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南廷玉以池塘雜草腐葉遭蚊蟲為由,命人將池水清幹,眾人一直忙到深夜,池塘才見底。


    次日,鬱娘起身,坐到梳妝台上,正糾結該給裴老先生換什麽禮物時,忽然發現昨日丟了的那塊的“玄”字玉,竟然安好無缺出現在梳妝台上。


    她還以為眼花了,拿起玄字玉仔細看著,竟真的是它。明明昨日它不見了,怎麽又莫名其妙出現在梳妝台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以為是自己忙糊塗了。


    裴老先生的六十大壽本打算自家人小聚一下,但他的一眾徒弟們張羅著要為他大操大辦,且如今鬱娘為未來太子妃,他也算是未來的國丈,皇家有意為他抬高身份,便打算借著壽宴為他彰顯地位。


    惠嫻皇後將壽宴一事交由鬱娘來操辦,算是對鬱娘的一個曆練,將來鬱娘入主中宮的話,大大小小的宮廷盛宴,都得學會操持承辦。


    她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隻需要宅在後院的無名通房,現在她為太子妃,代表的是太子的臉麵,甚至是國家的臉麵,是故,她必須走到眾人麵前,學會八麵玲瓏、甚至是舞弄權術、掌控人心。


    而對於宮中女眷,宴會也是能彰顯權力和身份、懲罰獎勵、拉攏威懾旁人的一個常用手段。


    鬱娘也知惠嫻皇後的用意,遂抽出來一部分時間專注忙著壽宴的事。


    南廷玉看她親力親為的模樣,心中很是吃味。


    馬上他們就要成親了,她卻對婚禮上的各項事宜不甚在意,倒是對裴老先生的壽宴尤為上心。她的世界裏,在乎的人在乎的事那麽多,偏生就不能多他一個。


    南廷玉心情乏悶,一直悶到壽宴這日。


    朝中的一眾權貴們幾乎都攜著女眷而來,大臣們圍住南廷玉和裴元清寒暄,女眷們則圍著鬱娘。


    現在沒有人再糾結鬱娘到底是不是曾經的鬱奉儀,因為經過中秋節宴會一事,所有人都看出來鬱娘已經坐穩東宮太子妃之位。


    “裴姑娘今日的妝容可真好看,清純中又帶著一點小俏皮。”


    “是啊,這妝容與裴姑娘身上的粉色長褂也很配,嬌嫩如花,當真是‘芙蓉不足佳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鬱娘被一眾女眷簇擁討好著,她們的熱情勁讓她幾乎招架不住,費了好些力氣才應付住她們,將人都安排妥當。


    徐妙蘭也來了,隻不過沒有像旁人那樣立即圍上來說話,見鬱娘得了空,她才搖著羅扇,走上前,笑眯眯道:“如今還適應嗎?”


    鬱娘俏皮搖搖頭。


    徐妙蘭繼續道:“往後久了,你自然就適應了……”說著,徐妙蘭湊到跟前,手中羅扇向著遠處指去,鬱娘順著看去,看到幾個打扮得優雅端莊的婦人。


    那幾個婦人此刻正在偷偷瞄鬱娘,見到鬱娘的視線,嚇得忙轉過身去。


    “有些夫人和你打好關係,便是想著將來能順順利利將自家的女兒送入長樂宮。”


    鬱娘收迴視線,笑道:“倒是難為她們了。”惠嫻皇後本意要為南廷玉再納一良娣,兩奉儀,但後來不知怎地被南廷玉給拒絕了,沒再提這事。


    這群世家倒是不死心,竟還想著從她這邊下手,想來在外人眼中,她們覺得太子不肯納妾是她“善妒”的緣故。


    徐妙蘭小聲叮囑著話:“難為是小事,畢竟現在隻是賠著笑臉,將來就有可能一步登天,所以這群人盯你盯得緊。你要狠下心,別被人輕易忽悠了。”


    鬱娘笑笑:“事不由我,她們就算把我給忽悠了,也不一定能成功,關鍵還是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說著,鬱抬起頭,視線隔著半空望向南廷玉,沒曾想南廷玉也正在看她。那道沉沉目光複雜而內斂,仿佛雜糅了萬般愛意。


    鬱娘收迴視線,心道,南廷玉能不能一輩子不納妾,她無法確定,不過至少最近這幾年他應該沒這個心思,他現下對她還新鮮著。


    愛而不得,總是能讓人牽腸掛肚,甚至是肝腸寸斷。


    人們不會珍惜唾手可得的東西,卻總想追尋那些已經漸行漸遠或者遙不可及的東西。


    徐妙蘭常聽荀世子說太子的事,所以知曉太子和鬱娘之間的事,她調侃道:“太子對你,自然是一片赤誠。”


    鬱娘見她打趣,便也打趣道:“其實我有一事一直很好奇,妙蘭你為何沒有與太子在一起?”


    徐妙蘭羅扇輕揚,悠悠道:“實不相瞞,早些年惠嫻皇後挑選太子妃時,便在我和宣若薇之間猶豫,後來,是我主動放棄的。”


    鬱娘頓時來了興致,睜著眼,靜待她說下去。


    徐妙蘭借著羅扇遮掩,小聲與鬱娘道:“太子這人,旁人覺得溫潤儒雅,可我卻覺得他骨子裏桀驁不馴,固執偏執,不是我所能降服得住,我還是適合找個像阿逸那樣容易拿捏的清閑世子。”


    鬱娘點點頭,深以為然道:“他確實如你所說的這般……”


    “你們在聊些什麽呢?”


    裴元清的聲音忽然竄進來,嚇得鬱娘忙住口。


    裴元清看她心虛的模樣,笑著道:“你們在這裏聊天,可把太子和荀世子急得不行,他們二人頻頻向這裏張望,和大臣們說話都說得心不在焉。”


    徐妙蘭一抬頭,果不其然看到自家夫君露出個腦袋,鬼鬼祟祟向這邊張望,這副模樣瞧著很是滑稽好笑。她無奈搖頭,向裴元清道了賀,寒暄過後便朝荀世子而去。


    殿中一眾大臣和女眷幾乎都已來齊,瞧著時間也該開席。


    鬱娘笑道:“父親,今日你是壽星,你也快進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話落,她作勢推裴元清進殿,卻恰好與迎麵而來的宣明朗撞見。


    宣明朗清晰聽到鬱娘口中的那聲“父親”,眼神不由複雜看向鬱娘。


    鬱娘猝不及防和他對上視線,霎時,她腳下如長了個根,動彈不得。這是她第二次遇見宣明朗,上一次是在中秋宴上,當時並未有精力看他,如今卻是真正仔細看著他。


    他眉目溫和儒雅,氣質俊朗瀟灑,身上又自帶著一股久居高位的氣息,便是現在這副模樣,也能將許多女子迷得暈頭轉向,更何談二十年前。


    難怪魚沉壁丟了女兒,會立即找個假女兒冒充也要穩住自己宣夫人的地位。


    宣明朗看著鬱娘的麵龐,心口莫名苦澀:“琳琅。”


    鬱娘收迴飄遠的思緒,眼色平靜看著他:“宣大人,按照禮儀,您還是應該喚臣女為一聲裴姑娘較為適宜。”


    宣明朗聞言,神色一頓,麵上浮出難堪之色,他似乎還想說什麽,但見周遭有人圍過來,止住了聲音,沒有多做停留,和裴元清說了些官場上的話,讓小廝送上禮物,便轉身離開了。


    他現下被削去一半權力,夫人畏罪自殺,女兒暫押獄中,早已不複當年的風光。官情紙薄,朝堂上後宅中少不了陰陽怪氣,是故,能不聽閑言碎語便不聽。


    邊上有人道:“沒想到宣大人竟還會親自來為裴老先生賀壽……”


    “是啊,本還以為因為中秋節的事,兩家生了嫌隙。”


    裴元清捋著胡子,笑嗬嗬打岔過去,他一出現,殿中氣氛熱鬧許多,祝賀詞連綿起伏響起,寒暄完,一眾大臣和女眷按照位階坐下來吃酒。


    本來依著禮儀,太子該在高座之上,但今日太子卻把高座的位置留給裴元清,選擇和鬱娘同席而座,此舉也算是彰顯了裴家父女二人的地位。


    殿中大臣和女眷們見狀,對裴元清和鬱娘越發殷勤討好,整個壽宴鬱娘都在各種吹捧聲中度過,最後壽宴結束,鬱娘還被幾個貴女拉著,嚷嚷著說想要認她做姐姐。


    她笑著與她們話了告別,等轉過身看向南廷玉,才發現南廷玉閉目靠在椅子上,臉色微紅,似乎被人灌醉睡著了。


    一旁的荀世子也喝得醉醺醺的,徐妙蘭一臉嫌棄扶著荀世子離開,荀世子則盯著徐妙蘭的側臉,傻憨憨笑著。眼中愛意彰明較著。


    鬱娘走到南廷玉身前,正想喊醒他,下一瞬,他卻突然拽住她的手,將她攔腰抱到大腿上。


    殿中還未走完的賓客本來慢吞吞的,見狀,嚇得迅速溜走。


    南廷玉埋首到鬱娘胸口上,聲音啞啞的:“琳琅,孤頭疼。”


    這句話一瞬便將鬱娘帶迴了曾經的迴憶中。


    他以前喝醉酒,頭也會疼,她不理睬他的話,他就跟個孩子似得,一直嚷嚷頭疼,嚷得人受不了。


    “既然頭疼為什麽還要喝酒?”


    “孤不想掃興……”


    南廷玉蹭了蹭鬱娘胸口,鬱娘懷疑他是在占自己的便宜,正欲發火,忽然聽到他低聲道:“明天,你陪孤去看母後,好不好?”


    “明天進宮是要做什麽?”


    “不是進宮,是進皇陵。”


    鬱娘本想要起身掙紮,聞言,動作頓住。


    “進皇陵,看孤的母後,孤早就想帶你去見母後,可惜那個時候在如意寺遇到了刺客,沒有看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宮通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玉南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玉南廷並收藏東宮通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