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總管。”


    “燕王殿下。”


    王府門口,趙煦和一眾官員將領在門外迎接梁成。


    “這次擊敗北狄,守住燕關,殿下真是立了大功。”梁成握住趙煦的手,“皇上可高興了,每日都在誇獎殿下,老奴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身為皇子,這乃是本王應盡之職責,父皇過譽了。”趙煦笑道。


    這次戰爭贏的痛快淋漓,不過他的損失也不小。


    除了封土遭受破壞,招募的新兵,征戰的老兵都有傷亡。


    他的餘光瞥向聖旨,對誇獎之類的他倒是不在乎,還是給了實質的獎賞比較實在。


    和他不同,劉福和常威等人卻是笑了起來。


    燕王能得到皇上的賞識,他們自然高興。


    “一點都不過譽,這次殿下可打出了皇家的威風,為此,皇上可是給了殿下一個大大的賞賜!”梁成對趙煦擠了擠眼睛,“大大”兩個字加強了語氣。


    隻是他還沒有宣旨的意思。


    趙煦會意,凡是有重大的賞賜,宣旨的太監總有點喜錢的。


    梁成神神秘秘的,趙煦倒是有點期待了。


    他叫來鳳兒囑咐了一句。


    不多時,兩個家丁抬著個箱子走了過來。


    梁成嬉笑顏開,對趙煦道:“殿下,若是小事,這聖旨就直接給您了,不過此事可不小,還請殿下接旨。”


    趙煦聞言,對聖旨內容更是期待。


    於是帶領官員向京師方向而跪。


    梁成這時展開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之九子燕王趙煦自藩鎮燕州,躬身勤勉,深得民心,近日更挫敗袁家謀士郭圖反叛一事,守住燕關要塞,力挽狂瀾,揚皇家之威,朕心甚悅,今特將燕州平郡,遼郡納為燕王封土,掌燕關戍守之責,擁兵十二萬,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趙煦聽完旨意,緩了好了一陣才迴過神來。


    兩個郡的封土對他來說的確不少。


    隻是,他卻感受到一股赤裸裸的惡意。


    聖旨中提到袁家謀士郭圖造反而非袁立。


    朝廷顯然認定了袁立沒有謀反。


    劉福和常威等人先是比趙煦還激動,一個個的嘴能塞下炮彈了。


    常威是個直性子,高興之餘,琢磨出不對來,問道,道:“怎麽是郭圖謀反!”


    梁成沒有責怪常威魯莽出言。


    畢竟現在的燕王可是執掌四郡,馬上要手握十二萬雄兵。


    而這個常威是燕王麾下第一大將的事,他也有所了解。


    於是他歎了口氣,“都是勢族大臣鬧的,皇上本來是準備將整個燕州交給殿下,但奈何阻力太大,而袁立的事因查無實據,隻能定郭圖的罪了,至於袁立則被削職了,現在由其三弟袁封出任燕州牧。”


    說完,梁成有些心虛,小心打量趙煦的表情。


    “這群天殺的狗賊,竟敢壞殿下的好事,氣死我也,氣死我也。”常威麵色紫脹,渾身顫抖,手按在刀柄上,一副要殺人的樣子。


    劉福眼睛轉了轉,冷笑一聲,他道:“這袁立雖削職,但袁家不滅,終究還是換湯不換藥,看來朝中不少人對殿下不放心。”


    梁成聞言,表情僵硬了下,但轉瞬即逝,不過還是被劉福看在眼裏。


    他嘴角的笑容不由更濃了。


    “不得胡言亂語。”趙煦瞪了眼劉福,接著對梁成道:“勞煩總管轉告皇上,本王定深記皇恩,不負所托。”


    權謀場上,有些事自己明白就行,不必說出。


    “還是殿下深明大義。”梁成豎起了大拇指。


    宣讀了聖旨,趙煦令鳳兒中午擺宴,宴請梁成一行。


    在燕城逗留了一日,梁成急於迴去複命,便押著袁立,要離開了燕城。


    臨行時,梁成再次抓住趙煦的手,道:“殿下日後迴京師省親,老奴一定好好招待殿下。”


    趙煦笑了笑,“那就多謝總管了,到時候本王定攜厚禮登門。”


    梁成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拱了拱手,他上馬離去。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燕州北四郡俱都歸於殿下之手。”梁成一行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盡頭,劉福連連躬身。


    “這都是殿下應得的,隻是可惜,本來殿下能得七郡,都怪朝堂上那些勢族官員。”常威對此事依舊耿耿於懷。


    劉福微微一歎,他熟讀史書,自然比常威更懂古今往來朝堂上的齷齪事。


    望向趙煦,他道:“殿下,梁總管在時,下官有些不便說,在下官看來,這次封賞的事怕不隻是勢族們的主意。”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殿下掌管北四郡,袁家繼續執掌南三郡,這擺明是燕州平衡之策,至於皇上真心要把燕州交給殿下,還是隻是同大臣們演了一場戲,值得商榷。”


    “如果換了你在朝中,你會怎麽做?”趙煦沒有迴答劉福,而是反問了一句。


    “下官也會”說到這,劉福說不下去了。


    趙煦笑了笑,“這就是了,說到底,本王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皇上的真心假意,勢族的心思,或是袁家的僵而不死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讓我們的封土富庶強大,有一日能坐上棋手的位置。”


    其實,他沒有對得到全部七郡抱有奢望。


    他很清楚,這難以實現。


    燕州變亂在前,朝廷裏任何人都不會想讓燕州再次出現一家獨大的局麵。


    所以,兩郡封土其實在他的預料之中。


    相比較糾結這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如何建設好得到的這四郡封土,抵禦外敵。


    經過這一場禍亂,尤其是北四郡,民生凋敝,百廢待興。


    而北狄燕關之戰實力並未受損,仍然是巨大的威脅。


    北狄之外,還有個不斷東侵的西涼。


    麵對這些危機,他當下必須要廣積糧,高築牆。


    “其他的不要不必想了,你還是考慮如何管理四個郡封土,到時候有你忙的。”趙煦揶揄劉福。


    “殿下,下官現在即便是累死也心甘情願。”劉福聞言,心情又激動起來。


    一想到自己馬上能管理四個郡,他幾乎要大喊出聲。


    常威憨笑著,劉福能管轄四個郡,他能統轄十二萬人,興奮勁不比劉福少。


    其他官員和將領也都咧著嘴。


    他們同樣高興。


    戍守北四郡是一迴事兒,但是誰不想升官發財。


    燕王的地盤越大,他們升的官自然越大。


    歡喜的氛圍中,城門口的笑聲不絕,在燕城的天空迴蕩。


    當天。


    數百騎兵從燕城出發,沿著燕城的官道前往平郡和遼郡。


    三日的時間。


    他們將聖旨的旨意傳達到這兩個郡的每個縣。


    從此以後,整個燕州北四郡俱將歸於燕王治下。


    汗庭。


    穆勒洪真坐在虎皮鋪陳的胡楊椅上。


    在他麵前,九個王王帳的大王依次站立。


    沉默良久,他緩緩道:“我們北狄十王,如今隻身下九王,薩爾哥死在了燕關。”


    九位王帳大王聞言,低下了頭。


    薩爾哥的死,對於北狄來說就如同大頌的皇子在戰場被敵人殺死,這是國仇。


    這個消息傳開,更會讓北狄在周邊之國威嚴掃地。


    “薩爾哥是怎麽死的,你們想必都知道了,是燕王,是燕王搞出來的火炮。”穆勒洪真突然提高了音調。


    燕關之戰後,燕王的火器不再是秘密。


    他也得知了這種火器名之火炮。


    “當然,還有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也死在了燕關,這是恥辱!”穆勒洪真猛然拍向麵前的桌子,站了起來。


    孛克帖,拉姆,恩科三人的頭更低了。


    這場仗是他們打的,現在三人俱都感到陣陣羞恥。


    “父汗,我們北狄有仇必報,一定要將這個燕王的屍體丟到草原上喂狼,才能一解心中之恨。”一人說道。


    他的名字叫鐵木塔,是穆勒洪真的長子。


    現在統領著戍衛汗庭的天狼王帳。


    “對,殺了燕王!”


    “我們北狄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屈辱。”


    “此事,不死不休。”


    “”


    剩下五個大王怒道,恩科,拉姆和孛克帖則是沉默不語。


    穆勒洪真點了點頭。


    這次他將草原上所有王帳的大王全部叫來汗庭有自己的目的。


    這第一自然是為薩爾哥複仇。


    對北狄來說,這是傳統,如果他對薩爾哥的死沒有任何表示。


    草原上所有人都會指責他懦弱無能。


    而一個懦弱的人是不配可汗之名的。


    所以,他必須要帶領北狄大軍複仇,拿燕王的人頭祭奠薩爾哥。


    第二則是關於與北麵雪原的戰事,從北麵雪原來的敵人同樣對他們使用了火炮。


    在他看來,這種形勢會嚴重威脅北狄。


    被尊為北狄最偉大的可汗,他自然不是愚蠢之人。


    事實上北狄一向善於學習敵人的技藝。


    攻破寧錦都司之後,北狄軍中的盔甲武器得到了很大提升。


    得到火銃之後,他們也是迅速列裝到各個王帳。


    而且還一直對火銃進行改造,讓其威力更巨大。


    在統治上,自他們占據了黑土地,又拿下寧錦都司。


    他從其中招納了不少投降的大頌官員建立了一套北狄自己的統治製度。


    十年的時間,這套製度讓北狄脫離了完全遊牧的生活,變成了半耕半牧。


    而這給北狄提供了大量的糧草供應。


    所以冬季雖然還是難過,但是相比以前,北狄人至少不會出現被大量餓死的情況。


    “攻破燕關,南下滅掉大頌,乃是我北狄可汗代代立下的誓言,如今,大頌一個燕王卻讓我們南下的良機喪失了!”穆勒洪真高聲道。


    “不過”他話音一轉,“狼群有仇必報,但絕不魯莽,北麵雪原的教訓和燕關的教訓一樣深重,那就是我們不能在武器上輸了。”


    “父汗說的是火炮嗎?”鐵木塔說道。


    穆勒洪真點了點頭,他無法對這種火器視而不見。


    北狄騎兵兇悍無敵,但麵對燕關,騎兵無法是無力的。


    麵對安置在城牆的火炮,他們隻能頂著巨大傷亡攻城。


    “可是,我們怎麽能得到火炮?”孛克帖說道。


    他現在還有些心有餘悸。


    “北麵雪原上的敵人有,大頌的燕王有,那我們也一定能夠擁有,現在,你們要想盡一切辦法探聽這種火器的由來。”穆勒洪真說道。


    “是,可汗。”眾人齊聲說道。


    穆勒洪真點點,正要繼續說,這時忽然一個將領從汗帳外走了進來,“可汗,西涼遣使而來,稱願意向我北狄稱臣!”


    “真的!”穆勒洪真聞言,怔了半晌,隨即眼中露出難以掩飾的狂喜。


    西涼處在大送西北,北狄西南,一直威脅北狄柔軟的腹部。


    為了解決這個敵人,專心對付大頌。


    這些年,北狄征討西涼的戰爭一直從未止息。


    現在,西涼終於支撐不住,選擇了臣服。


    “恭喜父汗,西涼臣服,我北狄將實力大增,今後便可專心對付大頌,將其滅之!”


    西涼位於大頌西北,與秦州,雍州接壤,當下還占據半個晉州。


    疆域內有百萬人口,疆土足有兩個燕州大小。


    西涼臣服,這等於和高麗國一樣,西涼成了北狄的附屬國。


    對北狄而言,他們就是臣子。


    北狄下達的命令,他們必須執行。


    “大頌有句話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可汗,這是天要滅了大頌,所以這時將西涼送與我北狄。”恩科眼中爆發出一道厲芒,“如此,當順應天意,繼續南下進攻大頌。”


    這次燕關戰敗,挫了北狄的銳氣,他一直擔心南下大頌的戰爭會因此受到影響,如此黑鐵王帳的仇就沒法報了。


    現在西涼臣服,毫無疑問等於給北狄一頓大補,而且補的大大超過了這次燕關損失。


    “對,不能就這麽便宜了大頌,繼續南下!”


    “要給薩爾哥複仇,殺掉燕王。”


    “西涼臣服,北狄的心腹之患沒有了,當統領全部王帳,給大頌一擊!”


    “”


    其他大王個個神色興奮,不斷揮舞拳頭。


    “哈哈哈”穆勒洪真大笑起來,“不錯,燕關的仇不能就這麽過去了,不過當下燕關有火炮,難以攻打,我們要想辦法從其他方向進攻大頌,同時一麵尋找火炮的鑄造技藝。”


    此番西涼臣服,讓他心裏有了一個更適合進攻方向。


    不過北狄不是隻懂打仗的莽夫,狼有自己的智慧。


    在這個計劃實施之前,他準備先威脅一下大頌皇帝。


    如果大頌皇帝就範,或許不需他動手,燕王的頭顱便能到他的手上。


    於是道:“大頌皇帝知道西涼臣服了我北狄隻怕會嚇得尿了褲子,當趁機派遣使節前往大頌,令大頌皇帝殺了燕王緩和與北狄的關係,如果他不答應,我們便讓大頌血流成河。”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點頭。


    以前大頌,西涼,北狄三國鼎立,現在西涼臣服北狄,形勢大變,有利於北狄。


    嚇唬一番大頌,或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處。


    如果大頌不答應,再用刀劍說話也不遲。


    “還有,為了配合使節,我要你們要鬧出點動靜來,向他們施壓。”穆勒洪真繼續道。


    對這件事,北狄輕車熟路。


    以前北狄還弱小的時候,每次向大頌討要好處,就是在邊疆燒殺搶掠。


    一日後,北狄使節自汗庭出發,六日後抵達寧城,接下來將前往燕關。


    燕城。


    王府。


    趙煦悠閑地躺在搖椅上曬著太陽。


    鸞兒在身後給他捏著肩膀,鳳兒端著果脯,不時給他喂一個。


    正享受著悠閑的時光,這時候一個婢女進了後院,對鳳兒低聲說了句。


    “殿下,王府外麵都被求見的士子堵得出不去了,這些人也是的,都說了不見了,還賴著不走。”鳳兒嘟著嘴。


    鸞兒隻是微笑,臉上出現兩個酒窩


    擊敗袁家兵馬,燕關退北狄之後,他的威望大漲。


    以前附庸豪族的寒門士子紛紛前來王府,毛遂自薦,想成為王府門客。


    畢竟現在的燕王府,不再是張家這種本地小豪族都能欺淩的存在了。


    何況燕王當下掌控了北四郡,占了過半燕州的疆域。。


    “還不是大頌沒有一個良好的選官製度,這些士子隻能通過依附這種捷徑進入官場,所以才不願意離去,隻求被本王選中。”趙煦說道,


    他不見這些士子倒不是倨傲。


    而是他不想繼承官場的陋習,通過網羅門客控製北四郡。


    在他看來,這樣會遺漏許多人才。


    燕州大亂前,他和劉福提過辦一場公平的考試選拔官員。


    這個計劃接下來就會實施。


    咀嚼著果脯,他伸伸懶腰站了起來。


    掌控北四郡之後,他還不能閑著。


    這場禍亂,北四郡被破壞的很嚴重。


    本就是大頌最為破落的地方如今雪上加霜。


    身為四郡之主,他必須建設自己的封土,讓封土富庶且強大。


    畢竟,這是他的根基。


    如果有一天,他四麵皆敵,商路斷絕,他唯一能依靠的便是這塊土地以及這塊土地上的百姓。


    “殿下,楊主事求見。”


    一個婢女剛走,又有婢女前來通報。


    趙煦無奈地笑了笑,該做正事了。


    來到前院。


    楊賀已在議事堂等待。


    隻是他的臉色卻相當難看。


    趙煦皺了皺眉頭,現在整個燕州無論將領還是官員都如同過年一樣歡慶。


    這楊賀擺著個臭臉色,自然讓他奇怪。


    “殿下,出事了。”見趙煦到來,楊賀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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