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服裝店失敗了,王林怏怏不樂的迴了食品廠。


    夏天是食品廠的淡季,大熱的天,不幹活動一動就是大汗淋漓。車間裏各種烤箱,更熱的不行。


    那個年代保鮮技術不行,也沒有冰箱,食品很容易變質,所以銷量很少,大部分工人都放假了,隻有幾個人輪班,做一些老客戶預訂的單子。


    今天食品廠大院裏卻特別熱鬧,有好幾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胡玉鳳眉眼細長,臉上自帶一股媚勁,眼睛裏汪著水光,明明是很正經很普通的的藍色上衣,被她鼓鼓的胸一撐,頓時變得不正經,不普通了。


    “哎呦,你們迴來了?王林同誌,身體好了嗎?坐車累不累呀?”


    王林還沒有反應過來。旁邊又衝過來一個人,“小桃,你迴來了?我咋找都找不到你。”


    是陳清明的弟弟陳清風。他突然竄出來,嚇得王濤以為他是要對姐姐不利。


    田小桃也很漂亮,但是和她娘那種妖媚勾人不同,她柔柔弱弱的像一朵小白花。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她一張小臉白白淨淨,眉毛修長,雙眸又清又亮 秀氣的鼻梁下有張小巧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上彎,不笑的時候帶著點兒哀愁,笑起來就純純的。


    胡玉鳳從車間裏和麵,一綹頭發粘在臉上,她伸手把頭發別在耳朵後麵,汗水順著臉和脖子淌下去,杜金彪的眼睛死死焊在胡玉鳳身上,咽了一口唾沫。


    王林衝梅子招手,進了她住的屋子,“外麵這些人是咋迴事?誰讓那個女的來幹活的呀?”


    “ 那個女的總來問,寶生說夏天太熱,別的工人不願意幹,就讓她來了。”梅子提起她那個糊塗弟弟也是頭疼,那個胡玉鳳的一聽說話那個勁,就不是好東西。


    “那兩個男的,是來找姐夫的。”


    胡玉鳳也不怕熱,搶著去做飯。老濟城人愛吃的涼麵上桌了!


    掛麵煮熟撈在大盆裏,用井水拔涼兩遍三遍。


    紅蘿卜鹹菜和香椿芽剁碎末,現摘的黃瓜,切成絲兒。把蒜瓣(加點鹽)搗成蒜泥,麻汁加點涼開水,調成糊狀,再倒上醋。


    每人撈一碗拔涼的掛麵,再自己放料子,就是老濟城人夏天最愛的涼麵,酸酸的辣辣的,麻汁大大的。


    吃完飯,胡玉鳳又拉著閨女田小桃收拾碗筷洗碗,陳清風和杜金彪搶著幫忙。


    王林輕輕踢了一下田世文的腳,下巴朝著獻殷勤的兩個男的,“他倆來幹啥的呀?”


    “陳清明讓他弟弟給我們送東西。”田世文糊弄她。“他倆帶了一筐桃,冰在井水拔著,一會兒給你吃。”


    大夏天肯定要午睡,孕婦瞌睡更多,田世文也非要一起躺一會。媳婦嫌熱,不讓抱,就在旁邊給扇扇子。


    王林,心裏想著胡玉鳳田小桃母女,煩悶的翻來覆去,睡不著。田世文以為她吃涼麵肚子不舒服,就把手放到她肚子上,幫她暖暖肚子。


    馬上三個月了,肚子看起來不大,但是摸起來已經明顯已經硬梆梆的了。


    王林忽的轉身,“必須讓胡玉鳳帶著她閨女走。”


    田世文卻不這麽覺得,“胡玉鳳做飯不錯,留下讓她給你做飯吧?”


    “綠茶婊!你沒看見杜金彪搖尾巴的樣子嗎?還有陳清風,不要讓他來廠裏,這裏女工多,不要搞得烏煙瘴氣的。”


    寶生幾次為胡玉鳳破例,田世文也為她說話,王林可不願意將來有隱患,必須把苗頭扼殺在搖籃裏。


    田世文讓她躺下,這些小事不用操心。等寶生迴來了,他倆商量一下,給她個滿意的答複。


    王濤要迴去了,請這大半年認識的新朋友吃飯,這一走,有些人可能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西河村來了四五個小夥子,也請了黃路泉村的世和世玉幾兄妹。陳家兄弟和杜家人,張家人,能來的都來了。


    王濤和田世文商量,人多吃烤肉吧,王林偏想吃火鍋了。


    孕婦最大,幾個月不好好吃飯,現在有胃口了,肯定得滿足,特別給她準備了銅火鍋。


    請的人多,準備的東西也多,單說素菜,有土豆、豆角、饅頭片、麵包片、蘑菇、辣椒、茄子、韭菜,生菜,蘇子葉。


    肉類,有牛肉、羊肉、五花肉,世和還帶了野兔,山雞,西河村的小夥子們帶了自己抓的兩條魚。


    醃肉還要用到很多調料 ,烤肉要辣椒麵孜然。


    胡玉鳳帶著女孩們洗菜擇菜,把牛肉羊肉五花肉切好,穿串。雞和魚殺好清洗幹淨,兔肉,雞翅和羊肋排也提前醃製。


    寶生把烤爐裏的炭火燒起來。


    還給王林準備了燒肉丸子火鍋。


    大骨棒熬的高湯裏還燉著各種食材,燒肉和丸子上麵整整齊齊碼了一層,下麵燉著小酥肉,還有豆腐,土豆片,海帶和粉條子。滿滿一鍋熱氣騰騰。


    田世文先夾了一塊晶瑩肥膩的燒肉遞到王林嘴邊,“嚐嚐,看著肥,吃著一點不膩。”王林試著咬了一口,軟糯有嚼勁,香味濃鬱,把一整塊都吃完了。


    她每樣吃了一口,就不敢多吃了,主要吃青菜。


    蘇子葉香味濃鬱,卷肉吃比生菜卷肉還要好吃。


    田世文早早預訂了一大桶紮啤,夏天的夜晚,吃著小燒烤,喝著冰涼的啤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家都很高興。


    世傑世德幾個小孩喝汽水,也學著大人的樣子碰一下,大喊幹杯。


    世傑跟世德吹牛,“我早就說了,嫂子做的烤肉最好吃!嫂子又請咱們坐席了。”


    王濤跟薑爺爺、大舅、杜老頭幾個長輩敬酒,又跟世家世和寶生等幾個平輩幹杯,感謝大家以前照顧姐姐,拜托大家以後多多關照姐姐。


    然後跟柱子幾個西河村的小夥子敬酒,拜托他們多照顧爺爺奶奶。


    最後,王濤給田世文倒滿一杯酒,倆人碰了杯,互相看一眼,舉杯一飲而盡,啥話都沒說,都在酒裏了。


    王林衝著弟弟舉杯,他想阻止,“有了寶寶能喝酒嗎?”


    馬上吃了一個大白眼,“看不起誰呢?啤酒而已,十瓶八瓶小case,三瓶五瓶灑灑水啦!”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人生得意須盡歡,幹杯!”


    “祝賀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其實王林有點暈了!


    她又喝了一大杯,對著弟弟和丈夫,還有其他的親人,心裏默念,“祝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幸福安康!”


    大家都在開懷暢飲吃肉,陳清風一直圍著田小桃,杜金彪也一反常態,對酒肉沒有興趣,跟著胡玉鳳後麵忙活。


    陳清明和田世文看著自家兄弟,覺得比門口的土狗還刺眼。


    王林笑盈盈的補刀,“看看,百煉鋼都變成繞指柔了,你們迴去快點準備好彩禮,把兩個美人給你們的兄弟娶迴去吧!”


    這邊大宴賓客,那邊卻哀傷痛哭。後半夜,姥娘走了。


    派人來叫的時候,燒烤還在繼續。舅舅,表兄弟姐妹們,趕緊往家走。王林也堅持要去,田世文和王濤隻能陪著。


    姥娘已經骨瘦如柴,胳膊像一根幹巴樹枝。看到兒子孫子,灰白的眼睛又透出亮光,嘴慢慢動了。二妗子把耳朵湊上去,“王林,你姥娘叫你!”


    王林想抓住姥娘的手,她卻指著寶生世英,寶生馬上握住,“奶奶,你有啥話啊?”


    二妗子又湊近去聽,從老太太枕頭下麵摸出一個小包,“你奶奶留下個玉墜子,給你媳婦肚子裏的孩子。”


    老太太重孫子重孫女很多,不知道為啥單單給寶生的孩子一個玉墜。得虧不值錢,二妗子三妗子也懶得爭搶。


    說完話,老太太就出氣多,進氣少了,閉上眼睛,像睡著了一樣。


    幾個兒媳婦趕緊給她擦洗,換上早就準備好的送老衣。


    大家都守著,過了半個小時,二妗了一根雞毛放到鼻子下麵試試,已經紋絲不動了。


    濟城地區自古受儒家慎終追遠的傳統影響。以前民間對喪葬禮儀極為重視,喪儀繁瑣鋪張。喪事越隆重,顯得子孫越孝順。


    已經是新社會了,婚喪嫁娶移風易俗,上麵不讓大操大辦。但有些風俗還是要守的。


    兒女侄孫都要戴孝,女兒張玉芝早就沒有了,親外孫子王海在南都迴不來,王林是親外孫女,代替親娘給姥娘盡孝。但是孕婦不能參加葬禮,說喪葬是兇事,“兇衝喜”對腹中胎兒不利!


    王林想起剛穿到這個世界,麵對王家人,姥娘對她百般維護,真心感激老人。不能去靈堂守靈,也堅持帶孝,穿白鞋,在二妗子的院子裏送老人最後一程。


    一個女婿半個兒,王大河雖然沒有來,王海和田世文,代替父親和老丈人盡了孝道,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前去吊唁,而出殯前一天下午,戴孝帽,披白布,\"辭靈\"。


    出殯當天,做為女婿要盡早前去,敬奉上等上等神食一桌,並\"三拜九叩\"大禮祭奠逝者。


    不隻擺了最好的供品,還送了糊紙房子、紙人、搖錢樹,期盼老人在另一個世界過的更好一些。


    孝子不如狗,誰家老人死了,兒子孫子們見人就得跪倒磕頭。大兒子張玉福也七十多歲,在家磕了一晌午,已經直不起來腿了,寶生是長房長孫,替他爹去請人來助忙,在街上見一個人就得磕頭,胳拉拜腫得饅頭一樣。


    停靈三天發喪,親戚朋友都來吊唁,送花圈。


    路祭是葬禮的高潮,村裏能動的老頭老太太們都出來,既看熱鬧,又送老人最後一程。一邊看人祭拜,一邊平淡的扒拉著指頭算算,猜下個走得是誰。


    田世文領著著王濤路祭,一個外孫女婿,一個後外孫,三拜九叩,誠心誠意,送別老人。


    村裏人對著兩個年輕小夥子指指點點,議論老太太有福,雖然親女婿親外孫來不了,卻有後外孫子、外孫女婿上大供,磕頭,送紙紮。


    有人說一個笑話,上個月,鄰村老頭死了,城裏的女婿不會叩拜,也不提前給管事的說,到了他的時候頭一個揖挺好的,然後磕一個頭,然後就這麽跪著走到前邊,還沒磕頭,就讓人架起來扔一邊去了。這個女婿丟人現眼了,十裏八村有發喪的,就會提起來一次。


    大兒子張玉福摔了瓦盆,孫子寶生打幡,嗩呐一路吹吹打打,孝子賢孫們把老人送進林地。


    送走了親娘,大舅張玉福也丟了半條命,最後下葬的時候,是被兩個侄子架著走的。


    田世文在葬禮上出了大力,公婆也上了人情錢,王林循例迴去行謝禮。


    晚上做了一桌菜,請幫著置辦祭品的人喝酒。王濤給田得肥、田得水幾個人斟滿酒杯,給長輩們敬酒。“俺爸讓我替他謝謝大爺,姥娘的事,讓您費心啦!”


    又斟滿第二杯,“我在這裏幾個月,給大爺大娘添麻煩了。”


    第三杯酒,“謝謝大娘照顧俺姐姐,俺爸說,等冬天冷了,過年的時候再迴來接姐姐。”


    王濤待了十個月,來的時候是深秋初冬,離開已經是盛夏。算是粗略經曆了故鄉的春夏秋冬。


    來的時候還顯得青澀稚嫩給,不懂農村的風土人情,現在已經能喝酒會應酬了,變成半個男子漢了。


    他不再是隻能吃喝玩樂的大城市富三代官二代,了解了最貧窮的農村的為人行事,體驗了底層人的生活,生存是最重要的。。


    喝了酒醉醺醺的王濤,卻不能倒頭就睡。半夜三更,田世文把他從床上拖起來,趁著夜黑風高,進了大山。


    倆人騎車到了龍堂村,又加入三個人,陳清明兄弟倆,和杜金彪。五個人也不說話,使勁蹬車,黑黝黝的山路上,隻有他們車頭綁著的手電筒的一絲亮光。起夜的人老遠看見幾個白乎乎的東西,不知道是啥東西,嚇得趕緊進屋蒙上被子,繼續睡覺。


    三四點鍾,一天中最黑的時候,田世文停下,把車藏在林子裏,快步爬向半山腰。


    陳清風四處張望,“哥,這是哪裏呀?”


    “西營梯子山,好好記住路,下次你倆自己來。”陳清明低聲迴答,緊跟著田世文的步伐。


    走到半山坡,轉過一棵大槐樹,田世文敲了敲門,三長兩短,停了一會兒,又敲了兩遍。


    隔了一會,裏麵有人問,“幹啥的?”“取藥的。”


    木門打開一半,幾個人進去,馬上又關嚴了。


    院子裏一片黑乎乎,但影影綽綽有好幾個人,站在暗處盯著他們。開門的人,領著他們進了屋。


    “我們是大金牙介紹來的。”田世文對著屋裏人說。有人擦著洋火,點亮了油燈。


    屋裏有三個人,都光著膀子,中間一個和尚頭,絡腮胡的說話,“大金牙介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們想要什麽?”


    “草藥,幹貨都要。我們還可以供貨,糧食,票據,手表,衣服都有。”


    和尚頭揮揮手,另外兩個人拎過來幾個化肥袋子,打開讓他們看貨。有曬幹的各種草藥,還有幹蘑菇。


    討價還價,稱重,付錢,一氣嗬成,前後半個小時左右,五個人一人扛著兩袋東西,迴到了山下。


    王林被田世文叫醒,一看才七點多,正要發脾氣,“買了豆腐腦和熱包子,你吃完再睡一覺。”


    田世文看著媳婦的臉色變了,一聽有吃的,起床氣馬上消了。“誰買的?”


    “陳清明從公社捎過來的。他今天來養殖場了。”


    吃了早飯,王林也沒有繼續睡覺。趁著早晨涼快,帶著弟弟出門走走。


    “票訂好了嗎?”


    “嗯。後天下午的火車。晚上王峰哥過來,帶我去大爺家住一天,後天直接去火車站了。”


    走到世傑家門口,小皮猴子拿了一個造型別致的柳條小簍子,要去抓魚。“這是俺爹給俺編的,口小肚子大,魚進去就出不來了。”倆大人無所事事,就跟著孩子腚後頭一起去了河溝。


    世傑把柳條小簍裏麵放塊石頭,沉進水裏,又掏出半塊餅子,捏的碎碎的,扔進簍子裏。他才幾歲,不耐煩坐著等,跑去遠處練狗刨。


    倆人坐在石頭上,看著小孩子鳧水抓魚,一個人開心的哈哈大笑。


    王濤想起去年,自己和陳美齡一幫朋友去小島玩,自己也和這孩子一樣開心。現在迴想卻好像過了很久了,自己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笑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再也迴不來了。


    王林百無聊賴,掰了幾片長草葉,手指翻飛,編了個小玩意。世傑跳過來,“嫂子,你啥時候跟俺娘學會編蟈蟈了,俺們都不會。”上輩子!王林心裏暗暗迴答。


    上輩子她還是張琳,世英生了老二,忙著帶剛出生的兒子,就把她送迴娘家,跟著姥娘。她是第一個外孫女,老太太怕她想媽,就做好吃的,編玩具讓她高興。她自己的兒女小時候,反而忙著幹活,沒功夫教他們。


    “嫂子,你弄的不好看,翅子要長一點,肚子也太短太胖了。”世傑覺得她編的太醜了,和她娘編的不一樣。


    “我編的是母蟈蟈,你娘編的是公的,當然不一樣啦!”王林自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手藝太潮,氣得把蟈蟈扔進草裏。


    王濤看著她和孩子鬥嘴,真不相信這個姐姐和在南都認識的是一個人。他背著身,偷偷把草蟈蟈撿起來,放進褲兜裏。


    吃過晚飯,王濤收拾東西,癟癟的背包。王林沒有給他準備多少東西,夏天火車上太熱了,食物都變質了。


    “你不要嫌麻煩,一定要去餐車吃飯。我一會兒不送你出去了。”


    “嗯。有事情打電話發電報,我們一定迴來接你。我沒空,還有我哥呢!”


    田世文提起背包,先出了門。小舅子天天說要接媳婦迴去,他耳朵都長繭子了。


    王林看著王濤,這個曾經的小男孩,變成了暖男,一直那麽照顧她。以後不知道是否還能見麵,萬一進了部隊,會不會有危險啊?


    想擁抱一下,又怕嚇著他,隻能胡拉一下他的寸頭,“保重,弟弟。”


    大男孩鄭重的點頭,兩隻胳膊動了一下,最後伸出右手,像男人之間,握了一下,“你也保重,你的身體和孩子最重要。”


    然後頭也不迴的追上田世文,背影一會兒沒入了夜色,再也看不到了。


    半個小時後,田世文迴來,看見她還在門口。“走了嗎?”聽著她鼻子好像有點堵了。


    “嗯,走了。進去吧,別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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