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季安將目光從天上收迴,落到四麵既不敢前,又不敢退的莫家眾人身上。


    “父親,看孩兒給你報仇!”


    少年在心中自語著,踏步向前。此行他必然要來,若連父仇都不敢報,他苦苦修煉,至於今日成就,又是為了什麽?


    可惜,哪怕怒火如爐煎熬,少年也不能不忍耐至此時,畢竟實力的差距在那裏,莫家人還好說,那中天強者插手卻是必然的。


    要是沒有吳起出手,蕭季安隻好冒險曝露體內圖錄的秘密,全力引動其中威能,看能不能越過境界上的差距,以求一搏。


    真要是走到了那個地步,無論是否能報得了仇,結果都是災難性的,引發的後果無法預測,實是萬不得已,方可為之。


    現在這般結果,劍神吳起出手,且出乎意料的強大,力壓九大神通境強者,讓他有了足夠的時間與空間,自是最好的結果了。


    “現在,是屬於我的戰鬥了!”


    “今日一戰後,我便要離開四法界,前往源天去為我父尋得一線康複之望,母親弟妹雖有家族照顧,然而終究不能將希望都寄托在他人的身上。”


    “唯有,傾力一戰,展盡實力,給所有人一個深刻的記憶,但凡要損害到我的家人,這份記憶就會化作夢魘,讓他們三思卻步。”


    “要藏鋒匣中,猶自能讓人心生忌憚,就要先試劍天下,飲血化碧!”


    “喝!”


    蕭季安整個人沉靜了下來,一切雜念斂去,大喝一聲,腳下一踏,大地龜裂,整個人如離弦之箭,電射而出。


    前麵,一條迴廊蜿蜒,不見其盡頭。


    左近,皆是莫家旁支、仆人,多是在蕭季安破門而入的時候被震飛了出去,此時剛剛狼狽爬起,就要蜂擁而上。


    在他的眼中,完全沒有這些人的存在,踏步間天地元氣匯聚,儼然颶風,裹挾著他一衝而過,直入迴廊。


    “嘭嘭嘭~”


    所有近身的莫家仆役、護衛等,要嘛在近身的瞬間被震飛了出去,要嘛是擋在少年前進的路上直接被撞飛,結果並無二致,當蕭季安到達迴廊之始的時候,周圍空蕩蕩一片,再無一人能站立。


    迴廊之始,一座半人高的奇石矗立,上書:十裏迴龍廊!


    十裏迴龍廊,是這座伏龍園最顯著的特點,以“十裏”名之,極言其長。這條長廊貫穿了整個伏龍園,猶如一條出得汪洋的蛟龍,在此處園林中小憩。


    伏龍園之名,亦是源自此條十裏長廊,依此迴廊前進,就可走遍整個園林,覽盡所有景色。上一段,兩側假山成峰巒,下一段,池塘聚而成汪洋;前一裏,有百花繁華,蜂蝶起舞;後一裏,有密林修竹,山間野趣……


    從迴廊中走過,倦有桌椅床榻可休憩,餓有美酒佳肴供宴飲,閑則有百戲可做耍……一條十裏迴龍廊,集合了風景之極致,生活之完備,乃是整座伏龍園的精華所在。


    誰也不曾想到,在這一刻,隨著蕭季安的踏入,這條十裏迴龍廊卻成了最殘酷的戰場。


    “小輩,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擅闖我莫家駐地,你想引起兩家戰爭嗎?”


    “有事請止步,待我等稟告家主……”


    ……


    各種說法,或威逼,或恐嚇,或拖延,或騷擾……無論蜂擁而來的莫家人如何說來。


    少年的迴答隻有一句:


    “擋我者死!”


    “砰!”


    一名壯漢被一肩撞在胸膛,整個人飛出十裏迴廊達百丈遠,撞入一假山當中,山石崩塌。


    “嘭~嘭~~”


    蕭季安步步向前,半步一崩拳,攔截在前的十餘莫家子弟一一被打飛,落入山數十丈遠的池塘裏,如石而沉。


    “嗖嗖嗖~~”


    趁著蕭季安大踏步前進時,七八名藏身在迴廊頂部的莫家子弟尋機撲下,方才近身,還沒來得及抱頭扯腳,便見蕭季安渾身一震,一個個盡數倒飛向上,給迴廊上開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天窗。


    ……


    如是種種,在蕭季安踏入十裏迴廊的一刻鍾裏,不住地上演著,幾乎所有莫家的仆役、護衛,在這短短時間內被少年舉手投足間,或傷或死,竟是再無一人能站立。


    隨著少年如奔馬般絕塵而去,身後大片的迴廊轟然塌陷,煙塵滾滾隨行,竟是早就在蕭季安動手的同時,就為是散逸而出的氣勁震散了架子。


    從空中望去,這一幕就儼然是一條黃龍,在伏龍園中蜿蜒直向核心處而去。


    “咦?!”


    “這蕭季安……”


    天上,僵持著的吳起等十大神通境強者,俯瞰而下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頓時一個個表情都有幾分古怪了起來。


    不約而同的是,眾人在麵露異色的同時,都會瞥視莫顯一眼,好像這一切跟他有什麽關聯似的。


    莫顯的臉色此時看起來也有點不對了,不若之前為吳起逼迫不得不退切的憋屈,反而是一種震撼不敢置信,一種掩蓋不住的頹喪。


    “哈哈哈~~哈哈哈~~”


    吳起朗聲大笑,笑聲直上九重,震碎了漫天雲彩,化作魚鱗般的紋路。


    “莫顯啊莫顯,你們武神宗不是號稱以武問道嗎?


    你莫顯也有武道天才之名,試問你是在何時達到此種境界的?”


    聽得這一問,莫顯的臉色頓時又難看了三分,幾如死人。


    “舉手投足間,皆帶先天手印威能,忘其形而得其神,真難以想象此子接觸先天手印不過區區一兩年。”


    一旁,殺生和尚亦是慨歎出聲,餘者皆頷首不語,顯然是對他的話並無異議。


    他們都是神通境的強者,或許未必都精於武道,然而見識必然是頂尖的,各種難點與這般境界代表著什麽,無不心知肚明。


    先天印法的修煉,在上界分為三個階段,一曰拆;


    將完整的先天手印拆分開來,形成一套先天武學,降低入門的難度,漸進地增加對印法本身蘊含的意境的了解;


    二曰合:以先天武學,推演合並,合成完整的先天印法。


    絕大多數人的武道,也就是停留在這個境界上,至此已經足以引動天地元氣,施展出先天印法了。


    再往下的第三個階段,一般則隻有有意於武道神通者,才會盡力去鑽研,且有成就者並不多。


    至少在場的十大神通境強者,除了莫顯這個出身武神宗,擅長武道神通者外,怕是也沒有幾個人達到第三個階段。


    所謂的第三階段,曰之:融!


    這個融,指的是融入。將先天印法的真髓、意境、威能……融入到舉手投足當中,無須繁複的手印,不必引動天地元氣顯化,單憑簡單動作融入意境,就能引動借用先天手印的威能。


    至此境界,才有望在武道神通上取得成就,才算是真正的武道強者。


    吳起之問,莫顯沒有能厚顏迴答,實在是他臻至如此境界時,已經是踏入了神通境,憑著長年累月淫浸武道,再加上感悟武道神通時的偶有所得,才勉強達到的。


    與今日少年一比,讓他如何能不臉紅。


    莫顯郝然不敢言,吳起嗤笑了一陣後,倒也沒有繼續再多說什麽,隻是繼續關注下方伏龍園內少年動向,心中不自覺地就有了幾分期待,很想看看他還能給出怎樣的驚喜。


    沒有人知曉的是,少年此刻,也有一種驚喜之感。


    殺入伏龍園後,他並沒有直接以先天印法對敵,不過是為了節省些氣力,畢竟是孤身而入虎穴,不得不小心為上。


    卻不曾想到,這一謹慎行為,卻有無心插柳的驚喜。


    當蕭季安以進入先天境界後久不施展的前世國術發力法門應敵的時候,不由自主地便帶上了先天手印的烙印,有了那一絲韻味,以之引動天地元氣,竟有莫測之威能。


    這威能比起全力施展先天手印自有不如,可是勝在快捷省力,靈活機動,在這十裏迴龍廊中以快打快,以寡敵眾,竟是威力奇大,足可仗之橫行。


    越施展越是酣暢淋漓,不知不覺間,十裏迴龍廊過半,蕭季安感覺周身一空、一輕,竟是所有能行動的莫家仆役、護衛,盡數為他所敗。


    自他進入伏龍園後,這個偌大園林,第一次安靜了下來。


    旋即,蕭季安仿佛感覺到了什麽,停頓下了腳步,雙手自然垂下,神情平靜,似在傾聽著什麽動靜。


    ……


    “可惜……可惜……”


    同一時間,九天之上,看著驀然止步的少年。


    殺生和尚忽然意有所指地出聲:“如此絕世之才,偏偏妄動無名,今日伏龍園伏的未必就是莫家,或許便是他這條潛龍也說不定。”


    “和尚,你這是什麽意思?不妨說個明白。”


    吳起臉色一沉,冷然說道。


    “蕭季安天資稟賦,自是絕頂無疑,可惜終究底子不厚,實力不深,以他現在的武道境界,對付那些仆役護衛自無問題,可要是莫家底蘊盡出,他怕還是難逃飲恨結局啊!”


    殺生和尚搖了搖頭,做慈悲狀,接著道:“吳兄於此牽製住吾等九個,何嚐也不是為吾等牽製於此?


    要是有什麽意外,怕也是救之不及,如此天才,就此夭折,豈不可惜?”


    “現在,莫家也差不多要真正動手了。”


    一時間,吳起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了起來,正要說什麽呢,下方伏龍園中,忽然爆發出一股奇異的氣息,浩瀚博大光明,又有一種憐眾生皆苦,欲渡之極樂的大悲憫。


    “呃……”


    殺生和尚雙目圓瞪,原本滿臉的寶相莊嚴化作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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