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陽又是三天沒迴家。天悅產假已經超出規定的時間一周,下周一必須得迴單位上班了,單位離她住的地方開車得半個多小時,雖然知道單位會照顧她哺乳期的特殊情況,但自己上班期間必須得有一個人來照顧嬰兒,她已經跟丈夫說了幾次這事,寧致陽堅持讓嶽母來幫忙看孩子,他覺得嶽母一家都欠著自己諾大的人情,雖然他們幫助自己借錢投資,但當初也給天悅承諾一旦資金迴籠時大家都要分一些,其實是他在幫助家裏人賺錢的。


    母親能來當然最好,不僅有經驗,也能減少孩子的陌生感。可實際上這幾個月母親來的次數越來越少,父親的糖尿病已經發展成了尿毒症,現在一周要去醫院做三次透析,已經到了身邊離不開人的地步,天悅也不忍心讓母親一個人天天兩頭跑,畢竟七十多歲的人了。她跟寧致陽說想請一個保姆,寧致陽說公司現在的幾筆投資迴報率都不高,每個月也就一萬多塊,自己剛到長鴻工作,還要有個人情往來,還要跟公司的上層多做溝通,哪個是少得了錢的,你要請保姆我每個月最多給你三千塊錢,其餘的你先自己想辦法吧。又歎氣說你們家那裏真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總是他們有事來求咱們,咱們有事他們就看著,真是沒辦法。


    寧致陽原來曾經想把母親從農村接過來幫忙,但她身體也不好,又有著天悅不喜歡的農村習慣,再說讓自己母親來帶孩子他也不放心,母親幹點出力氣的活計還好,城裏的孩子她肯定是帶不了的。


    過了幾天寧致陽給了天悅一萬塊錢,說是三個月的費用。天悅這次分娩單位是全額報銷,當初住院的時候李顯代她交了三萬元錢,一直就沒有機會還給他。這幾個月寧致陽幾乎不怎麽往家裏拿錢,反倒不如以前開通訊器材公司的時候手頭活絡。六個月的工資得等她產假結束後一次到保險公司結清,孩子到處都要花錢,光是看了幾次病就花了一萬多塊,手裏沒錢就把準備還給李顯的三萬元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已經見了幾個保姆,總覺得個個都不稱心。朋友和同事都告訴她想要雇個好的非得工資待遇高不可,現在人力多貴呀,特別優秀的保姆向來是有價無市的。她就四處打聽,原來現在想做保姆這個行業也不容易的,得考證,有證的保姆服務就格外在行,對於孩子的照顧也細致科學,懂得也多。知道想雇到這樣的保姆每個月至少七八千元,她自己一個月工資才六千多一點,如果真雇個這樣的保姆,加上寧致陽給的,每個月娘倆就得喝西北風了。


    孩子剛剛吃了奶睡著。天悅一個人坐在臥室裏發愁,她幾次拿起電話想再給寧致陽說說保姆的事情,卻沒有這個勇氣。從前自己可不是這樣,她在李顯麵前幾乎是有事直接就說,哪怕覺得自己的要求明顯不合理也要央求,李顯往往最終卻不過她的軟硬兼施,就隻好應了。接下來總要批評她,又說下不為例,到了下次還是這樣。李顯漸漸也就習慣了她,除非特別大的支出,李顯一般都不大在意,也覺得自己賺得多,也不想讓她太委屈了。


    正在迴想著,電話的震動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看看屏幕竟然是周玲,連忙悄悄走出去接了。原來周玲想孩子要過來看看她,問她方不方便,天悅這幾天憋屈得難過,也想找個人說話,就告訴了周玲位置。


    不到半個小時,周玲提了三四個大袋子進來。天悅說來看孩子幹嘛要買這麽多的東西,周玲說自己也沒這方麵的經驗,看著好的就都買了一些,湊一塊兒就多了,又說累死了,孩子呢。天悅說正在睡覺,周玲伸了一下舌頭,說自己這大嗓門不會吵醒了吧,天悅笑了說沒事的,她現在吃飽了一覺能睡幾個小時的。


    兩個女人坐在客廳裏聊天,周玲見她家居住環境一般,家具也都平常,心裏有些納悶,她聽歐陽劍說寧致陽這些年一直都是做生意,沒想到家裏的境況竟然如此平常。又見屋裏到處都透著亂,沒個整潔的樣子,問天悅沒人幫你看孩子啊。天悅見她目光四處散看,臉就紅了,說寧致陽自從到了新的公司,常常是幾天也迴不了家,自己一個人帶孩子有些忙不過來,又說了父親健康的事。


    周玲聽她說寧致陽幾天才迴家一次,不禁有些詫異,暗想他不過是個投資公司的經理,哪就能忙到那樣。但這個想法不能說,隻點頭說寧總剛到公司,事事都要親力親為,也難為他了。


    周玲打著看孩子的名義,其實是想核實劉天悅的真實身份。這些日子她經常想起劉天悅來,提醒自己這事最好不要打聽,她跟歐陽劍結婚一年多了,兩人感情越來越融洽,可是心裏總有李顯的痕跡,還是忍不住想通過劉天悅了解他。幾次告誡自己不要好奇,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再說自從上次見了孩子,心裏一直惦念。


    兩個人的話題離不開孩子,自然就談到天悅上班了怎麽辦。天悅說自己正在為這件事犯愁,母親那裏指望不上,想雇個好一點的保姆又一時找不到,下周一必須得上班,單位已經催了幾次了。周玲皺了半天眉頭,說銀行有一個同事剛好辭了一個挺不錯的保姆,聽說人非常不錯的,職業操守也好,不行幫她問一下。天悅哪裏好意思說自己犯愁的是請不起人家,隻能說麻煩妹子了。周玲就麻利地拿出電話來打,倒給天悅嚇了一跳,沒想到她這個人說辦就辦,毫不猶豫。


    一會兒聯係完了,說這個保姆恰好沒找到下家呢,如果行的話明天過來你們見一麵吧,天悅隻好說謝謝,就這麽定了,心裏卻一個勁兒地打鼓,這樣的保姆不定得多少錢呢,再從寧致陽那裏要錢,又得聽到多少難聽的話呢。為了女兒,不行就到娘家先拆對吧,過一個月是一個月,把最艱難的這段時間熬過去再說,反正孩子一天天在長大,寧致陽那裏遲早會拿迴錢來的。當初李顯給的一百萬拿迴來總要還給人家,賺了紅利也夠女兒用的了。想到此,心裏舒坦了一些,人就有了點精神,跟周玲天南海北的聊起來。


    周玲要把話題往李顯身上引,提起自己大學畢業後的經曆來,說剛畢業那會兒,家裏想讓她考個公務員的崗位,那時候年輕想先闖闖,當初還在名噪一時的電纜廠幹過兩三年呢。說完盯著天悅的臉看。


    天悅聽到電纜廠三個字,臉上就變了顏色,周玲一下就看出來,心裏更多了三分確定。又說當初自己跟一個叫李書的人同住一個宿舍,這個李書原來是電纜廠的總經理李顯的秘書呢。天悅臉色變得慘白,嘴唇也有些抖,隻說是嗎是嗎,電纜廠嗎,我不太熟悉的,我是畢業以後一直在區裏工作,再也沒動過單位的,不像你的經曆那麽豐富。


    天悅剛才一直在為保姆和錢的事情糟心,剛有些緩過勁兒來,猛然聽周玲提到電纜廠的事,李顯就從心的最深處跳了出來。想到李顯人就變得恍惚起來,周玲再說什麽就一點也聽不清楚了。過了好一會兒,人突然驚醒過來,說得去看一眼孩子,人向臥室走,身子走得有些飄忽,腳下沒跟。


    周玲見了她的神態,斷定這個劉天悅必定就是李顯的前女友了。沒想到李顯當初那麽深愛的女人如今竟然成了寧致陽的妻子,當真是天地雖然廣大,但也渺小,這也太巧了。正想著,聽到孩子的哭聲,連忙奔了過去,見天悅正在給孩子喂奶,看見周玲過來連忙說不好意思,這孩子平常不是這樣的,今天咋就醒得這麽早,你先坐一會兒,等我把她再哄睡了咱們再聊。


    周玲說不了,今天就是來看看小家夥,我這身上到現在還這麽涼,不敢抱她,哪天來再多呆一會兒。我先走了,明天那個保姆過來,不管談得怎麽樣告訴我一聲,不行的話我再問問別人。


    天悅抱了孩子想從床上站起身來,人卻吃力起不來。周玲說姐你別管我了,我這就走了。穿了大衣走到門口,偷偷把一個紅包放在玄關處的櫃子上。


    聽到門鎖上,天悅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地下來,流了嬰兒一臉。


    女兒其實是被天悅自己弄醒的,麵對周玲提到的話題天悅實在無力接過來,那一瞬間十來年所經曆的一切都洶湧而至,衝擊得她心旌搖蕩,無法麵對。她把女兒搖醒,希望借此擺脫周玲的追問,周玲走了不知多久,天悅才迴過神來,她低頭看女兒,發現她正張開一雙清亮的眼睛盯視著自己,她還不懂母親為何會哭泣,不懂成年人經曆的一切,無論是喜悅悲傷,還是親密疏離,她都不懂,但嬰兒能夠與母親心意相通,在她懵懂的世界裏她能夠感受到母親的憂傷嗎?


    天悅把孩子輕輕舉起來,親吻了孩子稚嫩的臉頰,感覺到她的體溫,孩子突然咧開嘴角笑起來,天悅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她的心裏那股憂傷和悔恨一下子消失了,全部被對女兒的愛充滿了。


    女兒是上天送給劉天悅的禮物,如果沒有女兒,天悅無法找到生活的意義了。


    許大利的父親終於沒能熬過這個新年。許大利一個月能來看父親一兩次就不錯了,他不是不孝心,是因為爺兩個三觀不合。父親見不得許大利為人處事的方式和態度,而許大利則是認為父親的觀念過於老舊,人又正統,每次來看他最終都是不歡而散,時間久了自己就不怎麽願意來,老婆倒是每周帶著兩個孩子來兩三次看爺爺,老人不喜歡許大利,對孫子孫女格外疼愛,兩三天看不著就打電話。


    老人從立秋就一直咳嗽,開始的時候自己也不在意,以為咳嗽也跟往常一樣是感冒引起的,過幾天自然就會好了,哪知一直咳了一個月,症狀越來越重,到後來直咳到喘不過氣來。許大利也害怕起來,把父親拉到醫院檢查,結果嚇了全家人一跳,已經是肺癌晚期,老人年輕時吸煙特別嚴重,後來老伴強行給他戒了,哪知老伴反而比他走得早。許大利悔恨自己為什麽不給父親早早檢查,其實老人最諱疾忌醫,大利多次要給他體檢,都被拒絕了。“不查啥毛病也沒有,我都這麽大歲數了,一查還能查不出問題來,到時候大驚小怪的。”許大利沒有意識到,父親拒絕體檢也是爺兩個三觀不合的表現,往往兒子想要他做的,他就特別抵觸。


    這個世界上越是親近的人,三觀不合帶來的傷害就越大。他們都努力地堅持各自的觀點,為了堅持寧肯吃苦寧肯受罪也不低頭。


    臘月二十六那天許大利為父親舉辦了一次比較隆重的葬禮。市裏區裏很多的名人出席,本市醫療界的大批專家和醫護人員也都參加了,告別廳裏擠滿了來賓,因為同行多,大家就相互寒暄,本來肅穆的葬禮人頭攢動,一派熱鬧的氣象。


    李顯跟小妹兩口子站在一起,遠遠地看到了歐陽劍夫妻二人站在最前排。向遺體告別時李顯站在老人麵前深深三個鞠躬,表達哀思。那年他跳樓自殺,要不是老人堅持,自己也許會落下殘疾呢。就是自己康複期間老人也常打電話給他。看見許大利紮著白腰帶站著承禮,把兩個白信封包遞給他,一邊說節哀順變,許大利用肥大的手緊緊握了李顯一下以示謝意。


    臨離開時,一個女人在後麵喊李顯,李顯迴頭見是周玲,就衝她笑笑說好久不見了,又說比以前有氣質了。周玲皺了眉說有事給你說,你跟我過來一下。李顯沒看見歐陽劍,說歐陽呢。周玲不管當著眾人的麵,一把扯了他走向人少的地方,李顯低聲說放開手,讓歐陽看見算怎麽迴事。


    “我見到劉天悅了。”


    李顯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說句話有什麽含義,沒接她的話。


    “跟你說,我也是偶然見到她的,她現在嫁給了一個叫寧致陽的人,姓寧的現在接了李書的總經理職務,就是你以前的那家投資公司。”


    李顯說知道,寧致陽是她的前夫,她離開我後兩個人複婚了。周玲聽了,吃驚起來,說沒想到沒想到,轉來轉去又迴到原點了,這緣分二字當真讓人無奈。李顯聽她的話有問題,就不敢接茬。


    “開始我沒確定她就是你的前女友,後來去了她家一趟,結果我剛提你的名字她臉色就變了,我猜就是她了。”


    “她已經嫁作人婦,結婚生子,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聯係了,你何苦提她。”


    “她過得不好。我從她的家裏狀況和她的神態能看出來,她……怎麽說呢,過得不如意。”


    李顯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被撕開,他不想把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再度扯開,受不了那種感覺。“她過得是否如意跟我也沒有關係,我不能介入她的家庭生活,那不道德。再說那是她選擇的結果。”


    周玲能看出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心裏就有些不舒服。“那個姓寧的不怎麽迴家,他家孩子那麽小,就劉天悅一個人照顧,我感覺她……好像……好像手裏不太寬裕。”


    李顯想問她你怎麽知道的,又想起來已經給了她一百萬呀,難道她是堅持不肯花我的錢嗎。到了嘴邊隻說還有沒有別的事情,我還有事情要辦,這可要走了。周玲說你滾吧,沒良心的,我好心好意告訴你,你還攆我。李顯隻說了句再見,人就轉身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麽,即便是同一個季節,殯儀館的氣溫總要比人們生活的地方寒冷許多。李顯感覺身上特別的冷,聽小妹的就對了,她要給自己上樓再拿一件王陽的大衣下來套上,李顯說不用,結果真的冷,透骨的冷。


    上了車,王陽早就打開了空調,溫暖幹燥的空氣吹拂著他的臉,但牙齒還是咯咯地響了半天,人才緩過來。


    李敏問大哥剛才那個女的是不是從前到藥店裏找過你的那個人,李顯說少管閑事吧,你們女人咋都那麽多好奇心,好奇害死貓不知道麽。


    往迴走的時候,李敏說後天就臘八了,秀娟說老太太要咱們都去她們家,喝臘八粥。李顯點點頭,田秀娟已經搬家快一個月了,他還一次都沒去過,搬家那天他跟老高陪著市裏的老年運動隊參加省裏的比賽去了,隻讓李敏轉給秀娟一個紅包,以酬喬遷之喜。後來秀娟幾次請他過去吃飯,他都以各種理由推辭掉了。這次不能再推辭了,因為老太太邀請,再拒絕說不過去。李顯告訴小妹一定去。


    李顯是不想再牽連秀娟,他害怕女人離自己太近,她們會受到傷害,這是宿命。


    沉默了半天王陽問大哥現在跟秀娟到底處得咋樣啊。


    “不可能的,已經說過多少次了,咱都這麽大年紀了,人家過來沒幾年就伺候我啊,找個保姆麽,咱別害人家了。”


    秀娟買完房子不到兩個月就辦完了貸款,李顯替她墊付的房款早就還給了他。小妹也要還一部分被李顯拒絕了,說佳明過完年不得結婚啊,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又不急用錢,放在哪裏不是放。


    田秀娟是個溫婉的女人,體貼溫柔又會操持家務,對李顯一百個好,盡管她感覺出來李顯對自己的疏遠,但仍然把李顯當成親人一般,隔三差五地來幫他收拾屋子,每次來的時候總能帶一些必需品,李顯 也就省了許多的心。如果恰巧李顯在家,兩個人就做飯吃,李顯沒在家,她就帶了食材過來給他做好,再微信告訴他自己來過。秀娟手裏的鑰匙還給李敏了,李顯從備用鑰匙裏單獨給了她一把。她一點兒不推辭,順順利利地接了,就當自家人一樣將那把鑰匙掛在了串了幾個鑰匙的環上。


    快下車時李顯問佳明怎麽樣,李敏說上次接迴來隻呆了兩天就火燒腳似的迴省城了,說是英子那邊忙不過來,又說趁年前這個階段多賺點錢,想在結婚前買台車的。李顯誇獎佳明不但懂事,做事還有長遠的計劃,將來你們倆挺省心的。李敏念了句阿彌陀佛,說但願那樣。其實佳明把大舅的話轉給了媽媽,李敏想問問大哥過完年到底要做什麽事業,話到了口邊忍住了。


    李顯看看還不到十點,對王陽說把我送康養院吧,我得看看老高他們,好幾天沒看他們,不知道這些老人冰上運動搞得怎麽樣。王陽答應了,到了路口拐了個彎。李敏說大哥你真是老了麽,怎麽整天倒跟這些人呆在一起,不會是有共同語言了吧。李顯說跟他們在一起省心,這些人生活在自己的圈子裏,跟社會接觸得少,人都越活越純潔。李敏就衝王陽笑,說你也別開網約車了,跟大哥混吧。


    到了康養院,李顯下車,一邊對小妹說,你的話有道理,我過完年的事雖然還沒有完全定下來,但有可能得把王陽帶上,他得給我當個家。沒等李敏問,李顯關了車門走了。


    冰場是標準的圓型200米跑道,自從上次大雪後每天都要用特殊的冰車澆一到兩遍,這個冰車是李顯拜托原來電纜廠的老部下給焊的,自掏腰包花了一千多塊,卻告訴老高說是朋友贈送的。


    冰車上麵是個大圓桶,能裝差不多一噸水,每天早晨老高帶著兩三個人推著它在跑道上轉,圓桶的下邊伸出來一個打橫的鐵管,鐵管下端鑽了三排細孔,水就從這些細孔中噴灑出來。饒是如此,完整澆一遍這個跑道也得一個多小時,老高把參加滑冰的男人排了班,每天都保證把冰場清掃後澆一層水。


    李顯見冰場光滑如鏡,像一隻巨大無比的玉環,在陽光下發出晶瑩的光。他自己小心走到冰場邊上,伸手摸索著冰麵,覺得一絲冰涼浸入手掌。他蹲下身子,發現冰麵底下暗紋縱橫交錯,猶如刀劍一般,透出殺氣來。正看著,聽見老高喊他:“李顯,別穿你的髒鞋站冰上,有砂子!”李顯知道這些砂粒到了冰麵上會傷害冰刀,更會給滑冰者帶來危險,站直了身子喊知道了。


    轉迴身來卻見老高帶了一群人出來,每個人腳上都穿著冰鞋,刀刃的護套踩在冰場邊的雪地上,發出哢哢的脆響。他迎上去問滑得怎麽樣了,怎麽剛才一個人影都沒有。高勝利用手拍了拍李顯的肩膀,他本來就比李顯高出半個頭,穿上冰刀後人更顯得高大。


    “我說你小子是不是貓冬了,你看看!”他用手揮了一下,“想不想看看我們這幫老家夥的效果?”李顯笑了,說我就是來檢查效果的,現在請運動員上場!


    七八個人早就脫掉了鞋套,在冰上自如地滑了起來。李顯看見這些老人一旦上了冰人就輕盈自在,再也看不出來老態龍鍾的樣子,滑得有模有樣,他就吃驚不已,覺得運動果然能夠改變人。老高嗚嗚渣渣也上了冰,滑得卻很一般,李顯笑話他說姿勢不正確,老高人高馬大,本就不適合滑冰,被李顯嘲諷了要逞能,人就摔了個仰麵朝天,大家都瞅著他笑。


    滑了半個多小時,人又都從冰上下來,老高說你中午別走了,就在這兒吃了再走,李顯同意了。到了食堂發現人少了一些,院長說家裏接走了十多個迴去過年了。又歎了口氣說今年上秋到現在又走了三個老人,這北方的冬季啊對老人是一關呢。李顯才聽明白是死了三位老人。一下想到許大利的父親,心裏湧上來一股莫名其妙的悲涼。覺得人生事事均不如意,人人活得艱難無比。


    老高單獨拉了李顯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問他這些日子忙什麽呢到底,神神秘秘的。李顯說自己算計了幾個月了,人也不能總這麽閑著,想過完年做點事,就籌劃這個呢。老高皺眉說你這個人有些地方我可真看不慣,究竟什麽事你跟我說說,李顯說不是故意瞞著你們,事情剛有個眉目,等定下來一定告訴你,到時候還要請大家幫忙剪彩呢。


    吃完飯李顯要走,囑咐老高說:“沒想到大家的技術已經很不錯了,滑得挺快的,你可要時刻提醒他們小心,那刀快著呢,劃到身上不是玩的。”老高點點頭說:“可不是麽,沒想到這群人裏邊有幾個挺有靈性,還有幾個年輕的時候有點兒基礎,我也擔心這個。教練每次上冰都說注意安全。”李顯說今天沒看著教練呢,老高說帶隊到省裏參賽去了,李顯問咱們怎麽沒出隊員,老高笑了半天說,你以為省裏搞個活動那麽容易的,是中學生的冰上比賽,給老年人樣樣都整個比賽,你掏錢呀。李顯笑著說,單是供你們我都不行,還掏錢整個省級的比賽,你太高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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