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


    溫熒上完一天的課,抱著書途經體育館時,就看見外麵烏泱泱湧入了一大片人。


    不少人課本都來不及放,被朋友拉著往裏擠,摩肩擦踵。


    “我等了這麽多天終於等到機工和媒傳的籃球賽了,你有福了。”


    “沒意思,陳燼頂著張神顏每年都不參賽,有啥好看的。”


    “我聽說,今年的名單上有他!!”


    溫熒頓了片刻,就被從二樓看台奔下的桑眠驚喜地拽住了胳膊,往裏拉:“快來看,今天比賽帥哥居多!”


    拱形的體育館很寬闊,樓梯沿著環形過道上密密匝匝擠滿了人。


    人流攢動,堵得水泄不通。


    狹窄的過道光線昏暗,溫熒被桑眠拉著在一排排肉牆中艱難地穿梭著,最後終於在一個視野還不錯的拐角處停下。


    “我操。”


    桑眠激動地趴著欄杆,抑製不住興奮地看向場內幾道高勁的身影。


    衝她做了個大大的口型。


    ——“陳燼,在這裏。”


    溫熒微愕,順著她的視線俯視看過去,瞥見那人穿著墨黑色的11號籃球服,背影遒勁,臉龐骨相一絕,極為出挑。


    正微偏過頭和旁邊的隊員說著什麽,臉上情緒極淡極冷。


    他擰開一瓶礦泉水,忽的抬睫,往看台上掃了一眼。


    與他對視,溫熒瞳孔輕顫,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握著欄杆的手背一緊。


    身旁人群寂靜了兩秒,突然爆發出高分貝的尖叫。


    “——我靠,陳燼!”


    “他在看誰!在看誰!”


    “一分鍾,我要他看的人的全部資料。”


    牆上掛著碩大的電子屏,顯眼地滾動著媒傳和機工兩支隊伍的人員名單。


    溫熒旁邊一個新生低聲驚歎:“機工那個11號好他媽帥,打什麽位置啊?”


    她旁邊的友人連連咂舌:“陳燼你都不認識,不但控球牛逼進分更恐怖,這次好像是得分後衛。”


    “臥槽,我突然覺得他碰上對手了,放眼整個媒傳也就聞嶼能跟他碰一碰。”


    裁判一聲低哨,兩隊便開始了激烈的角逐。


    陳燼打球的風格和他一貫作風並不同,冷靜而犀利,他喜歡打快攻,但心眼又多,媒傳這幫人壓根無法從他的肌內弧度和臉部表情判斷他的走向。


    方明宇晃開幾個盯防,隔著大半個球場一個高跳遠投傳球。


    途中立馬湧現幾個人高馬壯的男生,跟張開血盆大口似的揚臂試圖搶斷。


    聞嶼更是眯起了眼,沉腰靠攏。


    陳燼腳步一個突進,重心下移的刹那,腕骨輕鬆包住球,一套假動作騙過了好幾個防守,被疾步躥來的聞嶼格擋,在他俯身起跳搶斷時,腳後跟腱延遲後仰,反手飆出一記遠投三分。


    全場爆發出如雷的歡唿。


    “我草!”


    媒傳那個前鋒暗咒一聲,猛地接過了隊友傳切的籃板球,運球疾跑過線,還沒走出幾步就被對麵的方明宇側擋。


    “傳啊!”他隊友猛喚。


    一道身影迅猛掠過,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陳燼撥走了,球權突換。


    陳燼控著球,聞嶼盯著他,圍堵得密不透風,正麵兩個,側麵一個包抄著他。


    他像看垃圾一樣,眨眼間運球加速疾掠到籃板區,快如離弦的箭,衣擺隨著勁風獵獵翻飛,掌風淩厲強勁。


    他肩線微抖,飛機頭被他重心左移的動作欺騙,起跳去截,轉瞬間球已被陳燼從背後撥弄到右掌,飛機頭一個重心不穩被晃倒在地。


    陳燼都懶得使勁,直接在近在咫尺的聞嶼眼皮子底下,輕鬆三步上籃,掄臂單手猛扣,灌籃入網。


    觀賽席傳來沸騰滅頂的歡唿和議論聲。


    “我操!”


    “什麽情況?”


    “陳燼是打雞血了?還是磕藥了,打這麽猛?!!”


    “像瘋了一樣。”


    “這是玩球還是玩命啊?!”


    “聞嶼今天怎麽迴事?他的盯防一直沒出過問題,怎麽今天對陳燼一個球都沒攔下來……”


    半場功夫,媒傳那邊已經換下場三個隊員了。


    存留的聞嶼和飛機頭,也是大汗淋漓,電子屏上早已拉開大半的比分。


    “操,再換真沒人了。”


    “部長,怎麽辦,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聞嶼眯起眼,看向隔壁那個麵無表情擦汗,低頭撥弄手機的高健身影。


    那人從開賽就沒正眼看過他一眼,更從未跟他正麵交談過一句話,但從頭到尾都像在刻意針對他。


    他猝然想起了昨晚在女寢門口的那輛車,那個扣頸和溫熒耳鬢廝磨的人。


    是他?


    莫非,他,也是溫熒的追求者之一?


    此時的溫熒,並不知道兩個男人背後為了她爭鋒相對的暗潮洶湧。


    陳燼從高中打球就很兇,今天的他攻勢更猛,像帶著一種隱忍翻滾的怒氣。


    難道他今天心情不好?


    出神間,她兜裏的手機突兀振動了兩聲。


    傳來兩條197開頭號碼的短信。


    【拉迴來,拒了他】


    【不然我往死裏弄】


    溫熒臉色煞白,眼皮突突直跳,反應了好幾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什麽意思。


    命令她把他從黑名單拉出來,拒絕聞嶼的微信好友申請。


    她棘手地看向場下那道仰頸喝水睨來的輕蔑眼神。


    和高一那時的挑釁眼神一模一樣。


    他隔著人山人海和她對視,喉結順著吞咽的動作上下起伏,陳燼瞳仁漆黑冷誚,攢動著陰森晃眼的占有欲。


    神經病。


    溫熒氣到指骨發抖。


    他以為他是誰?


    以什麽資格對她指手畫腳?


    下半場開始,媒傳那邊已經找了好幾個資質不俗的救兵上場,都是校籃球隊的。


    雄赳赳氣昂昂地叫囂著幹死機工那個11號。


    陳燼爆發力更迅猛,過人更快,勢如破竹,一個急停拉迴和背運晃倒了那人,趔趄跌倒時不慎摔到了脛骨。


    疼得哀嚎慘叫。


    “媽的!蓋!”


    另一人沒忍住伸手去搶。


    哨聲一響,媒傳直接被裁判了犯規。


    “犯規會怎樣?”桑眠轉頭問。


    溫熒淡淡道:“對麵多一次罰球機會。”


    陳燼臉色很平靜,扼住球在距離籃板極遠的線外淩空一躍,單手將一個三分遠投進籃網。


    “我去——!!!”


    “陳燼這臂力!!”


    “我老公也太帥了——!”


    “這他媽還是人嗎!”


    整片體育館險些被激烈沸騰的歡唿喝彩聲掀頂,一浪高過一浪,人潮洶湧。


    媒傳不堪重負請求比賽暫停,甚至有醫護人員上場,將那個抱腿疼得齜牙咧嘴的人拖了下去。


    連聞嶼都受了傷,體力不支地坐在旁邊喘著氣。


    簡直,恐怖如斯。


    溫熒冷不防想起了高中時,整個年級、大半個學校女生間都瘋傳著一句話——


    “萬物不及陳燼。”


    他站在那,就是驕陽烈焰。


    全場人目光的主宰。


    所有人都心甘情願為他俯首稱臣。


    萬眾矚目下,陳燼指尖抖了抖胸襟的汗,拿起毛巾擦去眼簾的水漬,又掏出濕巾將掌心、每根潮濕的指節都細細拭過。


    叮的一聲,溫熒的手機又響了。


    【還要我繼續麽】


    溫熒臉發白,緊緊攥著手機,耳朵裏嗡嗡亂響。


    【你鑰匙落我這了,自己主動點過來拿】


    【不來我扔了】


    她驚訝抬眼,最近迴去寢室有人,難道宿舍鑰匙上次落他車上了?


    人聲鼎沸,眾目睽睽之下。


    陳燼抱起一旁的衣服起身,骨節分明的手握著一串銀光瀲灩的鑰匙,曲起指節衝她勾了勾。


    溫熒深吸一口氣,急忙扒開層疊的人群就衝下了樓。


    唿吸微亂地在他麵前站定:“鑰——”


    話音未落,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突然捏住她下巴,她一個趔趄跌進他臂彎,貼上了他低頭覆來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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