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市一座莊嚴且古樸的大宅院裏。


    馬上要過年了,這種大戶人家都是很講究的,那都得提前一個月準備。


    不少匠人正在修繕翻新這擁有百年曆史的建築,哪兒舊了就翻新,哪兒破了就換了。


    細看之下,這些建築上的雕刻都有被毀壞過,不那麽爛的就拿材料修修補補,爛的不行的隻能整塊換新,跟周圍頗有年代感的裝飾一比對,挺顯眼的。


    這個倒是能做舊融入周邊,但主人發話了,換新就好,不用刻意做舊。


    敲敲打打的聲音傳來,平添一絲熱鬧。


    “時間過的真快啊...馬上又要過年了。”老太太坐在廊下,看著那些匠人感歎。


    她身著隻有晚清大戶人家女人才會穿的寬大旗裝,上麵的刺繡精致繁複,全白的長發挽的規整,沒有一絲碎發散著,腦後發髻插著點翠首飾,額頭上圍著一條鑲著寶石珍珠的貂皮抹額。


    臉上交織著縱橫如山的歲月痕跡,眉心一顆圓潤的肉痣,倒顯得她這張臉慈眉善目的。


    明明已經建國三十餘年,她就像還是活在過去的那個時代。


    “過了年孩子們就都迴來了。”梅姨太聲音有些喜意,“到時候會更熱鬧。”


    手裏麻利地剝著橘子,細心地將橘瓣的半透明的外衣全部剝幹淨,隻留那橙色的果肉,放到小碟子裏,再放上一隻銀叉,恭敬地放到老太太麵前。


    “太太,這個橘子味道很不錯,您嚐嚐。”


    老太太聞言迴頭看了梅姨太一眼,伸手拿了銀叉戳了一塊橘肉吃了,入口果肉柔軟,舌頭輕輕一頂,果汁在口腔中散發開來,並不是那種齁甜的味道,而是帶著略微酸甜。


    她就喜歡這種淡淡的酸甜味。


    不由得又去叉了一小塊吃著,“橘子不錯。”


    “那姑娘怎麽樣?”


    梅姨太見她喜歡,笑的合不攏嘴,手上繼續忙活著剝橘瓣。


    “太太,那小姑娘看著不像她那個年齡段該有的心境,要麽是個手段高的,要麽是真不想進我們方家。”


    老太太聽她這麽說,瞬間來了興趣,平常梅姨娘很少在她麵前誇一個姑娘,心裏想了一瞬就知道她想幹嘛了。


    “她和你說什麽了?”


    梅姨太把事講了一遍,包括方晏昕的存的什麽心思。


    老太太聽完,輕笑一聲,“晏昕是個有主意的,若是得手了,這女孩子以後必然是他的賢內助。”


    抬頭看向被建築圍成四四方方的天幕,淡淡道:“可惜了他的一廂情願了,一匹自由的烈馬,哪裏願意進這裏頭困束一生。”


    梅姨太也跟著抬頭看向那四四方方的天,想起許業說的話,感歎道:“是啊,她倒是生了個好時候,能有的選。”


    老太太斜看了她一眼,“怎麽,你後悔了?”


    梅姨太脊背立馬發涼,語氣含著撒嬌的意味,“哎呀,年輕那會兒不懂事,老了誰都會後悔,說句老實話,要是時光能倒流,我很想迴去扇年輕的我兩耳光,要什麽榮華富貴,老老實實當個唱戲的不好嗎,和我同一時期的那批人都成了一代宗師,被一幫子學生簇擁著老師前老師後的,別提有多神氣了,我也隻有羨慕的份兒。”


    老太太就喜歡她有什麽不藏著掖著的性子,哈哈大笑,“你啊,你啊,眼皮子還是那麽淺,你隻看到他們現在的光鮮亮麗,十幾二十年前他們遭罪的時候,你那會兒還說,還好沒唱戲,不然被五花大綁上台子認錯悔過的就是你了。”


    梅姨太心說他們方家這一幫子人早就跪過了,那會兒的日子可比那群唱戲的遭的罪苦多了,也隻是敢在心裏吐槽吐槽,厚著臉皮不承認,“那不是我,沒有的事兒,太太您記錯啦。”


    老太太見她這厚臉皮的樣子,打趣她臉皮子堪比那城牆還厚。


    梅姨太一臉笑,又把話題扯迴文靜身上,還把調查的背景也都細細分析了。


    “這姑娘是個重情義的人,但凡她那父親繼母能稍微對她好點兒,也不至於成了今天這個局麵,我猜啊,這小姑娘是故意激怒她父母,就為了送他們進監獄。”


    老太太嗯了一聲,“我聽說晏昕想去英雄救美,反倒是讓美救了英雄?還差點兒害的那姑娘淹死?”


    梅姨太無奈了,“嗯,這孩子有時候幹的事兒確實挺讓人無語的。”


    老太太笑笑,“出了這樣的糗事,難怪那小姑娘看不上晏昕。”


    “她倒是生在好時候,人也上進,若她將來真成了才,這樣的女人入我方家也不是不行,說不定那群人會被她治的服服帖帖的。”


    梅姨太抬眼瞧了瞧她的神色,試探道:“理雖說是這個理,她終究是個寡婦,也沒有家世背景,對晏昕的仕途毫無助益,更別說老爺那兒就容不了這種女人進我們方家....”


    老太太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心道:果然是眼皮子淺的小妾思想。


    “時代已經變了,貞節牌坊早就倒了,寡婦的身份又不是什麽滔天大罪,隻要不是去追求有夫之婦那就沒什麽錯。”


    梅姨太心下徹底鬆了一口氣,“太太您說的是,我啊,受教了。”


    她今天這麽費盡心思在太太麵前給文靜說好話,還不是為了保住方晏昕。


    她那個糟心兒子哦,簡直越來越像個傻逼。


    當年是她出主意讓兒子去勾搭上嚴清清這個路子,事兒的的確確辦成了,嚴家為了搭上方家這條船,傾家蕩產把兒子扶上去。


    後來兒子的位置越爬越高,入了老爺太太的眼,她也會鑽營討好,一躍成為老爺太太麵前的傳話人,手裏有了些權力,在方家的地位很是穩固。


    兒子剛坐穩科長的位置,就想一腳把嚴清清踢開另娶他人,這不是作死是什麽,她一勸再勸,兒子跟鐵了心的要離。


    還是老爺太太出麵敲打,做人不要那麽絕情,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不把嚴家扶起來,隻怕是嚴家會傾全族之力搞死他方寒川。


    兒子怕了,乖乖去把嚴家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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