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蒸騰熱氣的一桌宮廷禦菜,被他說掀就掀了。


    陳燼靠著椅背垂睨著鍾曼,胳膊橫搭在溫熒肩窩,笑得極壞:“對長輩需要素質,對狗不用。 ”


    “陳燼!”


    鍾曼麵色大變,捂著臉聲色俱厲地驚叫,“你竟敢罵我是狗?!”


    一桌人都嚇得退避三舍。


    唐銘青扶起一身狼藉的鍾曼,臉色也沉了下來:“你就不怕我把這事告訴陳廳長?讓他替我們好好管教你!”


    “你去啊。”


    陳燼指尖甚至還在一下一下地繞著溫熒的發尾玩,神情桀驁散漫,泰然自若得就像在談論今天吃什麽一般,


    “他會說什麽呢,哦,他會驚歎不愧是陳家的種,曠世英才,遺傳了他當年的豐功偉績。”


    “你!”


    唐銘青顯然沒想到他這麽無法無天,氣得老臉發紫,“這可是唐家真金白銀操辦的生日宴,砸了這一桌你知道要賠多少錢嗎?”


    他揚手招來保安過來就要把陳燼拖出去。


    保安汗涔涔地趕來,左右為難。


    “還愣著幹什麽?這可是我唐家主場的宴會!他沒請柬貿然闖入就算了,還把我整一桌的酒水都掀了,你來告訴他,這一桌酒水要多少錢!”


    唐銘青大手一甩,“賠不起,就等著警察來領人吧。”


    溫熒四肢僵硬,渾身血液逆流,一把拽住了他冷白沁透的腕骨。


    陳燼坐著不動,長臂伸過去圈著她肩,揉虐著她的臉玩。


    反倒是保安躬身走到唐銘青身邊,冷汗漣漣:“唐總,他給的賀禮是瓶88年pauic產地的拉菲,市值三十萬。”


    “不僅賠這一桌酒菜綽綽有餘,還能再賠七八桌……”


    唐銘青臉色一僵。


    保安尷尬地低聲提醒,“唐總,這家酒店也是周家的產業,海外也有連鎖分店。”


    周家是陳燼母親那邊,陳燼的外公當年做酒店餐飲發家,後麵又做了電子通信,人工智能,經常上全球財經新聞。


    這麽多人都在看笑話,鍾曼臉上自然掛不住,冷笑一聲:“還不是個隻會啃老的富二代?這瓶拉菲不會還是透支了爸媽給的信用卡刷的吧?”


    陳燼打從高中起就沒拿過家裏一分錢,閑時給人改裝超跑、組裝機械零件的錢每單就六位數起步,假期玩股票,杠杆,趕上美股風口半年賺了七位數。


    這還不算他射擊拿的那些世界頂級賽事的獎金。


    “媽!”


    唐梔氣急地暗暗拽了鍾曼一把,“四年前的那場東京奧運會,他是中國唯一的10米氣步槍金牌得主。”


    鍾曼臉色大變。


    那年陳燼不過17歲,第一次登上世界賽事的領獎台,意氣風發,鋒芒畢露,麵對異國尖叫飛吻的迷妹,目光會下意識在觀眾席找尋溫熒的位置。


    所有人都覺得他前途一片大好,風光無限。


    溫熒也這麽覺得。


    沒了她這個累贅,他一定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肆無忌憚地發光發熱。


    可,她沒想到這次迴海市,猝不及防得知他手受傷的消息。


    心口就像插了把刀子,滿腦的疑竇和痛楚在身體裏碾來碾去,碾疼了她的每根神經。


    她想問及原因,又深知自己沒資格。


    是她親手把他推走的。


    宴會一片紛亂,溫熒麻木地扯開了陳燼的手,低頭默不作聲地走到門口。


    萎靡地蹲下了身,胃裏迭起痙攣般的陣痛。


    不是生理的,是心理性。


    路燈昏黃,她身上覆下一片婆娑陰影。


    陳燼自她身旁蹲下身,蔫壞地一把捏住她的下頜,語氣似嘲弄,“那幫人都舞到你麵前了,你也是夠能忍的。”


    “其實你沒必要為我出這口氣……”溫熒唿吸發著抖。


    “人活著不就為了爭一口氣?”


    陳燼笑了,指骨一捏,發了狠,“老子就是你的底氣。”


    他垂眸,拇指擦去她唇畔的汙漬,自然得像是這個動作做過無數遍。


    溫熒渾身觸電般地一顫,臉埋在衣袖裏,大片大片的眼淚迸射而出,淚水來得湍急兇猛。


    她掩飾得很好,旁人看上去隻像眼裏進沙子般地在蹭衣角。


    “來算算賬。”


    手驀然被扣住,腦袋被按進他胸膛,陳燼胸口一股鬱卒焦躁的火氣,強忍著沒發泄,“三次了,我們複合。”


    溫熒手幹脆利落去掰他揪著自己的指骨,一字一頓地盯著她,“陳燼,這次我沒求助你。”


    一根煙燃到尾端,濺下的煙灰燙到了鎖骨,陳燼夾著煙的手一頓,煙霧繚過他眼睫。


    “你能不能別再來找我了。”


    溫熒無力地閉上眼,低頭,指腹摳挖著地縫,“電話我沒打過去。”


    “你別再來,煩我了。”


    溫熒沒想到這一句話會激怒陳燼。


    下頜驀然被他掐住,她被陳燼摁在昏暗街道的路燈杆上,虎口掐在她脖頸頸動脈,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陳燼鎖著喉,單手掐著脖子按在杆子上強吻。


    和他以往的每次都不同,兇猛狠戾。


    男女力量懸殊,何況陳燼這樣曾受過專業訓練的射擊手。


    他指腹帶有薄繭,掌心每一寸肌肉都是發力點,鉗著她脖頸。


    生鉗,攥得死緊。


    “你在怕什麽?”


    陳燼盯著她眼,不放過她,“一切有我,你到底在怕什麽?”


    “陳燼,你——別這樣!”


    溫熒費了吃奶的勁才將他推開毫厘。


    溫熒沉沉喘著氣,潰不成軍地後退,有些跌跌撞撞地躋身邁上路邊一棟老居民樓樓梯。


    陳燼眉梢微挑,步步緊逼。


    她被他逼得節節敗退,扶著樓梯扶手往樓梯上挪,有些後悔。


    或許,她早應和他複合,不應該這麽激怒他。


    她明知道,陳燼是個自尊心極強經不起戲弄的人,可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段關係。


    溫熒的膝不斷後退,她沿著牆往裏蹭,手指反握著扶手,卻怎麽也撐不住。


    衣料摩擦聲急促而簌簌,後撤的腳步聲淩亂、震顫。


    “溫熒,你在耍我。”


    “你他媽在玩我。”


    陳燼眼裏翻滾著驚濤駭浪的怒遏,手伸過去反握住她的後頸,筋骨根根凸顯,就在溫熒被他抓到眼前時,隔壁的門“吱呀——”一聲大開,一個扔垃圾的大媽走了出來。


    溫熒後腰抵在扶手上,陳燼傾身,斜著身子扣住她後頸覆下一個吻。


    這個吻,直接咬出了血。


    痛感從脊髓蔓延,整個心髒都在震蕩。


    大媽邊走邊唏噓:“小夥子體力真好,年輕人就該血氣方剛,到我們這個年紀早不行了。”


    她無力地被迫迎接他的掠奪,腦海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就這樣和他互相撕扯下去好像也無妨。


    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愛著我,如殘風過境,驕陽高照,永遠不分青紅皂白地站在我這邊。


    可當你攥起我的手時,我卻甩開了。


    為了不失去自保的能力,更為了,不讓身上的尖刺紮到你。


    刺蝟和太陽本就不屬於同一處,陳燼本該盡情燃燒永不滅,而她就該在潮濕陰暗的洞穴苟且偷生,如履薄冰地孤獨一生。


    陳燼鬆了手。


    “別死我麵前。”


    他抹了下唇上的血漬,拎著她甩在牆邊,撂了狠話,“你一輩子別攤我手上,永遠。”


    陳燼徑直走了。


    這次,他沒再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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