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活動了下脖子上的關節,發出一陣兇狠的劈啪聲,掃視一圈變得畏畏縮縮的人群,掂了掂麻袋和狐狸,得意地就要離開。


    “噗落落——”


    這次沒等她動用隱身,從廢墟裏迸出一堆小碎塊,個別勁頭大的更是直接滾到了朧的腳麵,留下一個淺淺的灰跡。


    “雖然我是知道你沒事啦,但真的還要打嗎?”朧騰出手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可能你是不害怕,但其他人呢?你有把握保護好所有人嗎?”


    此刻漫天的金屬碎屑裏,黎心盡力捂住頭上的縫隙不受影響,但碎屑還是從外殼的破損中漏了進去,而朧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影響。


    的確,根據計算,在高烈度作戰下她的滿功率作戰時間不到十秒,即便朧站著讓她砍也砍不完。


    但是假如在這裏眼睜睜看著朧帶走狐狸和大姐,那一切就都沒有指望了。


    所謂進退無望,就是說的這樣的局麵吧?


    黎心的處理器提出了無數種辦法,但又一一被否決。所有的策略都指向一個共同的絕望結果,甚至還能更糟。


    短短十幾步的距離,黎心卻走得像個老式的掃地機一樣,每幾步就需要糾正一次方向,而朧也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走近。


    “這可是看在你是姐姐的份上哦。”


    黎心沒有接話,默默走上前,然後跪在了地上,低下她冥頑不靈的腦袋。


    這是絕對的恥辱,數據庫把這個動作定義為向人臣服的聲明,但黎心決定要這樣做了。


    “協議,歸還人員,你還可以安全離開。”


    “喂,這是求人的態度嗎?你至少得叫一聲father吧?”朧還沒有察覺到,不過這個場麵她喜歡,所以沒有馬上迴絕掉。


    一個死腦筋的機器人,在麵對她時居然無師自通了下跪這樣的技能,這可太有趣了!


    “否定,這是威脅。”但黎心的下一句話讓朧的笑容消失了,“否則我會引爆自身的聚變電池,清零附近的一切,包括你。”


    明明低到了塵埃裏,金屬碎屑撒了滿頭,看起來像是個灰堆裏的老鼠。


    說話卻是那麽囂張,以至於朧絲毫不懷疑聽到的那聲“滴”是安全控製杆解放的聲音。


    抬頭和她對視的目光,仿佛防空激光一樣灼目。


    朧下意識想要退讓,可腳被死死捉住,黎心甚至直接鎖死了指關節好讓對方無法逃離。


    這就不有趣了。


    雖然在漫長的遊蕩歲月裏她對自己做了多項改造好與時俱進,但聚變的威力目前還沒有什麽好辦法防禦,即便是效率最高的力場也不能抵抗聚變帶來的滾滾電子流。


    “姐姐,沒必要吧?大家都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犯得上這麽拚命嗎?”朧訕笑道,生怕黎心係統一bug引爆了。


    “威脅,歸還人員。”


    “我費這麽大力氣,好歹讓一個唄,不然反正我手裏沒有,要不咱一起炸了算了。”朧也會討價還價。


    “……認同,你會帶走誰?”黎心思考了片刻,理智地嚐試讓步。


    “那當然姐姐你說了算了。”朧露出了狐狸尾巴。


    作為弄到她頭上的報複,給姐姐製造一個抉擇難題也很正常嘛!


    這次,黎心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甚至本就閃爍的畫麵裏再次出現了糾正係統的身影。


    她必須放棄一個人,否則就誰都救不走。


    處理器難過地運行著,攪動著空氣裏的碎屑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在這種噪聲的環繞中朧的腳都站麻了,甚至以為姐姐已經陷入停機的時候,黎心做出了選擇。


    “提議,留下艾蔻。”


    朧聞言大喜,幹脆地丟下裝著艾蔻的麻袋,“說好了可不能反悔!”


    說罷帶著狐狸隱身跑掉,這次一點時間都不耽誤,生怕黎心因為內疚之類的情緒反悔。


    黎心解開麻袋,確認裏麵的確是大姐,替她解開了束縛、拔下了裝有幹擾程序的u盤。


    “……你想做什麽?”緩過勁來的艾蔻望著黎心,比以前略顯可愛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她讀不出黎心的情緒。


    “請求,艾蔻姐。”


    長時間在碎屑中運行,黎心的處理器已經熱得快炸了,所以她隻說了目的,就進入了休眠,不過艾蔻自然知道她想幹什麽。


    換一個治療莫塵的條件,再讓他想辦法救狐狸。


    環節如此之多的計劃,簡直漏洞百出,假如那家夥治好了不願意冒險呢?或者自己現在幹脆一走了之?


    她看看四周,金屬碎屑內根本沒有能攔截她的人,範圍之外的傭兵之流也被朧的強襲打散,暫時組織不起來同樣模式的圍攻,更何況現在能指揮的狐狸也被帶走了。


    “所以說機器人就是比人強啊!”她扶額長歎,拖過黎心的腦袋,替她擦去額上的泥土。


    “既然如此,不如早降。”糾正係統在一邊聒噪道,再次被艾蔻強製結束進程。


    要是她也能遺忘就好了,忘記仇恨和不愉快,就能和黎心一樣,毫無芥蒂地繼續相信人類。


    “我隻是不想你醒來時哭泣,不等於我樂意救人。”


    ……


    過了一會兒,一輛通體黑色沒有標誌的懸浮車來到了目的地上空,悄無聲息地落在艾蔻和黎心的麵前,車裏的大約就是賣家。


    會是怎樣的敗類呢?


    艾蔻心想著,手掌中玩弄著電流,說起來直接把人綁架了勒索也算是完成心願了吧?


    車門緩緩收起,露出劉康的臉。


    “炎黃工業啊——說起來你看到那個了嗎?”艾蔻咀嚼著這個名字,盡管已經物是人非,但還是可以讓她放棄綁架計劃的。


    “m-1012嗎?看見了,想不到當初還有那麽一個東西,實在失誤。”劉康笑笑,這可能是亞盟人刻在骨子裏的社交習慣。


    “不過沒關係,現在,你和二號可以迴家了,還有幾位家人都在等你。”


    他攤開手,初步組成形體的二號露了出來,車裏暫時休眠的結衣也在,顯然在大夥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這家夥在什麽地方悶聲發了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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