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娘推開門,看到滿地刺目的鮮血,霎時心髒如被雷電擊中,強烈的恐懼攀上心間,她手臂發抖,一步一步走進去。


    鼻息中血腥味和毛發味雜糅在一起,牆壁地麵皆是火火撕咬掙紮出來的痛苦痕跡,無不昭示著這間房間曾經發生過什麽。


    看守的士兵在身後小聲解釋著話:“昨晚這狗在房間裏一直吼叫,天明的時候,它突然不叫了,我們還以為它叫累了,結果打開門,發現它不見了。”


    鬱娘恍若未聞,走到窗戶前,看到窗柩上有明顯撕咬破損的痕跡,猜測火火應是從這裏離開的。


    是它自己逃走的?還是被人帶走的?


    想到這,她忙讓士兵封鎖龍船,在船上尋找火火。


    它既然逃走了,那船上就一定有它逃走的痕跡。


    然而,士兵將龍船上下四層仔細搜查了一番,依然沒有找到火火的蹤跡。


    它就像是突然間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


    她不敢想象火火那副模樣跑出去會遇到什麽,也害怕它已經遭了毒手,被人毀屍滅跡。


    她止住淚,猶自確認道:“你們每個房間都仔細搜查過了?”


    “是的,都查過了,除了……”


    “除了什麽?”


    “除了宣夫人和宣姑娘的房間沒敢進去查。”


    鬱娘聞言沒作聲,擰住眉心,領著士兵找過去。


    蕭重玄這一路一直默不作聲陪著她,看她這副模樣,心知勸不住,又怕出事,於是差人去知會太子一聲。


    宣家母女此刻麵對麵而坐,手中皆捧著湯婆子,一旁暖爐煨著熱茶,氤氳繚繞,二人聊著閑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見到鬱娘出現,二人收斂了笑意。


    “鬱奉儀。”


    鬱娘開門見山道:“宣夫人,宣姑娘,火火丟失了,還請二位允許下人進房搜查一番。”


    宣若薇和宣母對視一眼,沒開口。


    秦婆子上前斥責道:“鬱奉儀,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們家小姐是聖上親賜的未來太子妃,你一個小小的奉儀,憑什麽為了找一條狗就能讓下人來搜查小姐的房間?”


    鬱娘袖子中的手指慢慢收攏。


    蕭重玄見狀,冷下臉色,正要為鬱娘說話,鬱娘卻先開口道:“宣夫人宣姑娘,請息怒,我此行目的是怕狗躲在二位的房間裏,屆時會發怒傷到二位貴體,我也是擔心你們,才一時情急,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見到她如此態度,宣母溫和笑了笑,揚起手中佛珠,指向裏麵:“鬱奉儀可以率人進去查看,但若是沒有查出來什麽……也總該要給我們一個交代罷?”後麵一句話音量驟沉,威懾感如潮水般襲向鬱娘。


    鬱娘聽到她這般說話,立即道:“我會向宣夫人、宣姑娘請罪。”此刻哪怕會丟盡臉麵,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請罪倒不敢,隻希望鬱奉儀往後識得禮儀謙讓,學會尊卑有別,勿再越俎代庖、以下犯上。”


    這話滿是羞辱的意味,想來是在為宣若薇出頭,斥責她原先的逾矩行為。


    鬱娘壓下眼中難堪,努力平靜道:“好。”顧忌是女子的房間,沒有讓士兵進去搜查,而是讓苗苗過去查看。


    房間很小,幾乎一眼便能望到底,打個轉的時間,苗苗便迴來複命:“鬱娘子,我沒在房間裏看到火火的蹤跡。”


    鬱娘身形顫了顫,腦中血液似在倒流,耳朵轟隆隆作響,她好像聽到秦婆子在陰陽怪氣嘲諷她,那聲音高高懸在頭頂,每個字眼都聽到了,組在一起卻聽不清意思。


    蕭重玄代她向宣家母女話了告別,示意她離開,她沒有動身,隻眼神直勾勾盯著宣夫人。


    壓抑的怒火和驚懼在這一刻衝上頭頂,她竟氣急攻心,眼前一黑,直接向後昏了過去。


    幸好蕭重玄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她的肩膀。


    “鬱奉儀……”


    “鬱娘子……”


    鬱娘做了許多噩夢,一會兒夢到火火逃出去被野獸吃了,一會兒又夢到火火是被人殺了,扒皮抽筋,懸掛在吊索上,以致她夢裏一直不安,呢喃喚著火火的名字。


    蕭重玄不便近身照顧她,隻站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斂下眼中憂慮,邁步離開。


    興許是過於驚懼擔憂,鬱娘夜裏又發起高燒,身上不斷出汗,苗苗抽抽搭搭在旁伺候她。


    苗苗見她這般模樣,心道,火火要是找不迴來,鬱娘子估摸醒來又會哭昏過去。


    怎麽這宣夫人一來,火火就跟中了邪似的鬧出這麽多事?


    以火火現在犯下的事,估計找到了也是要……苗苗歎口氣,現在隻盼望能找到證據,證明火火是被冤枉的。


    次日,鬱娘退了燒,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鬢間布滿汗水,整張臉因著擔憂和恐懼沒有一點血色,便是連嘴唇都透著白。


    她嗓音沙沙,眼神帶著騏驥問向苗苗:“他們找到火火了嗎?”


    苗苗難過搖搖頭:“鬱娘子,在你昏睡期間,士兵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它。”


    鬱娘闔上眼,胸腔猛地顫動,不住咳嗽起來。


    苗苗忙給她順氣,說著寬慰的話,她緩和了會兒情緒,又道:“火火應該是去了岸上,苗苗你給我備衣裳,我要去岸上尋它。”


    “鬱娘子,現下延陵整座城都因著瘟疫被封了,你進不去的。”


    鬱娘一怔,睫毛顫了顫,沒再說話。


    如今多耽擱一天,火火便危險一分,且找不到火火,宣家死傷的那幾個婢女婆子也會叩在火火頭上。


    她不明白,宣家母女二人如此大張旗鼓,甚至鬧出人命來,難道就隻是為了對付一條狗嗎?


    她現在腦子混沌,實在難以捋清事情。


    晌午,宣若薇竟帶著婢女來看她。


    門外響起宣若薇的聲音:“聽聞鬱奉儀醒了,我讓婢女熬了湯,來送給她補補身子。”


    鬱娘點頭,苗苗方才放宣若薇等人進來。


    宣若薇今日穿著一身白色雲紋華服,肩披黑色大氅,銀紋玉冠束發,模樣看著清爽俊逸,她進了屋,卻讓婢女關上門,悉數退了出去,連苗苗也被關在門外。


    鬱娘見狀,抬起眼睫睨她。


    宣若薇坐到床邊,眼中絲毫不見前幾日的芥蒂,宛若換了個人似的,體貼道:“鬱奉儀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喝喝湯,補補身子罷,有了力氣,才好找狗。”說著,她將湯碗端到鬱娘麵前。


    鬱娘不想同她虛偽寒暄:“你找我是有何意?”


    “我來此是想要把火火的行蹤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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