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戰爭835年,夏曆八月初三,宜嫁娶,宜祈福,宜祭祀。


    ...


    “恭喜恭喜啊...”


    “恩公已經把位置布置妥當,裏邊請...”


    “您也來了,金鵬,還不快把禮物接著,”


    “...”


    ...


    時隔多年,絕雲間的奧藏山再一次熱鬧起來,


    從山腳起,就能看到一條紅彩帶由下而上直入雲間,彩帶之下則掛著一串串喜字,


    各種窗花與福貼滿了山腳下的木屋,


    木屋之外停滿了各類奇形怪狀的法器,或是瓷壺或是拂塵...沒有翅膀的仙人總得有個出行方式吧,


    作為迎賓的木屋,或是見過的或是沒見過的,從璃月各地趕來的仙人真君,齊聚在此處。


    而在上山的路口,一高一矮的兩位夜叉在此迎客——


    “喂,金鵬,你給大哥精神點,今天是恩公的大喜之日,你就別擺那個死魚臉了....欸欸欸,你好你好,”


    浮舍咧著笑臉,對麵前的真君抱拳迴禮,轉眼瞥見身邊的綠發少年麵無表情地做著和自己一樣的動作,


    當即不動神色地用另外兩隻手頂了頂他,略微側頭小聲道:


    “大哥可全靠你了,應達和伐難一個去幫著化妝了,一個去當伴娘了,彌怒忙著布置禮服,


    大哥又是個糙漢子,看著就嚇人,就剩你俊俏些,既然自告奮勇接下了接待的差事,咱可不能丟恩公人啊。”


    “...”


    魈眼眸微動,扯了扯臉頰肌肉,勉勉強強咧開嘴唇,露出幾顆牙齒,


    他帶著‘笑容’,抬頭看向浮舍,語氣依舊平淡:


    “是這樣嗎?”


    “不錯,”


    浮舍笑嗬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還是會笑的嘛,”


    “...”


    ...


    仙山腳下已是熱鬧非凡,而山上更是仙氣飄飄張燈結彩,


    數十張紅色桌案鋪在山頂,喜慶的窗花貼滿了山壁,就連池中間的望舒樹上也掛滿了飄帶,樹幹套上一件‘禮服’。


    身兼長輩與司儀的鍾璃,換上了一件紅色袍子,往日掛著淡淡笑意的臉,此刻也喜意更甚,


    山頂上臨時搭的喜棚,喜慶又不失莊重,鍾璃就這麽坐在其中央的木椅上,微笑著看著前來的仙人們,靜靜等待吉時到來。


    ...


    此時,奧藏山洞府內...


    實際上,在清晨時分,天空尚現魚肚白時,此地就已經燈火通明了,


    這哪能睡得著嘛——


    不止是歸終,甚至在歸終麵前擺起‘過來人姐姐’架勢的兩位‘舊新娘’,此時都頗不平靜,


    在往日,雖然簽了婚書,還是那種牽扯著命運鎖鏈飽含契約之力的婚書,也與他耳鬢廝磨同床共枕了多年,甚至最後一步也沒少做,


    但畢竟是女人,若是沒有了那個儀式,總還是會覺得缺了什麽。


    “留雲,你抖個什麽,難道是害怕啦?”


    洞府內也貼滿了喜字,四處擺著紅燭,就連洞府門口,都掛著兩個明晃晃的大燈籠,


    歸終坐在鏡子前,小臉泛紅,往日灰白色頭發上墜吊著幾顆紅玉石,順發躺在白嫩的肩窩,


    在梳妝台前,則放置著一道精致的鳳冠,和零零散散的幾顆金玉首飾,作為五夜叉之一的伐難,正站在她身後,為她繼續添置著首飾。


    此時,歸終正壞笑著斜過眼去瞧並列在不遠處的另一道鏡子。


    “笑話,本仙會怕?”


    聞言,留雲梗了梗脖子,故作鎮定的拍了拍胸口,聲音提高幾分:


    “要說你,該怕的應該是你,待會跟著本仙學就是,別到時候了手忙腳亂的反而...”


    “真君,請別亂動...”


    一雙手從她腦後伸出,又將留雲的發髻給扶正了過來,溫和又略帶責怪的聲音響起:


    “您再動這頭發可就徹底散了。”


    “哦,好,”


    聽聞此話,留雲僵了僵脖子,連忙重新保持正襟危坐的模樣。


    甘雨此時也不再是以往那淡藍色衣著,而是換上了一件大紅長裙,胸口處別著一朵紅色的花,藍色長辮上係綁著紅絲帶,


    就連那立在藍發間那對異常敏感的角,此時也吊著幾顆紅寶石——不知哪場生辰師丈送的,


    她此時正專心致誌為留雲編著頭發,


    話說真君也真是的,本來就快編好了,結果她一動,當即就散了一半...


    視線挪動,透過鏡子看到身後鼓著臉頰正重振旗鼓的甘雨,


    看著已經出落水靈的大姑娘,留雲莫名發出一聲感歎:


    “我家小甘雨也長大了,都能當師父的伴娘了,”


    “是啊,甘雨這些年在歸離集跟我學了不少,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一邊的歸終笑著接話道。


    “大姨您過譽了,”


    麵對歸終的誇獎,甘雨有些臉紅,


    她去歸離集哪是去學那些的...


    昔日剛剛化形的時候便總是跑過去找師丈,大了些,靈智成熟後,居然還是免不了這個習慣...


    總不能還像小時候那樣纏著師丈吧,於是順便便和大姨學了些東西,


    當然了,學歸學,甘雨可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在學習到‘塵’的些許精髓後,她其實也看清了一些東西,一些她未來下決心需要去做的事情。


    “不過話說,我家小甘雨穿這件紅袍,乍一看還真有幾分新娘子模樣...”


    思緒被留雲的話語打斷,甘雨漸漸迴神,


    “可不是嘛,我們甘雨這麽漂亮,”


    “唿,也不知本仙還看不看的到甘雨出嫁的那一天,”


    欸——


    甘雨臉徹底紅了,


    這...這怎麽就聊到我出嫁了?我化形才...才一百歲不到啊,


    不行,絕對不行!我還是個孩子!


    對話還在繼續,


    “也不知哪個臭小子能入我家甘雨的眼,”


    “也是,咱以後得好好觀察一下,”


    stop,


    甘雨頭有些暈,心莫名一緊,


    正要出聲拒絕。


    沒想到——


    “那以個什麽標準來看?”


    “要本仙說啊,至少也是她師丈...”


    師丈?


    暈乎乎的小甘雨驀然捕捉到了這麽一個詞匯,


    什...什麽?


    師丈?


    她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這...難道...


    其實也...


    留雲唏噓道:


    “至少也得是她師丈那樣的,不過現在來看,難啊...”


    說道這裏,她還磨了下牙齒:


    “況且還不能完全像他,要是他也一下娶三個,那豈不是委屈了我家甘雨。”


    “真君您...不用操心了,”


    甘雨突然出聲,她抿了抿嘴,想了想,再次道:


    “怎麽可能有和師丈一樣的人。”


    “這也是,”


    聽到甘雨的話,留雲失笑道。


    甘雨拾起桌上的鳳冠,仔仔細細為留雲戴好,她垂著眼眸,


    況且...就算有,也不關我事,師丈就是師丈,就隻是小甘雨的師丈而已,至於別人,那隻是別人而已。


    ...


    啪,閨房突然被推開了,


    應達小姑娘風風火火地把已戴上紅蓋頭的阿萍扶進屋,


    鳳眼透過紅巾,阿萍話裏帶著笑:


    “姐妹們,時辰到了。”


    ...


    “彌怒,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這還是第一次結婚,”


    何離對著鏡子整理著身上的衣帶,忽然扭頭朝旁邊道。


    “恩公您說笑了,這種事情都會有第一次,”


    彌怒站在一邊忍俊不禁,目光不斷在何離身著的禮服上下打量著,顯然十分滿意,


    嗯,穿著之人自身的長相與氣質,才是一個人真正的外表,


    自己做的衣服再華貴漂亮也隻是錦上添花罷了。


    “我真沒想到,你的手藝居然如此精妙,”


    何離擺了擺袖子,再次讚歎道。


    “再精妙的手藝,沒有使用的機會,也注定為零,”


    彌怒笑著再做了一揖:


    “多謝恩公...”


    “欸——這些話說多了可就沒意思了啊,”


    何離故意板起臉:


    “你們出來可不是為了天天給別人彎腰行禮的。”


    “可是我們至今仍找不到報答您的方式,”


    彌怒苦笑道。


    不知道如何報答,表示感謝的方式便隻能是這個了。


    “誰說的,我這婚服不是挺合身的嗎,想來,待會我娘子她們的應該更為驚豔,”


    何離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夜叉們報答他都看在眼裏,


    自從留雲她們宣布婚禮時間後,


    這些夜叉便開始忙前忙後地幫忙布置現場了,從山腳到山頂,都被他們布置得無比喜慶,


    何離其實很難想象,以往生活在噩夢中的夜叉,是如何表達出這種情感的,


    按理來說,以往這些應該離他們很遠才對。


    “極致的黑才能產生極致的白,”


    鍾璃姐一語道破真相。


    被驅散業障後的他們、經曆了無數生靈化為的汙穢的他們,關於‘幸福’的定義,應該沒人比他們更懂。


    “...”


    對於何離的話,彌怒隻是搖頭笑笑。


    “行了,要是實在糾結的話,未來倒是有個機會,”


    “機會?”


    “嗯,我曾經與帝君打過一個特別的賭,如今到了揭曉的時候了...”


    說到這,何離話鋒一轉,再次拍了拍彌怒的肩:


    “當然了,那都是後話,現在順順當當把婚結了才是大事。


    走,時辰快到了,我們先出去。”


    ...


    正了正衣冠,含笑推門而出,


    便看到了坐在四周翹首以盼的眾仙,


    “老何,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


    “何兄,新婚快樂,”


    “同樂同樂,”


    何離一路抱著拳帶著笑,在人群簇擁中來到廳下,


    “鍾璃姐,”


    看見廳下坐著的人影,何離快步來到她身邊站立。


    “來了,”


    瞅見何離的樣子,鍾璃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


    “婚服不錯,”


    “鍾璃姐今天的大紅袍也很好看,”


    何離笑道。


    “你呀...嗬嗬——”


    鍾璃嘴角含笑搖搖頭:


    “這些話還是留給你那些新娘子說吧。行了,時辰該到了,”


    說到這,她轉頭看向一邊,


    嗓音洪亮的削月築陽真君頓時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隨後深吸一口氣——


    “吉時已到——”


    唿喚在絕雲山間飄蕩,同時響起的,還有連綿不絕的煙花爆竹聲,


    在或是仙氣或是火藥氣下,穿著喜慶的甘雨、應達和伐難與另外幾位女仙人,簇擁著三位紅衣新娘出現在了山頭。


    在她們出現的一瞬間,就將何離的目光釘在了那裏,


    看著在人堆裏,仍突出如鳳的三人,


    他喃喃道:“好美。”


    鍾璃看見他的表情,不禁笑道:


    “我就說吧,和她們比起來,我這哪...”


    她突然又不說話了,轉而搖搖頭閉上了嘴巴。


    ...


    三人的身高差異很大,況且她們也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身份,扮成對方去做那些‘猜猜我是誰’的惡俗行為——她們可不喜歡在外人麵前為難自己夫君,


    她們此刻隻想在這個最特殊的日子展現出自己最美的一麵,


    或許是出於某些考慮,留雲和阿萍很快便達成了共識,


    走在前麵正中間的,被伐難牽引著的娘子是歸終,無論是蓋頭下時隱時現的灰色發絲,還是她那帶有激動與羞怯的步伐,


    何離都一眼將她認出來了。


    失去塵世之心,並未對她造成影響,她依舊步履盈盈動作輕快,恍惚間,似乎仍與多年前那梨花林裏的那個迷茫少女別般無二,


    ...


    “我叫何離,”


    “何離...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奇怪?”


    “是啊,先合後離,多不吉利啊,倒過來還好一些,先離後合,先苦後甜,結果都是好的。”


    “就像‘歸終’一樣嗎?倒過來便是‘終歸’,終會歸來,也是好結果。”


    “欸——是啊,看來你也挺聰明嘛...”


    ...


    那一刻的他們,恐怕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有今日吧。


    ...


    而留雲與阿萍,在推開屋門,身著紅衣正式踏入現場後,


    隻是一瞬間,腦海內的那些雜七雜八的疑慮和怯意便消失地一幹二淨。


    這有什麽?


    她們與他經曆的事,比現在難千倍百倍,還怕這個?


    相比之下,她們腦海中出現的,其實更多的還是踏實感,


    是那張含有契約之力身纏命運的婚書無法帶來的踏實感,


    或許是介於何離的特殊性,


    她們實際上總是會時不時出現些許恍惚,仿佛這些年的相處是一場夢,


    而這些隱藏在心底的擔憂,被不久前何離的再一次‘死亡’徹底引爆,


    何離在她們看來雖縱有千好萬好,但卻有著一樣缺點,


    那也是她們無比在意的一樣缺點,


    既不是方才眾女調侃的‘花心’,也不是其他的某些瑣事,


    而是最容易忽略也是最容易傷人的——安全感。


    這裏的安全,是指何離自身的安全,


    各種分離中,她們為他擔心的太多了。


    這場婚禮,隻是她們聊以安心僅有的方式之一。


    隻有這樣,他才不會有那種時隱時現的不真實感。


    ...


    她們真的很愛他。


    ——


    二合一,昨天寫了沒發,作者隻能斷斷續續碼字,望大家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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