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武威城。


    鐵木塔望著麵前低頭彎腰,但眼中還有絲絲桀驁的西涼單於慕容昊,眼神閃爍。


    從金陵返迴草原之後,他便迴稟了趙恆拒絕交出燕王之事。


    同時,也把竇家給他的紙條交給自己的父汗。


    這次竇家與他謀劃的事正合他父汗的下一步棋。


    畢竟大頌拒絕交出燕王,他們不可能善罷甘休。


    於是他奉命來到西涼,將父汗的命令親手交給慕容昊。


    當下西涼占據半個晉州,西涼又臣服了北狄。


    原本他們無法插手晉州,但現在可以。


    “大頌形同散沙,勢族隻在乎自己的利益,為此,甚至願意賣國求榮,當下能阻礙我北狄南下的人隻有燕王。”


    “大頌皇帝拒絕交出燕王,所以可汗決定在晉州對大頌還以顏色,要你西涼出兵拿下晉城,橫掃晉州。”鐵木塔一邊說,一邊將羊皮卷交給慕容昊。


    “攻打晉城?”慕容昊皺了皺眉頭,“隻是晉城城高牆厚,豈那麽容易拿下。”


    “以前不能,現在能,一切都寫在羊皮卷上了,如果我沒記錯,你們西涼一向視晉城為聖城,拿下晉城是你們曆代單於的使命。”


    頓了下,鐵木塔繼續道:“我們北狄給你實現使命的機會,作為迴報,你們要為我們北狄打這場仗。”


    慕容昊聞言,展開眼皮卷掃了眼,渾身一震。


    收起羊皮卷,他點點頭,“謹遵可汗號令。”


    鐵木塔露出滿意地笑容,眼中卻還帶著一絲狡黠。


    他和父汗都清楚西涼臣服北狄,隻是懾於北狄的兵鋒。


    單於慕容昊內心還是有些不服氣的。


    這次他見到慕容昊,更直接感受到了慕容昊表麵臣服下的桀驁之心。


    所以,這次晉州的事,他和父汗商議之後,決定行兩個計策。


    一是驅狼吞虎,二是黃雀在後。


    驅狼吞虎自然是令西涼橫掃晉州,給大頌製造麻煩。


    大頌皇帝若交出燕王則罷了,如果不交,定是要兵發燕州,收迴晉州的。


    到時候,西涼與大頌之間便會有一場大戰,竇家會攛掇大頌皇帝令燕王卷入其中。


    如此,他們既可以削弱西涼,令西涼無法擺脫他們的控製,又能令燕王損兵折將。


    而當他們打的精疲力盡,坐山觀虎鬥的北狄便可迅速出兵晉州,摘得果實。


    到時候,他們既打擊了燕王,又可以名正言順從西涼手中強占晉州。


    畢竟西涼損兵折將,也無力再控製晉州了,隻能讓給北狄。


    交代了這件事,鐵木塔上了馬,同北狄騎兵離去。


    送走鐵木塔,拓跋昊眉頭緊鎖,望向身邊的幕僚李昕。


    自繼承西涼單於位以來,他抗北狄,攻大頌,西涼的疆土在他手中不斷拓展。


    西涼統治下的人口也近乎達到了二百餘萬人。


    麾下兵馬甚至達到三十萬之眾。


    正是依仗如此雄厚的軍力,他不斷攻城掠地。


    但是,自從北狄可汗穆勒洪真下決心征討西涼。


    北狄騎兵便在西涼疆土上肆虐。


    不同於大頌,西涼同樣是遊牧部族,麵對北狄沒有關隘可守。


    北狄騎兵攻殺下,他麾下部落死傷慘重,人力物力耗費巨大。


    終於漸漸支撐不住,最終決定臣服北狄,成為北狄的附庸。


    “這會不會是個圈套?”慕容昊凝視李昕,將羊皮卷遞了過去。


    羊皮卷裏稱一個叫崔岩的禁軍都尉,會裏應外合打開晉城城門,讓他趁機拿下晉城,拿下整個晉州。


    盡管他臣服了北狄,但現在還對北狄充滿了不信任。


    擔心北狄還對臣服的西涼不放心,想要借機進一步削弱西涼。


    “晉城的將領中的確有此人。”李昕沉吟著說道。


    慕容昊聞言,目光閃動。


    當下晉州七郡中,北麵的四郡俱都被西涼軍攻下。


    還剩下東麵比鄰燕州的三郡。


    三個郡呈現犄角之勢,最前麵的擋住西涼軍東進的便是晉城。


    如果這羊皮卷上的內容為真。


    隻要拿下晉城,整個晉州將被拿下。


    “當年慕容渾單於不甘臣服大頌,在晉城舉兵攻頌,現在有一百五十年了吧?”慕容昊摸了摸光禿禿的頭頂。


    如刀削一般的臉上,滿是桀驁不遜。


    李昕點點頭。


    慕容氏本是大頌西北邊疆的鮮卑人姓氏。


    大頌立國後,鮮卑人選擇了向大頌稱臣,年年納貢。


    大頌皇帝則封了當時的鮮卑單於慕容霍為西涼王,世代承襲。


    當時的晉州在前朝末的勢族戰爭中被鮮卑人占據。


    西涼稱臣後,大頌不願意激化同西涼的矛盾,於是默認了晉州是鮮卑人的土地。


    在這一百年裏。


    原本隻是西北遊牧部族鮮卑人積極學習大頌的文化,製度。


    一日日強大起來。


    終於,當一位雄心勃勃的西涼王慕容渾出現時,再也不甘心向大頌稱臣,舉起大旗反叛。


    為了徹底與大頌割裂,單於慕容渾下令西涼人俱都隻能留下與耳齊平的頭發,耳朵以上的頭發全部剃光。


    垂下頭發則在兩邊耳朵紮成辮子。


    慕容渾單於此舉激怒了大頌皇帝。


    之後,一場和西涼持續了三十年的激烈戰爭爆發了。


    在這場戰爭中,大頌收迴了曆代屬於中原王朝的晉州。


    而丟失了晉州的慕容渾因為戰爭的失利鬱鬱而終。


    他傳下遺誌,令每代西涼單於必須以收迴晉州為己任。


    “單於沒記錯,是一百五十年了。”李昕拱了躬身。


    “這麽久了,沒想到在我臣服北狄之後,西涼竟然得到了拿迴晉城的機會。”慕容昊搖頭苦笑。


    接著他沉吟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又是可汗穆勒洪真的命令,不能不執行,給慕容無忌一道命令,讓他統領十五萬大拿下晉城!”


    西涼現在隻是北狄的附庸而已,類似君主與臣子的關係。


    但即便如此,西涼依舊又開疆擴土的權利,隻能不能違背北狄的意誌而已,這與東麵的高麗國相同。


    “是,大王。”李昕應了聲是,退出營帳。


    晉城。


    孫家酒樓。


    崔岩一身便服,望了身後一眼,見沒有異常,他小二的引領下進了酒樓最裏側的包間。


    關上房門前,他又探頭張望了一下,這才在桌子邊坐下。


    在他對麵,一個微胖的華服商賈正品著燕州美酒。


    瞥了眼崔岩,他道:“先來一杯,這可是酒樓新來的燕州佳釀。”


    “我的祖宗,現在我哪有什麽心情喝酒,馬上腦袋就要沒了。”崔岩一臉苦相。


    他本是投入竇家門下的一門客。


    為了讓他混入大頌禁軍。


    竇家故意將他驅逐出竇家。


    其實則暗中扶持他,在他順利進入禁軍邊軍後,數年內屢次晉升,成了一名都尉。


    後來又被調遣到晉城抵禦西涼。


    本來,他以為自己此生的就是在禁軍中混混日子了。


    沒想到就在幾天前,北狄的黑鐵衛找到了他。


    交給了他一個驚世駭俗的任務。


    與西涼裏應外合拿下晉城,叛逃西涼。


    “這就大錯特錯了,你立下如此大功,西涼單於一定會重重賞賜你的,說不定還會送幾個西涼美人給你做侍妾,何樂而不為。”商賈慢吞吞地說。


    “可,可要是失敗了,我這腦袋豈不是就要掉了。”崔岩一陣焦躁。


    商賈見崔岩心中不願,臉色逐漸冷了下來。


    他輕哼一聲道:“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你身上背著一樁命案,這命案若是被揭發,你同樣人頭落地。”


    崔岩聞言,臉色突然蒼白如紙。


    他已經竇唯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他們竟然將他的秘密出賣給了北狄人。


    “不管你願不願意,信送出去了,西涼大軍不動則罷,動了,你就得配合。”商賈厲聲道。


    見崔岩神色越來越難看,他口氣忽然又軟了下來。


    “如果你不想去西涼也行,我們會給你一大筆銀子,日後你隱姓埋名,同樣能夠過得舒舒服服。”


    頓了下,他繼續道“至於你在京師的老母和妻兒也不必擔心,會有人把她們送到你身邊。”商賈起身給崔岩倒了杯酒,拍了拍他的肩膀。


    崔岩一怔,最終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懂了,希望你們不要食言。”崔岩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連喝了三杯酒,崔岩將酒杯重重一摔,起身離開酒樓。


    商賈歪了歪頭,莞爾一笑。


    他根本不在乎,不過一個棋子而已。


    留著他有什麽用?


    這崔岩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在乎,隻要北狄的目的達到就行了。


    “晉城一失,晉州俱都歸於西涼,我北狄驅虎吞狼,黃雀在後之計便成了,而大頌西北將會亂成一鍋粥。”商賈笑吟吟的。


    自斟自酌了一會兒,他望向燕州方向。


    “哥哥,你的仇,我會給你報的,燕王這次在劫難逃。”商賈道,他正是黑鐵衛統領,拓跋烈的弟弟,拓跋希。


    接著他又望向西南,那是秦州所在。


    “還有一個馬家。”拓跋希吃了幾口菜,冷笑連連。


    這也是北狄和竇家謀劃的重點。


    燕城。


    趙煦渾然不知一場針對他的陰謀正在醞釀。


    此刻,他正和府衙官員在挑選學堂的學員。


    這次官考有不少寒門士子落榜。


    但這不能說他們就此沒了用處。


    會讀書認字的他們,在這個時代依舊相當於人才。


    選擇一些優秀的進入三大學堂培養一番,會打造出一些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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