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林覺得,她兒子的笑話不能單讓別人看,她也要看。


    一行人來到了柏竹院。


    守門小廝上前相迎,“夫人,縣主。”


    謝芳林頷首:“世子可在?宋夫人和宋小姐前來探望他。”


    小廝說:“世子在書房習字。”


    宋晚妝聞言驚訝,“習字?他手不是廢了嗎?”


    謝芳林皺了皺眉。


    宋夫人忙道:“晚妝,沈世子隻是手受傷了,哪有那麽嚴重。侯夫人,這丫頭就是關心則亂。”


    謝芳林皮笑肉不笑地“嗯”了聲,任誰聽到旁人盼著自己兒子廢了都不好受。


    眾人在小廝的帶領下朝著柏竹院的書房走去。


    沈綰梨瞥了宋晚妝一眼,笑道:“我大哥是世子,就算他的手廢了,不能參加科舉,也照樣能靠著爵位蒙蔭進入官場,宋小姐不必擔心我大哥的前途。”


    宋晚妝皺了皺眉,“這與那些混吃等死的紈絝何異?平寧縣主怎麽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沈綰梨驚訝:“家裏有爵位可以繼承,不是挺值得驕傲的嗎?”


    宋晚妝想起了壯誌難酬、懷才不遇的柳淩霄,覺得為官的位置就是被這些有權無才的紈絝占了,才害得他無處施展抱負。


    她憤懣地道:“縣主置那些寒窗苦讀十多年的寒門學子於何地?”


    沈綰梨輕笑了聲,“宋小姐憑什麽認為,他們寒窗十年,能比得上我們滿門忠烈?”


    宋晚妝無言反駁,但心下不屑,想著什麽滿門忠烈,沈綰梨和沈朝謹這些勳貴子弟又沒上過戰場,還不是靠著父輩祖輩蒙蔭。


    書房內,沈朝謹正對小窗習字。


    竹影映紗窗,他左手持狼毫,看著宣紙上歪歪斜斜的字,清雋眉目間略帶浮躁,心情也有些鬱悶。


    他幼時習字都不曾寫過這般醜陋的字。


    隔著門扉,他遠遠便聽到了沈綰梨的聲音,略帶焦躁的眉目忽地舒展。


    妹妹來看他了?


    他似是無意地問了旁邊伺候筆墨的竹硯一眼,“誰來了?”


    竹硯:“是侯夫人和縣主帶著宋夫人和宋小姐來了。”


    沈朝謹聞言微怔,這才想起來自己與宋家有婚約,且婚期將近,就在下月。


    然而,這幾個月,侯府都沒有為他準備婚事,以致於他都快忘記了這事。


    想起沈綰梨心聲裏透漏過的前世,沈朝謹好奇,宋家人莫不是來退婚的?


    謝芳林已然帶帶著宋氏母女進了書房。


    “母親,妹妹,宋夫人,宋小姐。”沈朝謹放下狼毫筆,拱手見禮。


    宋氏母女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包紮著白布的右手上。


    宋夫人看到沈朝謹並未同傳言中那般半身不遂,鬆了口氣,麵上也露出慈愛笑容,“世子的傷可好些了?太醫可有說何時能握筆?”


    沈朝謹搖頭苦笑:“勞宋夫人掛心了。隻是朝謹的傷,恐怕一時半會都難好,今年的秋闈怕是無緣了。”


    宋夫人一臉惋惜,“倒是可惜了,都說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乃是人生兩大喜。”


    她目光從桌案上掃過,驚訝道:“方才世子是在用左手練字?”


    沈朝謹如實道:“是。右手無法握筆,隻能用左手暫試,隻是到底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慢慢描畫,寫得還這般不盡人意。”


    說著他便將那寫滿字的宣紙攥緊,隨手丟到了廢紙簍中。


    “世子是說,方才那些字是你用左手寫的?”宋晚妝不信。


    那些字,雖歪歪斜斜卻字跡整齊,與她家中弟弟寫的字也差不多。


    沈朝謹的右手才廢了幾日,怎麽可能這麽快學會用左手寫字?


    若不是她也好書法字畫,時常練字,也嚐試過用左手寫字,否則都要信了沈朝謹的話,覺得他是個天縱奇才了!


    這定然是沈朝謹平時用右手寫的字,覺得在她們這些書香門第麵前拿不出手,這才謊稱是用左手寫的!


    見他沉默點頭,宋晚妝並未揭穿,心下卻是愈發鄙夷。


    難怪他剛才急著將字銷毀,原來是做賊心虛!


    都說字如其人,沈朝謹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還是柳郎有真才實學,不僅學富五車,還能寫得一手好字。沈朝謹不過就是出身比他高罷了!


    可柳郎原本也是國公之子,若不是襄平侯府仗勢欺人,怎會落魄至此!


    宋夫人卻是對沈朝謹這個準女婿十分滿意,“世子當真上進,不過也該好好養傷才是。科舉之事也不必急,先成家後立業,也是好事。”


    沈朝謹眼皮直跳。


    不是來退婚的?


    見謝芳林和沈朝謹都沒接話,宋夫人心微微一沉,麵上露出笑容:“婚期將近,我本也想等世子秋闈後再籌備婚事,但如今世子不去科舉,我們兩家這婚事也該籌備起來了不是?”


    “娘!”


    宋晚妝皺了皺眉。


    她巴不得襄平侯府別提婚事!


    柳郎說了,他會對她負責,待他高中,就八抬大轎迎娶她。


    “你這丫頭還害羞了。”


    宋夫人戳了戳她腦袋。


    宋晚妝咬了咬唇,眼裏滿是不情願,“娘,我不想那麽早嫁人。”


    謝芳林輕笑了聲,“可不早了,原本三年前宋小姐就該與朝謹成親了,隻是宋小姐為祖母熱孝中,朝謹便也隻好等待。如今朝謹雖受了傷多有不便,但也不好再耽誤了。”


    宋晚妝眉目有些懨懨。


    她就知道沈家會拿這件事說事!


    可是她讓沈朝謹等的嗎?他若是不肯,退婚就是!偽君子!


    “是啊,晚妝,你也不小了,你從前玩得好的姐妹都生兩個孩子了。”宋夫人卻是真的為女兒捉急。


    【別急,你女兒也快了。再等幾個月你就能抱外孫啦!】


    沈朝謹瞳孔微縮:沈綰梨說?!


    他不由垂眸看向了宋晚妝的腹部,盯了許久。


    宋晚妝懷了???


    宋晚妝察覺到沈朝謹的視線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由皺了皺眉,攏了攏大袖衫。


    什麽謙謙君子,分明輕浮得很!


    這時候,柏竹院的守門小廝通報:“世子,張太醫來了。”


    沈朝謹是因收太子牽連受傷,所以他迴府後,宮裏隔山差五就有太醫來侯府為他把脈,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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