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凡人之軀,納神明之力,凝而存之,是而謂之凝神。”


    “凝神十二重樓,一重一層天,十二樓之外,便是那神通。”


    “凝神境!”


    “神通境!”


    蕭季安緩緩起身,臉上有青光浮動,全神貫注,好像渾然不覺得祖祠大門已經洞開,上百道熾熱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背上一般。


    “是凝神境,而不是所謂的‘先天’。”


    他望著重新安靜了下來,靜靜地懸浮在案桌上的青銅輪盤,終於明白了蕭老六關於“先天”的說法。


    先天也好,合氣境也罷,隻是代表著能接引天地元氣催動先天武學罷了,僅此而已,並不是什麽真正的境界,也無法判斷實力的強弱,成就的大小。


    真正的境界劃分,真正的力量本質,此時正在蕭季安的丹田內流淌著,涓涓細流,循環不止。


    細流之外,有迷霧重重,好像是無形的河流,將每一滴流水束縛。


    凝神境上,還有那神通境!


    先天印法也好,秘法也好,在其之後便是那……神通。


    這所謂術之盡頭——無量神通!


    沒有人告訴蕭季安這些,然而經此一事,他就自然明白,這不是什麽玄而又玄的感悟,隻是蘊含在整個儀式中的基本信息。


    灌頂凝神,灌的是一種道,一種世界本質的認識;凝的是一種力量,諸天萬界最強的力量——神力!


    “地載萬物撼山訣!”


    蕭季安口中吐出的,體內循環的,正是這一門功法。


    地載萬物撼山訣,是蕭季安在灌頂凝神過程中,記憶體內的神力流動所學會的,它不能用於攻擊,也無助於防禦,唯一的作用就是循環神力,培養壯大。


    此時的蕭季安已經明了,所謂的灌頂凝神,更多的給體內種下一顆神力的種子。再往後,就要靠著自己去運轉凝神功法,將這顆種子培養壯大,終成參天大樹。


    同時,經此一事,蕭季安也明白了不少東西。


    當日他得到盜天圖卷,心神刻畫楊戩顯化,之所以引來如此大的轟動,全族側目,家族高層動容,為的不是什麽先天,而是那一瞬間降臨下來的神力。


    換句話說,蕭季安他在那一刻,就證明了他的體內能夠容納神力,而且在這方麵有著堪稱超絕的天賦,能夠在更廣闊的天地有所作為,而不是局限在小小的先天,小小的蕭家。


    所謂的啟神祭禮,就是給下這麽一顆神力的種子,能接受者,證明本身的特質與神力這個諸天萬界最強大的力量並不衝突。


    接受了這顆種子,其中的神力雖然微小,但卻是一種力量的質變,自然接引天地元氣,貫通內外,這也是每次啟神祭禮,都會為蕭家造就出一些先天子弟,晉升為嫡係精英的緣故。


    讓他們晉升嫡係的不是先天境界本身,而是他們體內傳承下來的那顆神力種子。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蕭季安長長地吐出積鬱在心中的那一股濁氣,腦海中一片清明。


    顯然,先天強者中之所以強弱差距如此之大,自是跟這凝神境有關,在凝神一道上別有天賦,走得更遠的,顯露於外就會越強。


    一單純以天地元氣對敵,一在天地元氣中,再夾雜以更多的神力,其強大也就可以想象了。


    正在這個時候,蕭季安甚至還來不及體察那神力細流與楊戩的神力之間,究竟有多大差別異同的時候,青銅輪盤上神光盡斂,無力地跌落在案桌上。


    與此同時,一個蒼老中帶著無盡鋒芒的聲音,傳入了蕭季安的耳中:


    “孩子,我在上界等著你!”


    聲音中自有雄渾,似是龐大的山脈對著異軍突起的孤峰言語。


    “是雲傲老祖!”


    蕭季安豁然抬起頭來,隻見得祖祠中一點一點地暗下,那祥雲、那光輝,一切的一切不見,聲音也隨之消散,隻有門外的陽光,頑強地侵蝕透入。


    “結束了!”


    莫名地,蕭季安的心中就有了幾分悵然,這啟神祭禮對他來說,不僅僅是給下了神力細流,給出了凝神功法,更多的是讓他明白了,這個世界的力量究竟是怎樣一迴事。


    萬丈高樓平地起,這個時候的蕭季安,就仿佛看到了一層層的階梯,直通那天穹之上。


    “上界嗎?”


    蕭季安的臉上神色變幻了一下,並沒有馬上給自己一個答案,而是轉過身來,向著祖祠之外走去。


    踏著晨輝,沐浴陽光,眾目睽睽之下,從祖祠中走出,暴露在了百餘道目光的聚焦中。


    在場的都是蕭家的中流砥柱,真正的支撐,自然知道蕭季安現在需要的是消化感悟,而不是應酬客套,一一友好地點頭示意,各自離去。


    在他們離去的目光當中,蕭季安分明看到了尊重,看到了欣羨……唯獨再沒有了那種居高臨下,淡漠不以為然。


    同時,他的眼角餘光一掃,卻在最遠處瞥視得一個雄壯如獅虎的背影,默默地消失在遠方。


    “孩子,恭喜你了,當真是了不起。”


    片刻之後,在場的隻有蕭家家主與蕭老六未曾離開,兩人上前笑著說道。


    “家主,六爺爺,都是你們的照顧,還有祖上的看重,小子何德何能?!”


    蕭季安連忙說道,對這兩位蕭家長輩他是真心尊敬,若非有他們在,怕是一切就沒有這麽順利了。


    “哈哈哈~小子你還是不懂。”蕭老六大笑著,道:“雲傲老祖一生不弱於人,唯獨後人上受……那個什麽影響,始終弱了其他支係一籌,為老祖生平憾事。”


    “故而老祖是下了大力氣,你的方才凝神,一身神力流轉,已經不下凝神十年的前輩,這是老祖厚愛,也是你承擔得起。”


    “如果你不是如此絕世天才,承受不住過多神力,老祖縱是舍得,也幫不了你。”


    一旁蕭天策也是微笑頷首,道:“今有你這小子橫空出世,雲傲老祖當是無憾矣!”


    蕭季安連連謙遜擺手,閑聊了片刻,蕭天策看了一下的天色,道:“小子,你迴去後,好生消化今日所得,此可為一生之根基啊。”


    還不等蕭季安迴答,他便接著說道:“還有,迴去之後,有一件東西在等著你,這是你應得的。”


    “一件東西?”


    蕭季安抬起頭來,若有所思,蕭天策與蕭老六卻隻是笑笑,轉身離開。


    見得如此,他也隻能將到口的話重新咽了下去,按下了此事,連忙迴家,將今日之事告知父母弟妹,讓他們也高興一下。


    片刻之後,蕭季安迴到自家小院,一入其中,就看到了家主與蕭老六所說的“東西”。


    三個彪形大漢,氣喘籲籲地在庭院中站立著,腳下大片的水漬,乃是汗如雨下,澆濕了土壤。


    在他們三人的手上,兩件用青色綢緞包裹著的東西,一則長如棍,一則奇形怪刃。


    僅憑著他們三人那一身鋼鐵澆注的肌肉,及不堪重負的模樣,就知道這兩樣東西定然有著不輕的分量。


    “是它!”


    蕭季安心中一喜,快步上前,來到三個彪形大漢麵前,伸手一提,將兩件東西握到了手中。


    “哎呀~”


    三名大漢仰天便倒,手上東西一去,立時就是用空了氣力。


    倒在地上,他們無不用驚駭欲絕的目光望向蕭季安,那東西有多重他們還不能知道嗎?怎麽在這位小爺的手中就如同那稻草一般。


    “三位兄弟,辛苦了。”


    蕭季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得差了,歉然笑笑,對聞聲走出的蕭念緣說道:“小緣,招待一下三位兄弟。”


    “這如何敢當?”


    三名大漢連忙爬起來,口稱“不敢”。


    他們本就是蕭家雇請的與家族有些關係的雜役,賣力氣吃飯,普通族人亦能隨意地嗬斥於他們,何況是這般族長親自安排送上武器的家族菁英?


    別說隻是無心之失,就是拿他們試刀,也絕計不會有人替他們出頭的。


    對,試刀,他們送來的也正是“刀”!


    蕭季安在對他們說話的同時,雙臂一振,青綢撕裂,露出裏麵的真容來。


    一為長棍模樣,浮雕細密的青色紋路;一為三尖刀刃,寒光四射,上附銘文。


    蕭季安將手中刀刃向上一拋,長棍遞出,二者“哐當”一聲連接在一起,為一把完整的長刀。


    ——三尖兩刃刀!


    持在手上,輕輕地顫動從刀柄一直傳遞到了刀刃上,陽光在刀身上反射出一種驚豔又冰涼的光輝,稍稍舞動,就是漫天如月華清輝般的刀光披灑。


    “好刀!”


    蕭季安撫摸著寒光凜凜的刀身,卻不得不強行按下當場試驗刀法的衝動,先將手中長刀放下,前去見過父母。


    與父母弟妹一起,分享了今日的好消息後,一家人團聚在一起,歡歡喜喜地吃過了午飯,莫玄才持著三尖兩刃刀,立在院中。


    “刷刷刷~~”


    由靜轉動,身隨刀走,刀隨心意,整個院落中都是刀身震顫的破風聲,盡為漫天刀光的飄雪狀……


    蕭父蕭母,其弟其妹,全家人都在練武場邊上,看著蕭季安舞刀,時不時地歡唿出聲。


    在他們看來,這刀法簡直驚豔無比,水潑不進,一刀在手,萬人可敵,已經算是很厲害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進,哪怕是他們也知道有點不對勁了。


    午後至黃昏,蕭季安舞刀不止;夕陽西下到月上中天,蕭季安舞刀依然不止……


    借著朦朧月光,他們依稀能看到,整個練武場布滿繁星點點般的濕潤痕跡,幹了又濕,少了又多……


    這是揮灑出來,又為刀鋒劈掃而開的汗珠。


    此時少年,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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