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柴之後,瞬間靜得可怕。


    沒有人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陸地之戰有其法則,水域之戰有其秘術,在這之前,島上的防禦者們從未聽聞,有人能跨越遙遠的海域,一擊撼動敵軍統帥!


    而戍衛軍的老兵與糧丁們的鬥誌瞬間燃燒。凡是有火石的,紛紛從腰間或頭盔中取出幹燥的火石,點燃後奮力朝前拋擲。


    並非每個人都能像武二那樣,將火石投出三十步之外的距離。


    也非每顆火石,落地後都會引發烈焰。


    然而,十幾顆火石在不同的位置爆裂,使得構建山字陣的防守者們徹底崩潰。他們遺棄了尚未斷氣的營指揮使楊奇能,四散奔逃。


    遠處那群被稱為\"暗鴉\"的敵人,跑得更為決絕。他們連兵器、頭盔和鎧甲都棄之不顧,唯恐這些負重減緩了逃亡的速度。


    不待火石爆炸揚起的煙塵消散,武又率先翻過了魔法鹿籬。李遇和劉鴻則稍遲半步緊隨其後。


    三人相視一眼,不再理會潰敗的敵軍,果斷丟下兵器,合力從內側推開一輛支撐鹿籬的魔法馬車。


    更多的同伴翻過鹿籬,開始從內部拆解馬車和樹木。很快,鹿籬被破開了一個丈寬的豁口。隨後的兄弟們不再翻越,而是魚貫通過這個缺口。


    接著,眾人在武又、李遇和劉鴻的號召下,點燃火把,開始了追擊之戰。


    逃跑的防守者四散躲避。海島之地狹小,軍寨更甚,於是很快就有防守者被武又和李遇的手下追上。


    無法逃脫的防守者紛紛跪地求饒。


    但鎮戎軍的老兵毫不猶豫地舉起精鋼刀,將跪地之人斬倒。那些未能第一時間倒下的防守者立刻掙紮起身,繼續逃竄。糧丁們挺起長矛追趕,猛力刺入,從背後將逃跑者貫穿。


    “饒命啊——”有的防守者邊跑邊痛哭流涕,卻無人施以憐憫。


    鎮戎軍老兵和糧丁搜尋、追逐、攔截,將找到的防守者一一肅清。武又和李遇目睹這一切,也沒有阻止。


    人販及其爪牙罪有應得,斬除他們乃是正義之舉。留他們活命,豈不是讓他們繼續危害無辜人家的子嗣?


    潰散的防守者求降無門,為求生存,隻能拚命逃離軍寨,逃入森林,逃向島上最陰暗的角落。


    部分潰兵慌亂中迷失方向,逃出軍寨後沿著裸露的海床,逃向了對岸的大陸,卻被丁謂派來支援齊淩的糧丁迎頭痛擊,轉眼間,全數喪生。


    另一些潰兵被追至絕路,幹脆跳入大海,向著更深的海域遊去。仲春的午夜,海水冰冷如冰。他們在水中遊弋,體溫逐漸喪失,最終成為了海洋生物的獵物... ...


    當齊淩將那些被囚禁在岩石之屋內的青少年男女悉數解救,他想起了要活捉俘虜的指令。島嶼上的戍衛軍來不及遁入隱秘,幾乎都被斬殺殆盡。


    僅存的十幾個敗兵,原先躲在軍寨前半部分的建築內,因倉皇逃竄進入齊淩的視野之中,才得以保住微弱的生命線。


    然而,他們的幸存並未持久。


    瞬間,幾個剛被解放的少年從隊伍中疾衝而出,撲向一個俘虜拳打腳踢。而幾位稍長的少女,雖不敢直接衝上前施暴,卻相互牽扯著來到齊淩麵前,雙膝跪地,淚流滿麵地指控那俘虜曾如何把折磨與侮辱她們及她們的姊妹視作樂趣。


    “無辜,無辜啊——”在齊淩麵前,俘虜們既無法反抗也無法反駁,隻能屈蹲在地上大聲唿喊冤屈。


    “你有何冤情?難道他們所說的都是虛言?或者你做販賣人口的勾當是出於無可奈何?”齊淩有意留下俘虜以揭露真兇,故意大聲詢問,以示公正。


    “我們是遵照命令行事,遵照命令!”俘虜為了生存,立刻以更高的音量迴應,“是楊督軍令我們這麽做的。楊督軍令我們這麽做。他說唯有公開處決幾個無價值可賣的人,才能讓其他人乖乖聽話!”


    “楊督軍是楊都虞侯的侄子,而楊都虞侯則是登萊水師的總督。將軍,我們不敢違抗啊!”


    “掖縣縣令也姓楊。萊州知府與楊都虞侯是姻親。我們不從,死路一條!”


    “將軍大人,我們真的別無選擇,別無選擇。在這片土地上,楊都虞侯便是天……”


    有了帶頭者,其他俘虜立刻看到生機,紛紛哭喊著,將所知的秘密全盤托出。


    漲潮在即,齊淩無暇一一詳審,命令武又率人先行押送俘虜離開,接著吩咐竇沙點燃島上的建築。最後,他與李遇一同帶領剩餘的士兵,保護著三百多名剛獲救的少年男女,踏著已至小腿深處的海水,返迴了對岸的芙蓉島。


    芙蓉島上淡水匱乏,楊家更派遣四百多名士兵常駐軍寨,導致青少年們的飲水供應極度短缺。而為了避免他們逃跑,楊家每日提供的糧食也非常有限,致使大多數少年少女營養不良。


    於是,當絕望中重生的驚喜退去,一些體質較弱的少年男女無法承受,走著走著便昏厥倒進海水中。幸虧齊淩反應敏捷,下令士兵們將倒下的青少年逐一抬起,才防止了有人掉隊。


    即便如此,待所有人抵達陸地上幹燥的地方,仍有三名少女和一名男童體力耗盡,瞪大雙眼離世而去...


    \"治療法師,立刻帶他們去最近的治療法師!”轉運使丁謂,盡管早已遺忘何為憐憫,目睹一名少年在眼前剛得救便逝去,內心悲痛得顫抖,嗓音沙啞地命令,“否則,必然還會有更多人喪命於病痛之中!”


    “去月影城,去月影城。那裏離此地不遠,城中有眾多治療法師,藥草也齊全!”保護丁謂的士兵中,立刻有人高聲提議。


    “沒錯,去月影城,立刻出發!開啟城門,用我的名帖重金聘請法師。”丁謂聞言,果斷點頭。


    “樞使,俘虜交代,月影城主可能與奴隸販子勾結。萊蕪城主也可能與他們有聯係!”齊淩聞言心中一緊,連忙在一旁低聲提醒。


    即使沒有俘虜的供詞,真相也如同禿頭上跳動的虱子,顯而易見。


    芙蓉島距月影城僅二十裏之遙。島上軍寨已成為奴隸販子的據點,這些年,城主怎麽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眾人將剛解救出的青年男女送往月影城求醫。若城主果真有異心閉城,引來水軍敗類,豈不自投羅網!


    “他已經不再是城主了。轉運使、刑獄提點以及我,控鶴判官,已足以直接處置他!”在官場之道上,十個齊淩也不及丁謂的一半。隻見他毫不猶豫,咬牙作出了決定,“隨後封閉城門,調動附近海倉鎮的疑兵協助防守。我再修書一封,向王經略求援!我不信,那個姓楊的賊子敢帶領手下攻打城池!我也不信,大宋登萊水軍會全體叛亂追隨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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