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玠依舊沒什麽反應,死了這麽多仙人,確實是他疏忽所致。


    從忘塵不見了之後,他的心思,全撲在了找人上。豈料短短時間內,竟叫修邪者鑽了空子,一連害死了百餘上仙。


    眼下天族人心惶惶,怨聲載道。


    天君這時召集各路仙官,又當著仙官們的麵,衝他撒氣,無疑是想揪著他的錯,給天族一個交代,用以安撫人心。


    “你今日不在天華宮,是去了哪裏?本君記得,魔族的訪問已經結束。”


    長玠抬頭,麵上無憂也無喜,隻是把還攤在衣擺上的奏折拿起來,平整的合上:“兒臣去魔界提了幾個人上來。”


    天君狐疑地看他,正準備聽他接著往下說,殿外卻有親衛來報:“神威大將軍榮平上仙和川南王求見。”


    天君稍覺驚訝,微微揚眉,示意親衛放人進來。


    說是二人,進大殿的卻有十四人。


    看到這麽多人走上來,兩側立著的神仙們都竊竊私語起來。今日是天族的朝會,怎的會有魔族的人進來?


    長玉在旁邊看得也有點傻眼,不知道是怎麽一迴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倆人一定和長玠脫不了幹係。榮平跟隨長玠打了數場戰役,說是長玠的心腹也不為過。而這個川南王,正是長玠去魔界剛剛訪問過的藩王。


    “這是怎麽迴事?”天君倚在禦案上問榮平,目光卻停在長玠身上,顯然也知道此事與他有關。


    “啟稟天君,小仙和三殿下在巡訪魔界時,發現了一些重要線索,和攝靈術有關。”榮平上前一步。


    “說來聽聽。”天君來了興趣。


    兩側的神仙也都齊齊看向榮平,畢竟神威大將軍在仙官裏,有一定的威信所在。


    榮平卻沒繼續說了,轉而看向文庭院掌管案牘的司文星君。司文星君立刻會意,捧著卷宗遞到了天君身側的近侍手裏。


    近侍把卷宗呈到天君麵前的禦案上,榮平用餘光瞥了一眼神仙堆裏的紫雲神君,這才又開口:“天君請看,這是三百年前攝靈術的卷宗,前麵記載著仙人被盜取精元的時間和位置,這份卷宗是結合仙逝星象和多方人證,由紫雲神君推演而成,可以說詳實無疑。”


    天君看了看那份卷宗,並不說話。


    “請看第六起事件。死者正是小仙麾下的仙使。彼時我派他去西海送壽禮,卻不想他路過凡間,死在西海近旁。和他一同的另外兩個仙使負傷逃迴,確認他死於未時三刻。”


    說到這,榮平走到一個身著魔界服飾的矮胖小妖旁邊,拿過他手裏兩份樹皮文卷,親自呈到天君麵前。


    “這兩份魔族的文件,一份是點兵時刻表,另一份是幽冥山仙障出入記錄。兩份文件表明,那日未時三刻,魔君正在練兵場檢閱軍隊。而鳳族餘下的族人皆棲於幽冥山內,無一人出仙障。”


    榮平頓了頓,抬頭看天君,一字一頓道:


    “也就是說,三百年前的攝靈術一案,鳳族的人具有不在場證明。”


    此話一出,眾仙一片嘩然。


    榮平的話,意味著三百年前天族抓錯了人,而那個修邪者其實一直都在。


    但眾仙卻很傻的以為過了三百年平靜日子,這讓他們有種被欺騙的感覺,不免心涼,紛紛側目看向天君。


    天君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複平靜,問:“紫雲神君,你以為如何?”


    紫雲連忙上前說:“天族的卷宗誤差不大,這點我可以保證。隻是……這魔族的文卷是否真實可信,這……”


    “本王可以作證,那日魔君確實在練兵場,從午時到酉時,本王一直跟在魔君身側,未曾離開。本王願意以自己的性命為擔保,此言不假。”川南王忽然發話。


    剛才拿著文卷的矮胖小妖,隨及跟著說:“我是幽冥山的土地公,我可以作證,幽冥山仙障的出入記錄也是真的。鳳族乃上古神族,當時整個鳳族隻有不足五十人,多喜靜。而幽冥山占地寬廣,除了魔君和公主殿下,其他族人極少走出仙障。因此隻要有人出仙障,我都可以準確的察覺那人氣息。


    若你們不信我,可以去問山護神君和藍露,我每個月都會和他們對照山林信息,以確認信息準確。山神殿應該還儲存著這份出入記錄的底稿。我們魔族的人信不得,你們天族自己的人,難道也信不得?”


    這話說的不卑不亢,話裏的諷刺之意,卻讓大殿裏的人聽了個明白。


    天君隻好點頭,說:“本君會去著人核實。”


    榮平和川南王上前行禮,另外十餘小妖神情複雜地麵麵相覷,彼此在交換眼神。禮數倒也沒失,隻是不滿的情緒已然寫在臉上。


    天君又問:“這些人是做什麽的?”


    榮平偷偷瞄一眼長玠,見長玠神色平靜,完全沒有把天君剛才的尷尬放在心上,看上去也不準備留餘地,大概是鐵了心要和天君扳這一局。


    算了,主子都鐵了心,他還瞎操什麽心。


    榮平大膽開口:“除了剛才的第六起案件,還有好幾起,鳳族都不在場。而這些人,是以前在幽冥山任職的官員,皆是證人,或是手裏有證物。


    小仙以為,眼下仙人履糟攝靈術襲擊,已經構成相當嚴重的局麵。若是不徹底調查三百年前的真相,恐怕如今的案子難有突破。或許天君可一一核查疑點,重審三百年前的案子。”


    話音剛落,十餘位小妖也都看向天君。仙官們也看向天君。


    “和卷宗對不上,這確實有必要核對。”司文星君沒看出氣氛不對,他一向隻關注數據,是個認真又死腦筋的神仙。這不合時宜的話說出來,一旁的長玉連忙掐了他一把,這才讓他閉嘴。


    但是他這不大不小的聲音,還是讓仙官們聽了個清楚。


    無形之中,司文星君的言辭又把重審之事往天君身上逼近一步,他不自知,長玠卻是知道的清楚。不然也不會提前把卷宗放迴去,故意讓這個死腦筋拿出麵。


    讓天君承認自己錯判,無異於凡人登天,難之又難。不當眾逼他妥協,長玠隻擔心以後再無這樣的機會。


    以天君一貫的手段,忘塵這個身份也護不了她多少時日。鳳翼之事已經在天君心裏結下疙瘩,他不可能容下忘塵。


    而長玠,也從鳳翼之事裏明白,在這天君的威壓之下,若是不爭得強大的權利,就難以和她走下去。而他,不能沒有她。所以他必須抓住今天眾仙官都在的機會,好好利用。


    天君看向他,他此刻確實該說些什麽,但他什麽都沒說。


    天君又看向長玉,長玉佯裝沒注意上麵的目光,側臉看司文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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