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謝氏日後可有的頭疼了。


    晚棠胡亂想了幾句,見沈慕雲還望著自己,便笑著道:“我覺得都挺好,都是芝蘭玉樹的郎君。”


    見沈慕雲還想繼續說什麽,她連忙止住話頭:“你我今日本就車勞馬頓,後又經曆了這樣一場驚心動魄的意外,四妹妹趕緊迴房去歇息吧,明日還有狩獵,當好好養足精神為宜。”


    經了今日這一場變故,沈慕雲確實覺得疲憊之至,便笑著道:“三姐姐說的是,我這就去歇著。反正不管怎麽說,今日多謝三姐姐,日後若有我幫得著的地方,三姐姐你盡管開口!”


    晚棠笑著應了,再次催著她迴自己廂房,沈慕雲這才離去。


    好不容易把自己這四妹妹送走,晚棠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走到架子床邊,軟軟倒在青梔剛鋪好的被褥裏,乏的連手指都不想動。


    今日的一波三折,差點斷送了她這段時間的所有籌謀,現在想想都是一陣後怕。


    沈慕雲性子直率莽撞,做事欠缺考慮,等到明日,需想辦法把她支的遠遠的才是。


    許是耗了太多心神,晚棠想著想著,眼皮慢慢變重,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青梔走近,暗歎了口氣。剛剛謝氏訓斥的動靜大,她在廂房裏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姑娘不容易,差點就被愛惹是生非的四姑娘給無辜連累了,幸好姑娘反應夠快,這才能峰迴路轉。


    她輕手輕腳地給晚棠披上了一方薄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


    晚棠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輕,像一縷魂魄。


    眼前白霧茫茫,什麽都看不清楚,四周靜悄悄的,也不見人。


    這是在哪裏?她不是剛迴了扶風苑的廂房嗎?


    正疑惑間,忽然,白霧慢慢散開,前方景象逐漸變的清晰,入眼可見的是鬱鬱山林,其中有不少郎君在趕馬搭弓,瞄準獵物放出手中利箭,少年們的喧笑交談之聲也由遠及近,清楚可聞。


    晚棠往下一看,驀地發現,她居然漂浮在半空中!


    “啊!”


    她嚇得捂臉驚叫,以為自己會跌落地上,半晌後身體卻並無痛感傳來,從指縫裏慢慢睜開眼睛往外看,她發現自己並沒有往下墜,仍穩穩漂在虛空之中。


    難道,這是在做夢?


    晚棠放下雙手,轉動幾圈,飛到那些騎馬郎君麵前揮了揮手,卻發現無人能看見她,郎君們都視若無睹地從她身邊揚鞭而過。


    這下確定了,果真是在夢中。


    她環顧四周,遠遠地,能瞧見今日剛來的行宮輪廓,在獵場外若隱若現。


    一看見行宮,晚棠一個激靈,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現下是在西苑的圍場裏?狩獵已經開始了嗎?宋珩呢?他在哪?


    晚棠心下著急,一路驅念趕的飛快,生怕晚了一息便錯過了救宋珩,情急之下,反倒忘了她這是在夢中。


    她在整個圍場裏梭巡了好幾圈,都未發現宋珩的身影,正焦急時,突然聽見身邊策馬經過的兩位小姑娘在說著宋將軍,連忙飛過去,凝神一聽,果然她們正談論著宋珩,說是他身手利落,箭法頗準,剛在紅鬆林附近獵了一頭白狐。


    紅鬆林!晚棠聽了,立馬往紅鬆林趕過去,果然在離紅鬆林不遠的一片小山坡下,隔著老遠,看到了宋珩的身影。此時他形單影隻,身旁無人,直直的坐姿馬上,一動不動。


    見宋珩現下是獨自一人,晚棠的心不禁高高提起,正準備靠近時,突然,她遠遠的瞧見,宋珩不知為何從馬上倒了下來,跌落在草地上,不省人事。最要命的是,宋珩的坐騎,那匹斛律昌近距離看過的青海驄,突然之間似發了瘋般扭動起來,興奮地刨了刨後蹄,電光火石之間,馬身忽的直立,兩隻前蹄在虛空中扒拉幾下,直直的朝草地上的宋珩踩去——


    “不要!!”


    晚棠大叫一聲,從床榻上驚坐而起,那些令人驚駭的景象驀地消散不見,入眼的是架子床上豆綠色的帷幔,她重重喘著粗氣,扭頭一看,發現自己仍在扶風苑的廂房內,這才明白,剛剛自己是做噩夢了。


    “姑娘!你怎麽了?是做噩夢了嗎?”青梔聽見晚棠驚恐的尖叫,連忙推門進屋,來到床邊,見晚棠唿吸不穩的模樣,很是擔憂,忙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晚棠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髒仍在狂跳不止,夢中最後一個景象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嘶啞著聲音問:“現下什麽時辰了?”


    青梔連忙給晚棠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道:“已是未時一刻了。”


    “我睡了這麽久?”


    說罷輕啜了幾口,將杯子遞還給青梔,閉著眼倚倒在床簷上,很是虛脫。


    “是呢,中途有內侍來送了午膳,我進來喊了喊,姑娘未醒,我見你睡得沉,也不忍再打擾,是以自作主張把午膳留在桌子上了,姑娘餓了吧,要不要用一點?我去找小廚房熱一熱。”


    “好。”晚棠隨意點了點頭,她現下確實有些餓了。


    青梔給晚棠掖了掖被角,隨即把桌上的飯菜裝進食盒裏,提著出門了。


    房裏再次安靜下來。


    晚棠免不了又想起了夢中最後那個場景。雖是在夢中,但一情一景仿佛都跟真實發生的沒有區別。


    這會不會就是前世宋珩死前的最後一幕?


    閉上眼迴憶,她記得宋珩當時是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騎裝,背對著自己,直挺挺地從馬背上跌下來,毫無知覺的模樣,從身後看,並沒有受傷的痕跡。


    可惜當時自己來遲了,隔得也遠,沒能看到更多的細節,也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倒下,剛好隻看到了宋珩將要喪命馬蹄之下。


    但是話又說迴來,這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古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不定隻是自己思慮過度,是以胡亂夢到了?


    晚棠揉著眉心,腦子裏亂糟糟的,正想再躺會兒,這時青梔迴來了,說飯菜已熱好,笑著喊晚棠來用膳。


    晚棠應了一聲,掀被下床,拉了青梔一起吃,一邊吃腦子裏還一邊盤算著明天的秋狩,不放心地問:“青梔,之前讓你準備的東西帶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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