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季安一步步,從父親房間方向走向院中,走向家主與莫家大總管所在之處。


    此時,日當正午,耀眼的日暉遍灑而下,本當酷熱難當,可是望著步步走來的少年,莫家那位富態的大總管隻覺得一陣陣寒意湧上。


    富態肥胖者,本就容易流汗,可在隨著此時少年仿佛吞噬了日暉般的走近,莫家大總管出奇的渾身幹爽,所有的汗液不及流出,就被寒意生生迫迴。


    身為莫家大總管,他什麽樣的人物沒有見過,單憑此時少年的氣場,莫大總管便心中暗暗叫聲“苦也”。


    “家主啊家主,早叫你多多管教晨安那小子,現在倒好,直接把蕭家最天才的少年得罪到死,這次真不知道該如何了局啊!”


    莫大總管心裏頭苦笑,腦海中浮現出了他臨行前,莫冷等人商議的景象,惹下大禍的莫晨安僅僅是被斥責了幾句,關了禁閉。這禁閉說起來也不過是禁足,是為了保護他,防止其不知輕重這個時候還在蕭家地盤亂跑,到頭來為人所趁。


    倒不是沒有提議讓莫晨安親自登門道歉之類,問題是迴到家中,莫晨安一改開始擔憂害怕的模樣,反而有恃無恐了起來,壓根就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大不了的。


    莫冷的考慮則深了一層,就怕寶貝兒子在登門的時候出了什麽意外,故而也就作罷了。


    莫冷作為一家家主,此時又是出門在外,家族長老會之類的也製約他不得,其餘人等隻能苦笑地看著事情發展了。


    莫大總管正是其中之一,在他看來還是息事寧人為好,畢竟蕭季安也不是泛泛之輩,十方穀一役“絕世”名傳,豈是易與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緊了緊抱在懷中的漆盒。漆盒裏麵倒是放著一件東西,隻是這東西能起多少效果,他心中也是沒底得很。


    雖然沒有靠近,但方才蕭父房間中的動靜他莫大總管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的,知道蕭父的傷遠比想象的重得多,事情也遠遠沒有那麽容易善了。


    “蕭季安,見過家主!”


    就在莫家大總管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觀察的時候,少年終於走到了兩人麵前,對著蕭天策躬身行禮。


    “無須多禮。”蕭天策伸手一扶,關切道:“你父親他怎麽樣?”


    “不怎麽好。”


    蕭季安神色沉重,一邊與蕭天策應答,一邊毫無避諱地直視莫大總管,目光鋒銳如刀。


    “孩子,不用太過擔心,吉人自有天相,何況陶聖手在此,蕭然他定能無礙的。”蕭天策安慰了一句,旋即如才想起來一般,隨手一引,淡淡地道:“這位是莫家總管。”


    “苦也~”


    莫大總管第二次在心中叫苦,人情往來察言觀色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戲,蕭家家主看似全無異常的舉動內裏蘊含的含義,卻分毫不差地傳達了出來。


    蕭天策身為一族之長,在這個場合隻是淡淡地介紹莫大總管,沒有半句傾向性的話,這裏無言本就比多話,說得要更多一些。


    他這是在告訴莫玄,也是在告訴在告訴莫大總管,此事的處理蕭家不與少年掣肘,要如何隨他來,蕭家也不懼他莫家。


    “嗯!”


    蕭季安感激地衝著家主點了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


    “蕭公子,小的莫福,早就久仰公子絕世風采,今日總算如願得見公子一麵了。”


    莫大總管滿臉堆笑,不僅僅以“公子”稱唿,且把自身姿態擺放得極低,儼然真是普通家奴模樣了。


    這般能屈能伸,八麵玲瓏的手段,才是他的本來麵目,他可不是什麽愣頭青,如今蕭季安正在火頭上,不擺低了姿態,就是被遷怒也不奇怪,且無處喊冤去。


    “莫總管。”莫玄點了點頭,做環顧左右狀,譏誚道:“就莫總管一個人?”


    “這個……”


    莫福尷尬地笑了笑,一手托著懷中漆盒,一手打開蓋子,道:“其實還有一個。”


    “哦~”


    蕭季安淡淡地應了一聲,瞥了一眼掀開蓋子後散發出陣陣寒氣的盒子。


    盒子裏頭,赫然一個人頭猙獰,仿佛死得極其不甘,無比怨恨。在人頭周圍,鎮以細碎的冰淩,之前的寒氣也正是這些冰淩散發出來的。


    “這是那個車夫?”


    蕭季安微微瞥了一眼後,旋即收迴了目光,直視莫福的雙眼問道。


    “正是。”莫福點了點頭,按著腹稿說道:“敝家主得知這奴才胡作非為,得罪了蕭老爺子,心中很是不安,特取此奴才狗頭,奉與公子。”


    說著,莫福將承托著人頭的托盤放下,伸手入懷,似要取出什麽東西,口中接著道:“敝家主知道令尊受傷,心中很是不安,準備了上好的……”


    莫福話還沒說完,便被少年揮手止住,剩下的話他連聽的興趣都沒有。


    什麽補償,什麽藥品,難道就能換迴自己父親健康嗎?


    蕭季安冷冷一笑,對莫福道:“請莫總管迴去,對莫家主說一聲。”


    “三日之後,傍晚時分,蕭季安自當登門拜訪。”


    一字一頓地說完了這句話後,少年衣袖一揮,道:“送客!”


    蕭季安如此決絕,莫福也是無法,嘴巴開闔了片刻,終究說不出什麽來,隻能黯然一歎,轉身離去了。


    此刻,莫福的胸中也有一股邪火,他莫家什麽時候與人如此低聲下氣過,親自處理了家仆,又讓他這個大總管上門道歉,奉上賠償,還要如何?


    “真以為我莫家是泥捏的嗎?!”


    莫福滿身的肥肉都在顫抖,步子越來越快,消失在了在場之人的視線範圍之後。


    “這老小子,怕還是覺得委屈了。”蕭天策冷冷一笑,“他們莫家自大慣了,家主未至,案犯未來,不過一個下人,空口白牙的道歉,再拿一個車夫頂缸,就想揭過此事?”


    “做夢!”


    蕭天策冷笑著目送完莫福遠去,這才轉而有幾分擔心地道:“小子,你真打算三日之後打上門去?”


    “是!”


    蕭季安點了點頭,沉聲道:“父仇不共戴天,若不親自討個公道,我枉為人子,苦苦修煉,又是為了哪般?”


    “隻是……”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道:“家主,小子有一事請族中助力。”


    “你說。”


    “請家主發動我蕭家力量,封鎖方圓百裏,我要三日後,此事所有的相關人員,一個都跑不了。”


    “好!”


    蕭天策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蕭家在此紮根千年,起意封鎖真是連隻蚊子都不要想飛出去。


    “這就足夠了。”


    “三日後,我親自登門,既然他莫家不給我一個公道,那麽我就給他們一個公道!”


    蕭季安冷冷一笑,向著蕭天策拱手一禮,隨即昂然轉身,向著房中走迴。


    “你……”


    蕭天策搖頭苦笑,從頭到尾,少年就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一句族中為你報仇,族中力量盡管動用之類的話,愣是說不出口來。


    “哎~少年氣盛啊!”


    “你這又是何必呢,驕傲如此,未必是福啊!”


    蕭天策歎息著,直接就著院中蕭家族人指點任務,很快一個龐大的封鎖網就籠罩了下來。


    蕭家不想他們離開之人,在這三日之內,插翅難飛!


    安排完這些之後,蕭天策原地沉吟了片刻,還是覺得不妥,舉步就要向著蕭父房間走去,準備再勸一勸少年。


    正在他起步的同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掌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嗯?”


    蕭天策駭然迴首,見得那手的主人身負九劍,就那麽自自然然地站在那裏,自有一股遺世獨立卓爾不群的氣度。


    ——劍神,吳起。


    “蕭家主,就按他說的做吧,不須再勸了。”吳起悠悠然收迴了手掌說道。


    “可是……”


    蕭天策皺了皺眉頭,道:“我蕭家又不是沒有實力,何必讓孩子一人去冒險呢,他莫家如此作為,分明是不將我蕭家放在眼中,吾等即便是出動族中實力,將他們盡數拿下,也不欠缺了理由去。”


    “不是這個問題。”吳起搖頭失笑,“蕭家主啊,你也將你蕭家的這位少年想得太過簡單了。”


    “他想的,遠遠比這個多得多!”


    蕭天策錯愕,不明吳起所指。


    吳起也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隻是悵然地說道:“蕭家主,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隻要明白,這是一個強者的必由之路,低調隱忍永遠不能威懾天下,想要守護珍視的東西,就要震懾天下,讓他人不敢妄動的兇威。”


    “這條路,前人走過,吳某走過,現在你蕭家這個絕世少年,也正在走!”


    “哈哈哈~~~蕭家主你就拭目以待吧,吳某也等著,三日……三日……”


    長笑聲中,劍神吳起身影一個模糊,恍若在天地間消散於無蹤一般。


    然而蕭天策心中有數,他並沒有離開,隻要他願意,隨時可能以剛才的方式,再次出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守護、震懾的道路?!”


    蕭天策搖了搖頭,終於是將再勸少年的念頭壓了下來。


    這個時候,蕭季安剛剛迴轉到房間,在他踏入房門的同時,心中暗暗歉然:“對不起了家主!”


    “我不是驕傲,不是不願族中助力。”


    “隻是家父之仇,我為人子者當親手報之,不想假手於人。”


    “我是不會小覷了他們的,從來都是他們小覷於我。”


    “我要讓莫家成為那隻猴子,殺之以鎮群雞,不如此,如何能保護我所珍視的。”


    這,才是他不願意接受家族勢力幫助,而定下三日後獨自登門決心的原因。


    這,是他踏上強者必由之路的開始


    ——我以敵血,震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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