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裏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麵臨巨大的危機已經成為公開的秘密。高級職員晦沫如初,中級職員各找各的門路,小職員們倒不是那麽太緊張了,甚至有些幸災樂禍。文軒替少華深深的擔憂著。白天,李少華更加深居簡出,有時窩在辦公室裏一天也不露麵。晚上,他的情緒極其惡劣,他從不和文軒談論公司裏的事情,但有時會控製不住,在床上有些粗魯。她隻是默默地,盡其所能的安撫他。希望他不要狂暴,冷靜地想辦法度過難關。  李先生當了半輩子有錢人的家庭醫生,有本事在太太小姐的飛短流長中找出有用的信息。李醫生早已知道,由於投資失誤,少華的公司麵臨著財政危機。做生意有賠有賺,這本是常有的事,但這一次的危機卻是空前的,因為銀行拒絕貸款。

    少華大學畢業以後就到公司上班。他並不是傳說中的紈絝子弟,工作非常拚命,很少按時下班,常常加班到深夜,再加上比較敏銳的商業頭腦,在父親的手上規模並不算大的李氏集團,少華正式接班後逐漸壯大起來。這本是蒸蒸日上、前景看好的一家公司,現在卻因為同行的傾軋,放出不利於他的風聲,銀行竟然拒絕貸款。而少華正在尋求援助,他必須找到一個強大的合作夥伴,才能消除影響。李醫生知道,少華正在和著名的海洋公司談判,價碼是他自己——他必須和這家公司年輕的女繼承人結婚。

    李醫生和少華的男管家丁約翰私交甚深。他閱人無數,一眼就看出來少華對文軒的感情有些特殊。所以從文軒家裏出來,他就給丁約翰打了個電話。

    丁約翰在李家的地位有些特殊,他是少華小時候的保姆。李少華的父親一心想將兒子培養成一個商界才俊,他經商多年,知道如果想在商場有所作為,除了要有商業才能,還必須頭腦冷靜、心狠手辣。所以他除了對少華進行各項訓練之外,還特意挑了個男保姆照料少華。少華的父母感情基礎不好,家庭氛圍一直都比較冷漠,再加上他性格天生有些狂傲自大,所以經過嚴格訓練的李少華對自己的感情有超強的控製力。他的父親性格暴躁,又不善表達,因而父子關係一直不太融洽。母親去世後,他和父親更加難以溝通。直到父親去世以後,獨自撐持公司的艱辛才讓少華對父親有所了解和諒解。所以事實上,他一直將丁約翰視為精神上的親人。隻是因為少華有超強的自控力,他的感情一向不外露,所以看上去冷淡了一些。

    聽到少華和一個女人同居的消息,丁約翰有些吃驚。在這樣一個社會,這本來是平常的事。李少華是獨子,相貌又頗英俊,一直是八卦媒體追逐的目標。但他清楚少華並不濫交。尤其是男女之間的關係,還是非常小心的。可是在這麽一個節骨眼上,他竟然毫無顧忌地將李醫生請過去為女朋友看病,這等於是開小報記者招待會。幸虧丁約翰對李醫生的為人還拿得準,否則消息一旦傳播出去,海洋就可能變卦,後果不堪設想。丁約翰在李家工作了半輩子,他自己沒有孩子,又照顧少華多年,因此他也將少華當作了自己孩子一樣看待。他和少華父親站的立場不同,他希望少華能和彼此相愛的女子結婚,能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他請李醫生將詳細的情況報告給他聽,他是過來人,又對少華的個性了解至深,經過分析,丁約翰相信,少華是真心愛上了這個女子。

    一整天,文軒都呆呆的。工作時有些漫不經心,經常出錯。向小姐奇怪地看了她好幾眼,終於忍不住問她:“你是不是生病了。”文軒怔怔地看著她一開一合的紅唇,五秒鍾以後反應過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可能是……我想迴家。”她說迴家時,聲音突然哽咽。低下了頭,不把眼淚被人看到。向小姐馬上批準她迴家休息。

    她一個人在街上走著。不是下班高峰,街上的人卻依然很多,但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到她。她臉色蒼白,神情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向哪裏。

    這些日子籠罩在公司頭上的陰影突然消散,每一個人都長籲一口氣。公司又起死迴生了。但文軒感覺不到輕鬆,相反,她反而會更害怕。不知道為什麽少華的態度變得陰晴不定,有時躲著她好幾天不見麵,有時又會在深夜溜進她的家門。相識以來,文軒第一次對他們的感情這麽沒有把握。

    有一個夜晚,她躺在床上,望著背對著她匆忙穿衣準備離去的少華。她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好?”

    少華怔住,沉默了片刻,迴過身來,坐在她的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不,你很好。”然後他走了。在這之前,他已經開始不在她家過夜了。

    而今天,文軒終於知道,李少華和海洋的汪子瑩小姐訂婚了。中午,她拿著一份報紙整整讀了一個午休時間。同事們都笑話她,說小陳怎麽拿著李總和夫人的照片看不夠啊,是不是在研究李夫人的首飾和衣服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應付同事的,她隻記得那時她的心空空的,什麽意識都沒有。現在,走在喧囂的大街上,她的心還是空落落的。

    向小姐在李少華寬大的辦公桌前發抖,總經理手裏拿著她這個月的業績報表,前後左右的翻看,不說話,嘴唇抿得很緊,看不出來他有什麽表情。作為老員工,她知道,這個樣子的老板最可怕,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知道他對自己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她吞了一下口水,稍稍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李少華還在思索著用什麽樣的方法,將文軒弄進他的辦公室。整整一個星期,他聯係不上她。文軒換了門鎖,換了電話。昨晚,他在她家門外足足等了半夜,她徹夜未歸。今早,他才知道文軒和同事聚餐,然後跳舞,唱卡拉ok,玩了一夜。

    李少華似乎應該感覺輕鬆,他和海洋的契約尚未完成,關係還不穩定,他不應該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上。而她那麽知趣地做好了本該是他要她做的一切。這也許正符合他的本意,她自願獻身給他,而他圓了她少女時代的春夢。可是,為什麽他感覺不到絲毫的輕鬆。他站在走廊裏,透過玻璃門望著她。瘋了一個晚上,她的眼圈發黑,臉色也不太好,神色萎靡,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發呆,整個人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孤寂和落漠。少華心口疼得抽緊,他真想衝進去將她緊緊摟進懷裏,他不要看到她絕望無助的眼神。但他不能,他不能搞得滿城風雨,更不想讓她無法在公司立足。他知道文軒為什麽會這樣躲避著自己,紙包不住火,他和汪子瑩訂婚的消息遲早會傳到她的耳朵裏。雖然他巴不得這個消息快一點傳出去,傳得遠一點更遠一點,隻有這樣他才能有機會翻身。但他也知道,這個消息對於文軒來說意味著什麽。假如她不那麽單純善良,反而會更容易接受這個現實。可是她為什麽要那麽單純善良,單純到他不忍心傷害她,善良到他不得不傷害她。

    少華抬起頭來,望著向小姐:“這是誰做的報表?”他明知故問。

    “是小陳。”向小姐咬了一下嘴唇,她一向信任文軒,不可能出錯的,但李總的語氣……

    “讓她進來,我要當麵問她幾個問題。”少華衝著桌上的電話點了一下頭。

    向小姐連忙抓起電話。過了一會,她怯怯地對少華說:“李總,她,她身體不舒服……不能來”

    少華知道,她不肯來。他搶過電話:“你馬上過來,否則我……”電話卻被她掛斷了。

    李少華霍得站了起來,一腳將椅子踢開,大步走出辦公室。向小姐尾隨在他身後,嚇得聲音都變了。

    “李總,你不要計較她,她真的不舒服,你不要為難她,她都已經辭職了……”

    少華在門口突然停步,向小姐差點撞上他。

    “你說什麽?她辭職?有多久了?”少華氣息有些不勻。

    “快一周了,她馬上就要離職了,李總你不要為難她……她工作一向很努力的……李總……”向小姐繼續尾隨在少華身後,隨他一路小步迴辦公室。

    李少華一把將玻璃門推開,不算大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仍然引起所有人的關注,大家目瞪口呆,看著李總怒氣衝衝地拽著文靜怯懦的小陳的一支胳膊,將她拉出辦公室。小陳像是上刑場的戰士一樣,神色黯然嚴肅。

    少華將自己辦公室的門砰的關上,將助理秘書的鼻子差一點壓扁。他把文軒按在門上,盯住她的臉,她為什麽把臉別開不看他。她這些日子瘦了好多,神色憔悴。手腕被少華抓得生疼,但她沒有感覺到疼痛。對文軒來說,這點小傷怎能比得上她心裏的痛。他欺上她幹淨的嘴唇,她的唇比不上往日的鮮豔,但依舊甜美得讓他舍不得鬆開。她像個木頭人一樣毫無反應。李少華狂暴起來,他將她攔腰抱起,向套間裏的床走去。意識到他的行為,文軒開始掙紮,她不能再讓他碰自己,他現在是有婦之夫,她不能和他再有關係。但她的力量此時微不足道,李少華像瘋了一下,撕扯著她的衣服。然後他將臉埋進她柔軟的胸膛,有些粗暴地愛撫著她。文軒抗拒的力量在這熟悉的動作中一點一點渙散,她試著不去反應他,但她控製不住要反應他的欲望。她愛他呀,她怎能拒絕這個她深深愛戀的男人。

    少華緊緊地擁抱著她,兩個人的身體仍舊相連。文軒漸漸恢複了思考能力,她無聲地哭泣,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緩緩滑落,味道鹹鹹的。少華皺起眉來,望著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安慰她。他深深地吸吮著文軒的嘴唇,仿佛要將她的靈魂也一同吸進自己的體內。然後,他將臉埋進她的頭發,聲音悶悶的。

    “對不起。”他知道自己的道歉是多麽蒼白無力。

    文軒不語,眼淚流得更兇。

    “等公司度過這個難關,我一定會補償你。”他試著安撫她。

    “可你就要結婚了……”文軒終於開口,她的嗓音沙啞,疲憊得像一下老了二十歲。“你就要結婚了……”她不停地反複這句話,無助地哭泣著。

    “你就那麽在乎這個名份?”他用手捧住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文軒被動地望著他,他深遂的眼神帶點憂傷,帶點失望。不錯,她越來越貪婪了。當初隻是希望能和他相識,相識之後,希望能和他相戀,真的在一起了,又希望能擁有他天長地久。明知道不可能有結果,仍舊如飛蛾撲火,傾注了所有的感情。

    “你不是說過隻要我嗎?她隻是個孩子,我對你的感情不會變的。”少華的臉色變得蒼白,他不能失去她,尤其是此時,他自私地要求著。

    文軒搖頭,“我不能,我不能,……”她掙紮著。現在和以前完全不同,再繼續和少華交往下去,她就成了地地道道的第三者。文軒的家庭教育、道德觀念告訴她這樣做是錯誤的。但她的愛情逼迫著她,她的情人哀求著她,而她又是多麽多麽想要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眼前的這個男人,麵孔扭曲,看上去那麽痛苦。雖然文軒心裏清楚,他隻是現在還貪戀著自己的身體,終有一天他會厭倦她,像厭倦以前的女友一樣。但文軒現在寧肯相信他不想和自己分離,是因為他也深愛著她。她想他這樣做是隻是為了挽迴他的公司,而他又多麽熱愛著他的事業。

    她屈從了,屈從於自己薄弱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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