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許文才得知繆玉樓為了搶迴畫作而受傷,現在正隱匿在外休養,有些不好意思迴去。


    繆夫人當即表示:繆玉樓愛畫成癡。給他一幅好的作品遠比什麽都重要。


    許文才仍有些遲疑,沒有明確表態。


    次日,東方既白。


    又一封書信寄到了許文才手中。


    他看完,略有遲疑地看了眼書童,最終決定起身告辭。


    繆夫人很隆重地一直相送到門外!


    與她一起來送別的,還有宴會上那些拍他馬屁的人~


    總之要多風光有多風光。


    眾人目送著許文才上了轎。他反複揮手告別後垂了轎簾和轎窗上的紗幔。


    才行了沒兩步,一道騎著快馬的人影自他轎子旁擦閃而過,口中高喝:“快閃開!”


    轎子猛烈地晃了晃!


    後頭傳來駿馬嘶鳴聲和清晰的一聲“籲~~~”


    透過紗簾,許文才看著書童手叉腰,迴頭對剛才衝撞轎子那人嗬斥:“什麽玩意兒?沒長眼睛麽?!這麽大個轎子看不見啊?!”


    後頭沒動靜。


    騎馬的人似乎完全沒準備搭理他。


    倒是繆夫人訝然的聲音傳了過來:“寒掌刃?!你怎麽來這邊了?你家閣主……”


    許文才聽罷,不由地撩開簾子,探頭看了看。


    寒掌刃?


    這個名稱似乎有點耳熟……


    可惜,他隻看到了一個背影。頓了頓,他懨懨地放下了手,道:“走吧。”


    行出去一段後,他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問書童:“寒掌刃……是誰?雲閣主身邊的侍衛麽?好熟悉的稱謂……”


    書童耳朵尖,將許文才的自言自語聽得清清楚楚!


    他得意一笑:“寒掌刃——那可是和雲閣主一樣響當當的江湖人物!是雲閣主的左膀右臂。雲閣主有關的江湖傳說裏,幾乎都有他的身影!”


    “就之前咱們聽過的墨華宮有關的戲文,裏頭就有他。當時那個什麽江湖盛典,他和雪城主的幹妹妹雪兔一起代替他倆人參加的。您還記得吧?”


    許文才忽地一拍大腿:“我說呢!怪道這麽熟悉。誒,你剛說錯了,雪兔可不是雪城主的什麽幹妹妹。他們本就是主仆關係。”


    “那都是表麵的。”


    “如今流傳的最廣的版本就是:這兩人是未來這兩大宗派的指定繼承人。”書童侃侃而談,“你看哈,雲閣主和雪城主能這麽到處浪跡江湖,留下無數傳說,不就是有這兩人替他們打理著家業麽?”


    “雲閣主收了雪兔姑娘為徒。雪城主收了寒掌刃。”


    主仆兩個一路聊著。


    許文才好奇道:“這寒掌刃不在流雲閣好好待著,火急火燎跑天成丹青院來做什麽?”


    “誰知道呢~”書童嘟囔。


    寒刃匆忙而來,完全是為了雪君逸。


    而這件事也將在不久後傳遍江湖!


    “師父,你怎麽樣?”寒刃進了天成丹青院便直奔雪君逸和雲無心的院子而來,“閣主呢?”


    一段時間不見,寒刃覺得雪君逸凜冽的傲氣傾頹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絲絲縷縷不易察覺的暮氣。


    雪君逸口吻清淡:“他去幽冥找閻王要解藥了。”


    寒刃低聲呢喃:“閣主信中都說了。隻是沒想到……”


    “沒想到踏雲城有那樣的規矩?”雪君逸輕笑一聲。


    笑容莫名有些悲哀。


    “踏雲城的城主都是這麽過來的。”


    “趁你病,要你命!”


    雪君逸有些意外:“雲無心這個沒了解麽?”


    寒刃搔搔頭:“上上代城主是死在江湖仇殺中的。上代城主是授命登位,成功打敗了各路挑戰者,此後一直順遂在位,直到——”


    他話說到一半,沒好意思直接說下去。


    雪君逸倒是處之泰然:“直到我在他康健完好的情況下擊敗了他登上城主之位,一直到如今。”


    “我還加了一條,不光是流雲閣弟子可以挑戰。全江湖盡可以來此‘問道’!”


    “江湖傳聞,師父繼位之初就已經無人敢挑戰你的劍術了!”寒刃攤攤手,“流雲閣的創立複雜又艱辛,閣主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很多~~~”


    “這種門派曆史,閣主一般都不太在意,偶爾閱覽、不求詳盡。”


    “因此不知道也正常。除非——”


    雪君逸好奇道:“除非什麽?”


    “除非——額,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清。隻能說在特定情況下吧,閣主會事無巨細地把某個門派研究一遍。”寒刃垂著頭,“師父,我懇請你……不要恨閣主。他,他真的不知道。”


    雪君逸神情疏離淡漠:“怪他做什麽?也許是我這一生太順風順水了罷——”


    “你今日是來做什麽的?也是來挑戰我的?”他的語氣裏聽不出悲喜,隻是有點落寞。


    但是,讓寒刃接手踏雲城主之位——也算是個最上乘的結果,不是麽?


    “不。師父。”寒刃一撩衣擺,單膝下跪,擲地有聲道,“徒兒特來代師出戰!!!”


    雪君逸不知何時起染上了和雲無心一樣的習慣,總在悠悠閑閑地啜飲清茶。他甫一聽到這句話,拿著茶杯的手不自覺地輕輕顫栗了一下……


    “起來吧。”他收斂好表情,細細藏起自己的情緒。


    寒刃生怕他又開始“一根筋”,忙嘰裏呱啦追加了好多這個方案的“成型過程”:“這是我和雪兔商量下來的最好的策略了。”


    “這也是對我們的鍛煉呀!”


    “我們是這樣想的——雪兔如今負責著流雲閣和踏雲城的日常運轉,先一步接受各路豪傑和下屬的挑戰。”


    “對外則宣稱:她坐掌兩大宗門日理萬機,尚能占得上風,失敗者又有何顏麵去挑戰雪城主?!便是趁他功力全無之際挑戰成功又如何?還是會被後來者擊殺!”


    “等勝出者到了我這一關。”寒刃有幾分昂首挺胸的神氣之色,“自古徒弟足堪代師。誰也不能說什麽~若是連人家徒弟都打不過,又怎麽好意思挑戰師父?”


    “師父,你就說,這話在不在理!”


    雪君逸的眼底有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這時,雲無心自外頭而來。


    他全身的精氣神都像被魑魅魍魎吸食幹淨那般:臉色蒼白,雙目無神,魂不守舍……


    “老雪……”他似乎沒看到寒刃一般,徑直癱坐在雪君逸身側,腦袋深深埋在他肩頭,“……對不起……”


    寒刃聽見了那若有似無的啜泣,急道:“沒,沒有解藥?!怎麽會?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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