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軟、好脾氣、不爭不搶、窩囊、好說話,這是龐秀敏嫁給楊全才後別人對她的評價。


    楊清清自幼家裏貧窮,別人冷嘲熱諷是常有的事情,龐秀敏和楊全才肯定是遭受過很多白眼的。現在有人主動來好聲好氣地說話,龐秀敏怎麽會不高興呢,隻是這高興,有些辛酸。


    “嬸子要用車就讓她用吧,你不要舍不得。嬸子家的叔叔常年在家,我記得他是個好說話的人,如果你背不動爸爸,可以請他幫忙。”楊清清叮囑龐秀敏。


    龐秀敏說,“我知道了,我沒舍不得。”


    楊清清心疼父母,可她現在沒有能力同時兼顧工作和照顧父母,隻能改善父母的現狀,雖然龐秀敏和楊全才已經很知足,可這遠遠達不到楊清清想要的,她想把父母接到身邊,給楊全才最好的醫療,想讓龐秀敏休息一下。


    可楊清清做不到。


    一百萬。


    如果她有一百萬,困難就能立刻解決。


    謝盡就是這個時候打來電話的,他問,“你剛才在和誰通電話?”


    楊清清說,“我父母。”


    謝盡問她,“你現在在哪裏?”


    謝盡不會關心她在哪裏,隻會關心她的位置,是否對他有便利。


    “你在哪裏?”所以,楊清清識趣地問。


    謝盡笑起來,“我喝酒了,你過來接我。”


    “現在?”楊清清問,“我不知道你的位置。”


    謝盡說,“我把位置發給你。”


    謝盡本來是有輕微醉意,他擺手說不喝了,“指標剛降下來,一頓酒又迴去了。”


    “這桌上有幾個指標正常的。”有人說。


    其他人附和,“因為喝酒這事兒,媳婦天天和我生氣。”


    “咦,今天怎麽不見你媳婦打電話查崗了。”有人揶揄。


    這人連連擺手,“電話打過來了。”接起電話滿聲答應,“馬上結束、很快迴家、好的、不喝了”,掛了電話,他端起一杯酒,“每次出來喝酒要請假,既然出來了,就敞開了喝。”


    “你這還好,媳婦還管你,我媳婦直接不管,連燈都不留了。”這人搖頭歎息,提杯、碰了一下。


    出來喝酒,卻沒人掛念,似乎是有些可憐。謝盡就是這個時候想起楊清清的,短暫離場給楊清清打電話,卻是打了第二通才被接起。


    “謝總,等會兒你怎麽走?”同桌的其他人問。


    謝盡說不出來,竟然有些嘚瑟的炫耀,“有人接,你們先走。”


    “再會再會。”這人握著謝盡的手搖了搖,才離開。


    謝盡在飯店等了半個小時,電話靜悄悄的,偌大的屋子隻剩他一個人,服務員進來兩次,詢問是否收拾。謝盡尷尬得坐不下去了,拿了衣服和手機走出酒店大廳,站在門口,謝盡給楊清清打電話,“你走路過來的?”


    “不是,我在等紅綠燈,馬上到。”楊清清著急地說,“先掛了吧,我要過紅綠燈了。”


    “……”謝盡心煩氣躁。


    又過了五分鍾,楊清清到了,她騎著共享單車,脖子裏圍著圍巾,她問,“你結束了?”


    謝盡看著她坐著的車子,帶著怒氣,跟訓斥下屬一樣,“為什麽不打車?”


    楊清清合理地說,“出租車漲價,單車更便宜。我看導航位置沒有太遠,就騎車過來了。”


    謝盡把車鑰匙遞過來,“送我迴家。”


    楊清清雙手捧著沉甸甸的鑰匙,她一臉懵,“我不會開車。”


    “……”謝盡淩亂了,“我說讓你來接我,你為什麽不說不會開車。”


    “你沒問。”楊清清說,雖然過錯方是謝盡,可謝盡不可能錯,楊清清跑迴大廳,“前台應該有代駕的名片,我去拿一張。”


    謝盡的臉色堪比鍋底。


    楊清清站得遠遠的,她也很委屈,謝盡說讓她來接,她老黃牛一樣騎車哼哧哼哧地來了,謝盡沒個好臉色就算了,竟然還生氣了。


    今天大降溫。


    楊清清把手放進羽絨外套口袋裏,她冷得直縮脖子,眼睛偷偷地打量謝盡,他裏麵是西裝,外麵穿著一件單薄的毛呢大衣,站在台階上,看著就冷。


    楊清清小步,慢慢地踱步過去,“你去裏麵等吧,代駕過來了,我叫你。”


    謝盡俯視著她,“是誰讓我挨凍的?”


    你自己。


    楊清清長得漂亮,可謝盡見過更漂亮的人,那麽和別人相比,楊清清的競爭優勢是什麽,是溫柔、是能夠提供有效的情緒價值,是男人都吃的“綠茶”本領。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讓我來接你,是來開車送你迴家。”楊清清解釋。


    謝盡問,“你準備怎麽接我?騎單車?我坐哪兒?車軲轆上麵?”


    這人氣性還挺大,哄不好那種。


    楊清清有時候挺無語的,“我會給你打車。”


    謝盡問,“你為什麽不會開車?”


    他這個問題挺新鮮的,不會開車就是不會開車,字麵意思和深層意思,都是不會開車啊。


    楊清清解釋,“我會騎電車、三輪車,會開拖拉機。但是我沒有考駕照,被交警查到是小事,把你的車刮了蹭了,把你磕了碰了,出了交通事故就是大事。”


    “你為什麽不考駕照?”謝盡覺得自己好像思維認識出現了偏差,他認識的人,成年後第一件事情便是考駕照,有車、會開車,這在他的社交圈裏,這像是唿吸一樣,是本能的技能,楊清清說不會,他才會感到詫異。


    “謝總,您這話有點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了。您為什麽不上清北?是因為不喜歡嗎?好吧,你上了。”楊清清說,“剛上大學時我去問了,考駕照要三千塊錢,畢業後我去問了,考駕照要六千塊錢。我沒閑錢,所以沒考,還要繼續問嗎?”


    謝盡不吭聲了,但是也沒消氣。


    楊清清有哪點好呢?她認得清現狀,能屈能伸,不要和財主一般見識,不就是哄哄謝盡嗎?


    楊清清往下多走了一個台階,她背對著謝盡,把自己羽絨外套的帽子拉起來,“你把手放帽子下麵暖和一下吧。”


    謝盡不願意,但是冷也是真的,他勉強把一隻手放在楊清清帽子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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