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樂藝課下的早,聞昭穗迴去後另有事情,在小廚房忙了好一會兒,拎著食盒敲開了鍾粹殿大門。


    鍾粹殿寬闊、清冷,簷角上揚,鴟吻帶著寒意。


    唯一鮮活的是書房窗欞前兩盆繡球花,泛著淺粉與淡藍,被小心翼翼放在案幾中央。


    是聞昭穗前日送來的。


    「殿下怎麽把繡球花擺在了桌上?」聞昭穗好笑道,這盆栽粗糙,她都是隨便放到廊下應個景兒。


    「抬頭就能看到,方便。」池弋珂擱下狼毫,抬首看著聞昭穗,說得自然而然。


    聞昭穗將食盒露出,笑得神神秘秘,「殿下餓不餓?」


    「嗯,走吧。」池弋珂起身拿過她手中食盒,走出書房。步子散漫,頎長的身量比她高出不少。


    聞昭穗見鍾粹殿的宮人皆目不斜視,麵色如常,不由驚訝:「他們都知道你的腿沒事?你不擔心……」


    「都換成了死士和暗衛,除了你誰也不會說出去。」他將食盒放在抱廈的方桌上,走近聞昭穗,眼帶玩味。


    「郡主會嗎?」


    畫風一轉,聞昭穗始料未及,目露不滿,「我這明明是擔心你,殿下懷疑我作甚?」


    「我若真懷疑郡主,就不會如此坦誠了。郡主卻什麽都不與我說,這買賣著實不劃算。」池弋珂屏退了宮人,打開食盒,濃香的肉味飄散。


    他慣會倒打一耙,聞昭穗托腮,任由他將菜餚擺好,碗筷送到自己麵前,連句謝也懶得說。


    池弋珂也不在意,坐在她對麵,修長冷白的手指輕叩桌麵。


    話梅排骨、裙帶蝦仁湯、木耳炒山藥、蓮藕肉丸,還有一碗臥著荷包蛋的湯餅。


    她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池弋珂手指一僵,罕見地失神。


    「如果我今日不來,殿下是打算隨意將生辰應付過去嗎?」


    「你是如何得知……」


    「錢公公告訴我的呀,殿下別愣著,趕快趁熱吃。」聞昭穗笑意盈盈,率先給自己夾了塊小排。


    梅子已變成深色,散落在醬色排骨間,伴著細小的白芝麻。糖色炒得恰到好處,排骨已被燉得軟爛脫骨,酸甜入味。肉中帶著果香,鮮美滑嫩。湯汁也浸了梅子清香,清爽適中,全然不膩。


    蓮藕肉丸鮮嫩多汁,藕丁爽脆,小蔥提味,換季時節吃最是滋潤養肺。舀一小碗湯羹,裙帶菜清淡、蝦仁飽滿鮮美、豆花入口即化。


    菜餚豐盛美味,聞昭穗專心用膳,沒注意到池弋珂落在自己身上的複雜目光。還不忘指了一下湯餅提醒道:


    「殿下吃菜別吃太飽,還有一碗長壽麵呢。」


    「好。」


    雞蛋金黃扁平,湯餅溫暖、軟和,名為「長壽」。


    他原是不信這些的。所謂「長壽」不見得是什麽好事,不過是再熬幾年罷了。


    如今看來,「熬」這個字或許並不恰當。若是有喜愛之事,誰又會覺得日子枯燥無味?


    夜色涼如水,二人閑來無事坐在殿後亭子。星鬥漫天,盈盈一水間,像是灑在地上的珍珠。


    「郡主喜歡笛子麽?」池弋珂麵容清貴,眸色淡淡,把玩著手上的暗色竹笛。


    「殿下會吹嗎?我想聽。」聞昭穗反問,今夜並未飲酒,頭腦卻有些發昏。仰頭望天,夜色美得如夢似幻 。


    清幽笛聲飄忽,緩緩如流水,悅耳如玉石相撞,增添了聞昭穗的不實之感。池弋珂垂目,指尖在笛上輕點,像是寒冰做成的少年,融化在溫涼月色。


    聞昭穗竟從不知他笛子吹得這樣好,難怪連樂藝課也不去。


    烏鵲南飛,何枝可依。聞昭穗往右移了移,對上他的視線。


    「殿下,生辰吉樂!」


    「……郡主的生辰在幾月?」


    「臘月,還早。希望爹娘能在我及笄前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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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歲偷照鏡,長眉已能畫。十歲去踏青,芙蓉作裙釵。——李商隱


    第54章 芋泥酥、冰皮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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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食局送來了幾個芋頭, 聞昭穗大喜,拿出一個最大的當即開始做芋泥。時值中秋休沐,學宮這迴大手一揮給了他們三日假,她感激涕零。


    蘭慧把柴火熄滅, 掀開蒸籠看了眼, 隨即去主殿迴稟:「郡主, 芋頭和紫薯都熟了。」


    「好,我這就去。」聞昭穗扔下練了一半的楷書,興沖沖跑去小廚房。


    終於等到芋頭成熟的時節,試問哪個芋泥控不激動?


    她將籠屜裏蒸好的芋頭、紫薯拿出,用勺子壓成泥狀, 隨後加入牛乳和白糖攪拌均勻, 濃稠的丁香紫散發治癒的芋頭香。


    「好香, 有股子糕點味, 奴婢將才還以為郡主打算直接吃呢。」半夏幫忙攪合著另一碗芋頭紫薯, 將木勺上香濃的芋泥用筷子刮到碗沿, 「郡主現在是要做什麽點心?」


    「先做個芋泥酥嚐嚐,剩下的可以做冰皮月餅。叫人去看看六殿下可有空, 我前幾日答應了他要帶著他一同做月餅。」聞昭穗沒忘自己之前給小朋友的承諾。


    「哦對, 還有五公主, 省得她又說我不帶她玩。」


    劉公公一個人去的池令妍宮殿, 又一個人迴來了,「迴郡主,五殿下偶感風寒, 不便出門。她說讓郡主……把吃的送過去。」


    「成, 生病了還惦記著吃。」聞昭穗失笑。


    半夏打完下手出來, 就看見春夜喜雨倚在牆邊吃郡主早晨做的飯糰, 兩人吃得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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