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確猶猶豫豫將門緩緩合上,竟發現後麵還有一個房間,裏麵隻有二三十平大小,房間裏簡單的放著一張老板桌,一張皮沙發和一個舊茶幾。


    老板桌的木頭因潮濕略顯發脹,桌腿上的木紋和雕花,如今已經因為時間的侵蝕而顯得模糊不清,茶幾的表麵也布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劃痕和凹陷。


    唯獨靠在牆邊放置的黑色皮沙發還有些剩餘價值,但表麵也早已經布滿裂紋,靠背裏的織物也漏了出來。


    屍體就躺在那個皮沙發上麵,是一個男子。


    沈確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屍體。


    死者身高不到一米七,體型較瘦,全身赤裸,沒有任何衣物和裝飾品,也沒有任何外傷和血跡。


    臉上覆蓋著一張皺巴巴的報紙,因此看不到對方臉,也無從判別年齡。


    沈確站在門口,環顧整個房間,顯然,這個財務室原本是個套間,外麵是普通員工曾經辦公的地方,門後的這塊區域則是領導的辦公室。


    他想要更上前一步,揭開覆蓋在死者臉上的報紙,立馬就小陳喝斥住了。


    “別動!法醫還沒檢查過呢!別破壞了現場!”


    “還沒檢查嗎?”


    “城西區的法醫派去支援地方了,總局派了人手過來,現在早高峰還堵在路上呢。”


    沈確識趣的點點頭,向後退了一步,又迴到了剛才小房間的門口,就他粗略所見,現場並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死者身上遠遠看著即沒有傷痕,也沒有汙漬,似乎並沒有被人脅迫。


    “師兄,你怎麽看?”


    “怎麽看啊...我猜噢...大概又是個流浪漢吧...估計有什麽病,在這裏睡覺睡死了...”


    小陳已經吃完了沈確帶給他的早飯,抹了抹嘴巴,靠在椅子上休息。


    想到之前老板娘的話,沈確又結合現場的特征,覺得師兄推斷有幾分道理,卻又覺得哪裏有些奇怪,一般來說,以拾荒為生的人的手因為常年撿拾垃圾,雙手都會粗糙發黑,指縫裏通常也會淤積大量汙垢,反觀此人的雙手卻白白淨淨沒有一點傷痕,靠近屍體也沒有聞到什麽異樣的臭味。


    看來隻能等晚上了,他想著。


    吃過晚飯,城西所如期進行了案件的匯報,調查小組做出了基本結論,一個個頭矮小,頭發稀疏,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站到最前麵,先麵向所有調查人員彬彬有禮的鞠了一躬,然後開始進入介紹環節。


    “我們判斷死者是中毒而死。”他肯定的說。


    “屍體全身上下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是我們留意到死者皮膚發紺,手指腳趾呈蜷縮痙攣狀,肛門附近殘留一些排泄物和尿液,嘴角也有明顯的嘔吐痕跡。”


    說完,法醫手持遙控器,在投影上放出了死者全身以及頭部的照片,這是沈確第一次看清這個男人的樣貌,死者看上去感覺已經六十來歲,前額和兩鬢的頭發已經花白,整張臉並不是很胖,但皮膚明顯鬆弛,下垂的法令紋深深刻在他的兩頰,而且正如法醫所說,死者的麵部因為缺氧,呈現了青紫色。


    “知道是什麽中毒嗎?”


    “還不清楚,需要解剖後才能知道。”


    房間裏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沈確知道解剖需要家屬同意才能執行,現在連死者的身份都無法確定,更別說解剖了。


    “那是不是也無法推定死亡時間?”


    “是的,我的信息就隻能提供到這裏,更精準的信息還需要等待解剖之後才能知道。”


    男人說完,又微微彎腰鞠躬,坐迴了自己的位置。


    底下的人麵色凝重,有的質疑法醫的可靠性,有的思考可能的犯罪手段,底下議論聲漸漸升高。


    “那死者身份呢?”


    此時,一個老頭背著手走了進來,是沈確早上在現場見過的那個,城西分局的老隊長,整個房間的議論聲瞬間減弱。


    “隊長!”正在主持會議的人停下看下老頭。


    那老頭點了點頭,示意繼續。


    “死者在現場沒有任何遺留物品,很難確定其身份,專案組決定明天在附近先走訪摸排,看看是否有可疑的失聯人員,之後再會逐一調查附近的監控設備,查看死者的行動軌跡,必要時會張貼協查通告,唿籲市民提供線索。”


    “馬上就去貼協查通告吧!”老頭肯定了這個方案,雷厲風行的說,“也不用等了,這樣更快。”


    “是!”


    此時,一直站在沈確邊上默不作聲的小陳盯著照片,若有所思的小聲自言自語。


    “怎麽?師兄,你有線索了?”他湊近小陳小聲的問道。


    “怎麽說呢...總覺得死者很麵熟啊,但我就是一下子想不起來。”


    “哈?這麽巧?”


    小陳抓耳撓腮,可惜最後還是沒想起來


    沒過幾天,死者的妻子來了。


    沈確還記得那天是清明,天空好像也感應到了哀思,早上就開始飄起綿綿細雨,他和師兄正坐在工位上討論案情,因為城西所人手不足的問題沒有解決,他們兩個暫且被安排在這裏,負責協助專案組調查跟進案子,直到人員補齊為止。


    “死者的妻子過來認領屍體了。”


    一個年輕的刑警走了進來,背後跟著一個穿著簡樸的中年婦女,她的前發已被雨水微微打濕,貼在額頭上,身上沒有佩戴任何多餘的飾品,隻有個白色的帆布包挎在肩上。


    沈確上下打量著對方一會,朝著她說了句:“女士,這邊請。”


    婦女點了點頭,默默的跟隨在他身後,穿過漫長陰暗的走廊,沈確將女人帶到一扇門前,與警務人員簡短的交流後,門被打開了,冰冷的房間裏充斥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帶著婦女繼續向前走,直到看到“屍體保管處”幾個字才停了下來。


    他拉開冷庫的其中一扇門,問道:“是你丈夫嗎?”


    又向後退了幾步,騰出位置好讓對方看的更清楚些,女人剛開始還有些遲疑,愣在原地,過了一會,感覺像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深吸一口氣,然後上前輕輕拉開了遺體旁的白色布單。


    手上的動作停滯了幾秒,然後又緩緩放下,沈確站在她身後,看到她的手開始不斷顫抖。


    “是你丈夫嗎?”


    沈確又問了一遍,聲音迴蕩在空曠的房間裏。


    女人還是沒有迴答,她把手再次伸向男人冰冷的身軀,用手撫摸著遺體蒼白的臉頰,好像還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一樣,幾滴淚水從她眼角緩緩流下,接著哭泣聲越來越大,在房間內逐漸蔓延開來,好像和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一起,交織成一曲哀婉的交響。


    據女人交代,被害人叫熊耀祖,今年實際還不滿五十歲,曾經是尚安市當地一家漁業公司的老板,後來又開設了幾家遊艇公司,但最後都因經營不善而倒閉。


    經死者妻子確認和同意後,警局迅速把熊耀祖的屍體送去實驗室解剖,這樣就可以讓法醫在之前的結論上有更精確的判斷。


    “情況怎麽樣?”


    沈確看到師兄推門走進辦公室,便急忙上前詢問,師兄剛剛被派去詢問熊夫人的口供,想必是得到了第一手新鮮資料。他看到師兄把本子桌上一扔,拿起咖啡一陣豪飲,然後抹了把嘴。


    “沒什麽進展,”師兄歎了口氣,“他們夫妻倆名存實亡,已經分居好幾年了。”


    “分居?”


    “對,他老婆說熊耀祖之前做海鮮生意的時候,對家裏和孩子就不管不問的。前幾年開始外麵又不知什麽原因欠了好多債,於是慢慢變賣了手頭的廠子去填窟窿,經常是幾日幾夜不迴來,不知道在搞什麽,所以選擇就帶著孩子分居了。”


    “還真是喪偶式的婚姻啊...那她是怎麽知道老公的死訊的?”


    “是以前公司的下屬,無意間在路上看到我們張貼的協查通告,碰巧告訴她,才知道熊耀祖已經死了。”


    沈確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那她...豈不是完全不知道熊耀祖最近的生活狀況?”


    “哈!答對了!”


    “也不知道這棟大樓和熊耀祖什麽關係?”


    “嘿!你小子還猜的挺準的!她對具體情況確實一無所知,隻提到熊耀祖目前居無定所,也沒有正經工作,跟路上乞討的流浪漢沒什麽區別。”


    話說到這裏,小陳用食指撓撓臉頰,“不過呢...\"


    “怎麽了?”


    “我好像記起在哪裏見過他了...\"


    沈確瞪大眼睛問,“哪裏?”


    “好像是四五年前,遊艇失蹤案的時候...”


    小陳皺著眉頭思索,“那時候熊耀祖曾經來過局裏錄過口供,不過詳細情況我也已經忘的七七八八了,待會兒打個電話迴局裏問問才行。”


    熊耀祖屍體解剖的速度很快,在老隊長的督促下,報告翌日下午就被送到了城西所的專案組,報告結果證實,被害人熊耀祖確實中毒身亡,是死於一種叫毒鼠強的毒藥。


    “我們在被害人的胃裏,發現了大量的毒鼠強和沒有消化完的麵條。”法醫解釋道。


    “毒鼠強?”


    “是的,毒鼠強是一種神經毒性的滅鼠劑,對腦幹具有強烈的刺激作用,人如果誤食了這種毒藥,就會全身抽搐,四肢痙攣,口吐白沫,全身發紺。”


    “中毒後,多少時間內會死亡?”


    “很短,一般幾分鍾到幾小時內發作,我們發現此人的中毒劑量比較大,應該是急性的,一個小時內必定會發作。”


    “那推定的死亡時間呢?”


    “根據早晨到現場,屍體的僵硬程度情況來判斷,死者應該是在淩晨一點到兩點之間毒發身亡的。”


    小陳摸了摸下唇,“一點到兩點之間死亡的話,下毒的時間就應該鎖定在深夜十二點左右到一點左右,這個時間段沒什麽人出門,如有監控的話,應該很好排查。”


    “可我記得,毒鼠強屬於違禁物品,應該也不好弄到手,是不是可以試試從銷售渠道切入調查呢?”有個年輕警員插嘴道。


    “這不一定,現在的小區,工廠和一些街邊小店裏很容易找到的。”小陳低著頭雙手抱胸坐著。


    他早上已經打電話迴警局打聽過,熊耀祖確實是當年“皇家珍寶”號的負責人,之所以小陳沒有在當天馬上認出,是因為這個男人和當時比瘦了不少,原本肥肥胖胖的體格才幾年時間就變得如此消瘦,估計是為了債務問題而心力交瘁。


    這樣推測下來,熊耀祖在十二點到一點之間,在吃了麵條的同時服用了大量的毒鼠強,導致他在之後的一小時內迅速毒發,口吐白沫,最後躺在沙發上身亡。


    所有人的焦點都放在被害人十二點到一點這段時間的行動軌跡上,走訪排摸的範圍又更進一步的縮小,專案組打算以廢棄工廠為圓心,一小時以內的路程作為調查範圍,開始進行深入走訪。


    “會不會是誤食了帶有毒鼠強的泡麵啊,我聽說死者生活拮據,像個流浪漢一樣沒地方住,會不會撿了哪裏的垃圾迴來吃,然後意外中毒身亡了?”還是剛剛那個插嘴的小年輕。


    沈確也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可是他覺得這個案件還有更多可疑的地方。首先,熊耀祖為何赤裸躺在沙發上,他的衣服去哪裏了?不會是光著身子一路走過來的吧。


    其次,他的隨身物品又去了哪裏,如果真的按照推斷是吃了泡麵才中毒身亡的話,那吃剩的泡麵去了哪裏?難道他毒發以後,還有力氣清理現場?


    更匪夷所思的是,現場沒有找到熊耀祖的手機,難道他為了躲債連手機都不需要了嗎?


    案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沈確的第六感告訴自己,熊耀祖絕不是意外中毒,而是被人所殺。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點在星期一便得到了答案。


    一個開在工廠附近的雜貨店老板打電話來,表示熊耀祖曾經在案發當天晚上,到他店裏買過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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