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若海眼睛陡然瞪大,不敢置信地反問道:“源天之中怎麽可能還有情花,不是都被鏟除了嗎?”


    “還是有一些的,我小時候就見過一株。”溫柔帶著緬懷的語氣說著,“隻是這麽大範圍的情花田,肯定是絕無僅有的了。”


    “從沒有人知道,還有這麽一大片情花田的存在。”


    他們幾人當中,厲若海為人浩蕩,交友無數,又性喜各種掌故傳聞,對這類事情最是了解,故而溫柔一提情花的名字,他就什麽都明白過來了。


    其他幾人則不然,眼巴巴地看向厲若海和溫柔,等著他們的解釋。


    這事兒厲若海也做得慣了,不用他們幾人開口,便自覺地開始講解:


    “在千年前,源天裏情花種植蔚為風潮,不知有這樣的情花田凡幾,處處可見燦爛斑斕的煙霞彌漫天際……”


    隨著厲若海的講述,昔日情花從流行源天,到絕跡人間的種種,一一展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情花,以其吞吐的情花煙嵐最是有名。


    它的花氣,外加一種特殊的氣息, 結合了雲氣煙霞, 便有了此奇觀。


    情花煙嵐聞名遐邇的緣故,卻不是因為它的美麗,而是它有一種奇效,所有人都趨之若鶩的奇效。


    隻要進入情花煙嵐的範圍內, 無論修為高低, 境界上下,心誌堅毅還是脆弱……總之所有因素都無法阻攔人們在情花煙嵐的引導下, 陷入了一種特殊的情境當中。


    此情, 並不單獨指的愛情,而是包含了親情、友情, 孺慕、景仰, 甚至一切欲,一切念……


    沉浸在情花煙嵐帶來的情境當中,人們就會實現了他們心目中渴求的“情”, 欲得愛者享其歡,欲逞兇者償其願。


    在情花種植最風行的那段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沉浸在情花流嵐的美麗幻境中,沉醉不願醒來。


    說到這裏,厲若海的臉上也帶上了悵然之色,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堪迴首,沉默了稍頃, 才繼續道:“無忌、沈辰、蕭師弟,你們知道什麽是情嗎?”


    “情?”


    幾人還沒有開口,這個字既簡單又不簡單,所有人都有又沒有幾個人能真正將它詮釋出來。


    厲若海也沒有等他們迴答的意思,悠悠說道:“所謂情, 就是讓你看到最美麗、最憧憬、最沉醉的未來可能,並讓人為之瘋狂, 為之付出一切,然而到頭來, 卻幾乎的都是一場空。”


    “正如這情花煙嵐,沉浸其中, 你可以看到心底最深處的渴望,提前享受那種美好,可在煙嵐散去之後, 又是一切成空。”


    “此煙嵐的特性, 與‘情’之一字,是如此的相像, 故而有了情花之稱唿。”


    在厲若海的講述中,蕭季安無聲沉默,終究點了點頭。


    正如他所說的,情之一字,就是將美好展現在人的腦海中,然後無限渴望無限憧憬,最後又往往是一切皆空,到頭了卻什麽也不曾捉住。


    這一切,與沉浸在情花煙嵐當中不知醉醒,又是多麽的相像?


    厲若海略帶著幾分提醒意思的話說完,轉迴了正題:“後來各大宗門發現不僅僅是一些普通人,連同各大宗門一些很看好的年輕人,他們也沉迷於情花煙嵐當中,將那些幻境當成了真實。”


    “誰人沒有遺憾,誰人沒有想要實現的‘情’,被捉住了這一點的那些少年俊彥們,不知沉淪了多少。”


    “於是各大宗門痛定思痛,要斷此禍害,讓後來人明白,幻境終究隻是幻境,要想實現心目中的‘情’,隻能踏實地去努力,別無他法。”


    “一聲令下,遍及源天的情花盡去,絕跡人間。”


    厲若海的一番講述,讓眾人都沉默了下來,不知道各自又在想些什麽, 即便是小胖子那樣無憂無慮迷迷糊糊的性子,臉上竟也流露出了一絲看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走吧!”


    “我們進去。”


    半晌,蕭季安深唿吸了一下,拉起身邊的小蠻,當先走入了山穀中。


    既然這是情花煙嵐,而不是什麽危險的瘴癘,那也就沒有什麽顧忌了。至於他心目中,乃至於所有人心目中隱隱的期待,卻又不好說了。


    很快,一行人踏入了山穀中。


    斑斕煙霞浮於空中,站在穀內望去,比起外麵沒有了情花煙嵐的遮掩,反而看得真切了起來。


    恰似小蠻錦緞中所繪出的景象,一塊塊呈方形的花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當中。


    所謂的情花,也現出了它的真麵目。


    眾人之中,隻有溫柔見過真正的情花是什麽模樣,餘下幾人通過厲若海的講述,本能地就將其與誇張的色彩,斑斕的炫目結合在了一起。


    此時真切地看到,卻發現與想象中完全不是一迴事。


    那一塊塊花田中種植的情花多已綻放了開來,小小的隻有拇指大小的花朵,花瓣纖薄得幾乎透明,通體潔白通透,隻是嫩嫩的一朵小白花罷了。


    如此的純淨,如此的普通,仿佛那田野間,最是尋常的野花兒。


    蕭季安先是詫異,繼而又覺得,情花本就應當是這般模樣。


    情之為物,其根源本就是人心中最尋常——所有人都有,最純淨——本就是一念喜歡,一念親近,所有誇張色彩,一切迷幻味道,都是後來紅塵的渲染。


    迴歸本源,不就應當是這般小白花模樣嗎?


    “小貂兒!”


    與幾人不同,小蠻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大片情花田模樣,故而第一時間就東張西望地尋找了起來。


    她的聲音,也將蕭季安等人驚醒了過來,循著她白生生手指頭指向的方位望去,正見得一隻隻有成人攤開巴掌大小的白貂。


    白貂很人性化地蹲坐在自家的兩條腿上,不甘示弱地衝著小蠻揮舞著小爪子,看上去可愛無比。


    蕭季安還有心地留意了一下,果然這白貂正如溫柔所說的,從腦後到尾巴上,都延伸著金色的花紋,細數之下足足有四條。


    ——尋香貂!


    “臭貂兒,還我的藥來。”


    小蠻帶著哭音喊著,就要撲上去,卻被蕭季安一把拉住。


    那隻尋香貂被小蠻的動作嚇了一跳,霍地蹦了起來,再看小蠻沒有追過來,淘氣地衝著她搖動著小屁股,就差沒招手叫“你來追我啊”了。


    緊接著,這小家夥到底是對陌生人很是忌憚,搖了兩下屁股後,哧溜一下,鑽進了情花田中。


    旋即,“嗖嗖嗖”一條情花晃動組成的白浪向著遠處蔓延了過去。


    “好快的速度!”


    蕭季安瞳孔一縮,剛剛尋香貂的速度之快,遠遠超過了他的意料。


    那種感覺,恰似感覺到了風兒的吹拂,伸手一捉,卻是空空蕩蕩,了無痕跡。


    “還真是不好對付啊。”


    蕭季安搖頭苦笑,心裏明白要捉到這尋香貂,非得大動幹戈不可了。


    溫柔在一旁笑了笑,道:“這小家夥很機靈啊,想要捉住它不進情花田是不可能的了。”


    厲若海點了點頭,補充道:“情花的幻境每隔一段時間才能起效一次,具體間隔多長時間起效,那要看個人的意誌還有情花的數量來定,沒法提前判斷。”


    “要想進入情花田中捉住尋香貂,我們就得先感受一下情花的威力,那樣才能保持住一段時間的清醒。”


    厲若海的話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不利用情花幻境的間隔性,在出手捕捉之前先進入一次,不然剛剛發現尋香貂,自己卻進入了幻境當中,那就什麽也休提了。


    別說小貂兒快如閃電,就是跟木頭一樣杵在那裏也捉不住。


    “怎麽樣?誰來?”厲若海看了眼大家,問道。


    “我不要……”


    小胖子連連搖頭,噤若寒蟬模樣,就差把頭埋進了土裏,他在怕什麽也不知道。


    言無忌猶豫了良久,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也算了,要是提前開上天機飛車,我怕會沒動力賺貢獻點了。”


    這理由找的……


    蕭季安失笑搖頭,對厲若海和溫柔說道:“我來吧,你們兩個呢?”


    “一起。”


    厲若海與溫柔隨之應下。


    “我也要我也要。”


    小蠻蹦蹦跳跳,很是歡快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她定然不是初次進入情花田了。


    “好!”


    蕭季安自然地拉起了小蠻的小手,就要一起邁入情花田中。


    興許是小蠻那無來由的,發自本心的親近感染了蕭季安,他不自覺地也親近起了這個小姑娘來。


    正在這個時候,一旁言無忌忽然大唿小叫了起來:


    “快看,你們快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得在某一方塊情花田的上空處,一陣陣波紋浮現了出來,恍若水波漣漪。


    當這些漣漪平靜了下來,就化作了一個清晰的場景。


    “尋香貂……”


    看著情花田上空處的場景,蕭季安頓時生出了哭笑不得之感。


    那裏,本來隻有巴掌大小的尋香貂化作了小山一樣規模,憨態可掬模樣倒是不改。


    在它的身旁,有大量的各類靈藥,多數連蕭季安都叫不出名字。


    尋香貂仰躺在靈藥堆上,一邊拍著肚皮,一邊張大了嘴巴。每逢它嘴巴一張,那些靈藥就跳躍地從泥土裏麵拔了出來,爭先恐後地往它的嘴巴裏蹦。


    這,就是一隻尋香貂的夢想啊!


    “這貂兒~”


    蕭季安啞然失笑,拉著氣鼓鼓的小蠻,踏入了情花田中。


    在那一瞬間,他的心中不期然地浮出了一個念頭:“不知在那一瞬間,他的心中不期然地浮出了一個念頭:“不知道,等會空中又會浮現出什麽樣的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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