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們幾個圍坐在後殿,吃著豐盛的早飯,就見老葉馬著臉扶著腰走進來。我看他來者不善的樣子,心想難道昨晚兩道大菜不合他胃口?


    見他坐下,我把八寶粥遞了過去:“老班長,夢迴明朝的感覺怎麽樣?”他端著碗沒好氣道:“那兩個姑娘都可以當我女兒了,你們也好意思送得出手?”


    我趕緊解釋道:“老班長,這您就冤枉我了。這不是我們幹的。這可是當地群眾的一片心意。”他一聽就被嗆了口粥:“咳,咳,下次找個像樣的理由來搪塞我。咳,咳,……”


    見他不信,胖子就把這裏麵的來龍去脈給他講了一遍。葉衛國愣了半天,驚詫道:“這兩個姑娘以後就是我老婆啦?”大家對他點了點頭。“那以後我可以在這裏生兒育女啦?”大家又對他點了點頭。“那你們都有孩子了嗎?”大家都搖了搖頭。我心想,這事兒得趕緊解決,不然這汁兒不夠榨啊。


    早飯後,老葉問我他能幹些什麽。我就等他這句話呢。於是帶他來到雷神殿的簡易軍火庫。我打開集裝箱的門,老葉的眼睛就被裏麵的迫擊炮吸引了。我說咱們都是步兵,沒打過炮,這迫擊炮沒人打得準,正好他可以用上。


    老葉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說實話,你們是不是早就下好套,就等我往裏鑽。把我弄這裏來給你們打炮。”我急忙解釋:“我的老班長,天地良心,我真沒想那麽遠。”


    接下來的時間,老葉就在雷神宮裏挑選理想的炮位。道士們經常看到一個神使,端著一個白色的圓盤,在宮裏測來測去。姬老道對這些小道說,是神使在看風水。此後道士們常常在老葉做下標記的地方,誦經打坐練劍。用他們的話說,風水好,自然功力見長。


    接下來的半個月裏我們過得十分清閑。我估計韃子們都迴去過春節了,也沒有對雷音宮發起新的偷襲。這是我們在這邊兒過的第一個春節。雷音宮張燈結彩,燈火通明,連山下的王家莊都能看見。


    除夕晚上,胖子和大鯊魚都喝多了,把探照燈對著山下一頓亂掃。想知道能不能從山上瞧見他的蓬萊居。結果第二天山門外就擠滿了香客。說是神光初現,上山許願。


    昨天我送人參給劉海兵的時候,他告訴我曹之行人沒搶過來,死了。現在大飛和老葉被網上追逃。然後他又把劉曉敏買的藥轉交給我,並叮囑我養好身體接著幹。我看著手裏的藥暗道:是啊,接著幹。


    迴到明朝剛走進後院,就看到黑子和大飛都在。還有大家的媳婦兒,一個個都穿著道袍。我問他們怎麽都擠在這裏。大飛說是有聖旨到,姬老道讓他們躲在這裏。聖旨到?我挺好奇的,就躲在後院門旁偷看。隻見廣場四周站滿了明朝士兵,還有山下的各路官員。


    等了一會兒,隻見眾人簇擁著一個太監走進廣場,來到香案處。這些官員就開始跪拜。那太監說了些什麽太遠聽不清。姬老道接過聖旨後,這些官員又對姬老道行禮。我心想,難道是姬老道又升官兒了?這也升得太快了吧。


    過了一陣子,宣旨的太監就走了。沒過多久這些官員也跟著走了。但滿廣場的士兵都沒撤走。這是什麽情況?


    又過了一陣子,姬老道進了後院,神采飛揚地向我們拱手道:“托諸位侄孫胥洪福,此番聖上隆恩,頒旨敕封本宮為皇家禦用。”


    我問道:“哦?是何緣故?”他笑道:“雷音一戰,斬首建奴近三百。華敏等人將此事上奏朝廷。聖上聞之,龍顏大悅,遂頒詔敕封雷音宮為皇家禦用。複遣兩百精兵駐守,以備建奴偷襲。”


    我暗道不好:“如此,日後我等行事,豈是不便?”姬老道也麵露難色:“是也。此事如何應對,還請諸位侄孫胥教我。”我問他:“此來止兩百軍士爾?”他忙答道:“有一上座隨同而來。”


    我問他這上座是幹什麽的。他說,每一個道觀中,有三個人分別管理觀裏的一應事務,叫做“三綱”。這三人分別是觀主、上座、監齋。觀主負責道觀內的總體事務,上座和監齋是觀主的副手,就是副觀主的意思。他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又是文又是武的,這是要奪權啊。


    為了不暴露自己,我們都戴上假發穿上道袍,躲在靜室裏。除了吃喝拉撒,都沒出去過。我用中繼電台告訴了胖子山上的情況。讓他這段時間別往山上送東西了。胖子聽了也著急,但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


    芩芩過來告訴了我這兩天發生的情況。這兩天姬老道帶著新來的上座,在宮裏轉悠熟悉環境。來到後院兒時,那個上座就問姬老道,黃虎他們在這裏做什麽。姬老道告訴那個上座,黃虎是宮裏的護衛。上次韃子偷襲的時候,就是他們協助官軍擊殺韃子。他們暫時住在這裏。隨行的統領告訴姬老道,雷音宮的安全以後由他們負責,黃虎他們就不用在這兒了。現在黃虎他們暫時住在後山新搭的木頭房子裏。


    聽完後,我冥冥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們在這裏會被新來的這幫人擠壓。好在之前我們做了一些準備。


    自從泄密招來後金韃子後,姬老道就嚴令不許向外人提及關於神使的任何事。我們也在神殿洞口裝了一扇大鋼門。上麵噴上砂漿,幹了以後就跟一堵牆似的。再往上麵撒上枯枝爛葉,準保看不出來。


    又過了三天,形勢依然沒有轉機。為了抹掉宮裏所有的現代化氣息,姬老道命人把路燈藏了起來,後殿的吊燈也取了,屋頂的太陽能熱水器全曬上被子和幹鹹菜。即使是這樣,我覺得也遮掩不了多久,遲早會被發現。


    待在靜室裏無聊,我就拿起平板開始看裏麵下載的明史。我越看越覺得詭異。一個個大臣活得六七十歲七八十歲,而朱元璋的子子孫孫個個短命。朱高熾登基10個月後被人害死。朱瞻基文武雙全,死因成謎。朱祁鈺也死得不明不白。朱常洛死於紅丸。朱厚照落水生病而死。朱厚熜差點兒被宮女勒死。朱由校服用仙藥而亡。朱由榔被吳三桂絞死。我去,明朝的皇帝跟棒子的總統一樣,都是短命鬼。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更詭異的是土木堡之戰,30萬打2萬還打輸了,連皇帝都被俘虜了。這是什麽騷操作?這哪是當初驅逐韃虜的明朝軍隊。我帶著滿肚子的狐疑,用中繼電台向胖子請教。


    “胖子,最近你在山下怎麽樣?”


    “嗨,每天都有人找我收古董,我都快忙死了。以前在人民公園那會兒,能見到一真東西就算不錯了。可現在我都看得快麻木了。徐渭,唐伯虎,周臣的字畫就不說了,汝窯,哥窯的瓷器也快堆不下了。現在連吃飯盛湯都用的元青花,不然就真沒地方放了。這要是放以前,是做夢也夢不見的事兒。”


    “美的你。我問你個事兒。我看明史看糊塗了。自朱棣後,怎麽都是些短命鬼。打仗也是出昏招啊。”


    “這個嘛,比較複雜。簡單來說就是利益集團與皇權的鬥爭。在明朝就是文人集團,軍事集團,商業集團和皇權之間的博弈。朱元璋做了皇帝後,對文官不放心,特別是元朝入明的文人。”


    “是因為他的出身嗎?”


    “當然,這是一個原因。朱元璋出身底層,對老百姓非常同情,對官員則實行高壓政策。比如老百姓上京告狀,任何人都不得阻攔。即使沒有“路引”,隻要手持一本《大誥》,就可以暢通無阻。如果有人敢阻攔,那麽全家都要處死。又比如,凡是貪汙六十兩以上的官員一律殺頭示眾。怎麽樣,夠狠吧。”


    “這個我知道,後來怎麽還是讓利益集團控製了局麵?”


    “怎麽說呢。任何一個國家經過一段時間的穩定後,都會形成利益集團。他們會操縱國家政治機器,尤其是行政和法律,還有公共政策。製定出的政策都是符合利益集團的需要,而非老百姓。最後一定導致國家的衰落。這是人類社會的規律,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朱元璋坐皇帝那會兒天下初定,需要人幫他治理國家。前朝的那幫官員文人自然是首選。朱元璋對他們既依賴又堤防。那個時候政治權利集中在朱元璋和勳貴手裏。文官的勢力弱小,不敢跟他們正麵衝突,但並不代表他們沒有想法。這幫人可都是些忍者神龜,能忍到朱棣後發難。搞出個土木堡之變,把看不順眼的皇帝和勳貴一網打盡。再扶持一個可以控製的傀儡。”


    “你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怪不得三十萬明軍被兩萬瓦剌追著打。原來是這幫孫子在裏麵搞鬼。他們就不怕,萬一沒掌握好火候把自個兒也搭進去?”


    “怕呀,當然怕。所以土木堡之變後,京城馬上堆滿了糧食和軍隊。就怕也先拿英宗當令牌,詐開城門打進來。”


    “我很難相信,這幫文官為了控製國家,能狠心搞死那麽多自己人。”


    “嗨,你沒事兒多看看史書。這種事兒,曆史上多了去。戚家軍不是嗎?嶽家軍不是嗎?在利益集團眼裏,這些士兵都是棋子,是實現自己利益的工具。這些人把持朝政後,皇帝基本不臨朝,不管事兒。利益集團隻想著撈錢,社會矛盾激增。最後導致朱家在政治上破產,皇帝成了一個吉祥物。”


    “這些人也應該知道曆史周期律吧。既然蛋糕分好了,大家都收斂點兒,一起把共贏的局麵維持下去不香嗎?可最後還是沒逃脫規律。”


    “我覺得吧,這幫人肯定是知道曆史周期律的。各級官員和鄉紳作為既得利益集團一份子,絕大多數人不希望天下大亂而是希望政權壽命盡可能延長。也許開始是講規矩有節製的,但後來利益階層的人越來越多,僧多粥少,誰不拿誰吃虧。最後就幹脆開始爭搶資源,完成各自利益鏈的構建,抓緊時間在政權崩潰來臨之前,撈取足夠的財富。等改朝換代後,又投靠新主子。比如南明的時候,形勢已經很危機了,還搞了那麽多小朝廷出來,都是為各個利益集團服務。明朝滅亡後,這些人又投降滿清改換門庭。”


    哎,也許這就是規律的客觀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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