動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


    鹿爻警惕的打開一道門縫,神色莫名的看著客廳裏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的徐畢歸。


    徐畢歸瞟了鹿爻一樣,繼續動作,氣息平穩道:“運動。”


    鹿爻深吸一口氣,她現在很懷疑這個男的其實是個監獄出來的逃犯,根本不是來抓她的,不然怎麽十點以前睡覺,六點起來運動。


    這作息有多少年輕人能做到。


    她把自己帶入‘妻子’的角色,半真半假的抱怨道:“這個時間點大家都還在睡覺,你這樣會被投訴擾民的。”


    徐畢歸沒有停住,依舊道:“我沒有跑跳,僅僅是做了一些站立舉啞鈴、做俯臥撐和卷腹之類的訓練,你所謂的擾民是指我放的音樂吵醒你了嗎?”


    鹿爻:“……嗯,吵到我了。”


    徐畢歸瞥了鹿爻一樣,嘴角微勾道:“那看來你的作息十分不健康,你昨晚七點開始睡覺,整整十個小時的睡眠還不夠嗎?”


    這是嘲諷?


    徐畢歸放下啞鈴,手掌撐地,腳放在椅子上開始做俯臥撐。


    鹿爻看著專心健身的男人,故意用略帶打趣的挑釁語氣道:“我記得昨晚有人說不拖地是因為不會光腳踩在地上,你現在怎麽把手放在地上了?是說手沒腳幹淨嗎?”


    “對了,你還說你要做卷腹,該不會你等會兒還會在地上躺著吧。”


    鹿爻手按在門把上,有些微睡痕的臉上帶著埋怨的嘲笑,像是一個真正在和老公鬥嘴,故意激怒老公的女人。


    徐畢歸動作頓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動略過鹿爻的嘲諷,繼續做著俯臥撐。


    鹿爻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見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再次小心關上了門。


    雖然這男人的一舉一動都讓她覺得莫名其妙,但有聲音比沉默好,至少能知道他在幹什麽。


    聽著外麵細微的聲響,鹿爻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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