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裏的糧食又要見底了,迫不得已,我把全營的兄弟集合起來,下達了作戰命令:去鬼子占領的鬆木坪鎮裏去征糧。


    好久沒打仗了,這幫榮譽軍人早就渾身癢癢了,師裏其他兄弟在前線打得熱鬧,他們卻隻能跟著我在後方帶孩子,都快憋屈死了,渾身長毛。再這麽下去,我怕真的就帶不了他們了。


    這次行動,還帶上了新兵,就是要讓他們見識一下腦漿子和鮮血混在一起是啥樣的,避免以後上了戰場就尿褲子。


    李華一路上牢騷滿腹:“打一個小鎮子,用的了這麽多人嗎?這不是高射機槍打蚊子嗎?”


    王雲強跳起來拍他腦門一巴掌:“你腦殼方了?團長大人那是怕搶來的糧食太多,人少了,扛不動噶!”然後給我一個很諂媚的表情,“團座大人,我說的對不對呢?”


    我笑嗬嗬地說:“你這是屁股上掛水壺,有一定水平的。其實我是怕你們這幫龜孫趁我不在,去縣裏禍害老百姓!”


    他一臉無辜地說:“冤枉好人咯!老子可沒幹壞事,專心保境安民!”


    我使勁摟著他脖子低聲說:“給人家抗屬挑水,最後挑到床上去的是不是你?人家告狀告到我這裏了,我是拿了兩塊大洋替你平的事!給你麵子才不揭穿,現在,你還我錢!”說著我朝他伸出手。


    “給你屁的錢!”他還不服氣了,“我們兩個月的軍餉都讓你給扣了買糧食了,我們還沒找你要賬呢!”


    我趕緊捂住他的嘴,恐嚇說:“再胡說,我滅你的口!記住了,是上頭沒發下來軍餉,不是我扣了,你明白不?不然的話,你會不小心掉糞坑裏淹死的!”


    他說的沒錯,軍餉是我扣下的,這麽多人要吃飯,這也是無奈之舉。別說軍餉了,軍裝都大半年沒發了,我們的軍裝都已經補丁摞著補丁,派出去偵查的兄弟化妝成乞丐都不用換衣服,地上打個滾就是乞丐造型。


    我自己的皮鞋都露底了,換個底的錢我都不舍得掏。隻能跟大家一樣穿草鞋了,我這一肚子委屈還沒地方去說呢。


    到達目的地,前方偵查隊來報:


    鬆木坪鎮駐紮了三十七個鬼子,有一輛坦克,一挺九二重機槍,一挺歪把子機槍,還有一門九二步炮,


    鎮周圍設置了三個據點,三個據點相距不到五裏路,坦克在鎮中心,隨時可以增援各個據點。


    聽聞這消息,我的心涼了半截,這鬼子人數雖然不多,配置可不低。不愧是崗村寧次的精銳部隊。要說硬打的話,一個急衝鋒就能解決了,但是,為了這口吃的,賠上太多人命太不值得了,迴頭跟上麵也不好交代,我的心理預期是最多五人受傷。


    但人已經到這了,豈能空手而歸。白天打的話風險太大,那就決定晚上幹。


    三個連隊分工協作,一連分兵兩路負責佯攻東西兩側據點,牽製住他們,我帶兩個連直接從南側據點突破,然後直接打進鎮子中心,收複鬆木坪。


    我們運動到靠近日軍設置在主路旁邊的最大一個據點附近隱蔽起來,我觀察到,這個據點後麵搭了一個大草棚子,裏麵堆著一堆不知道是啥的東西,上麵蓋著帆布,估計不是糧食就是軍火。反正讓我們這一趟走不了空就行。


    另外兩個據點的槍聲一響,我們剩下的人作為主力就把據點給圍了起來了。


    雙方叮叮咣咣的開始打槍,這個據點裏麵隻有五個人,就算他的重機槍火力再猛,也架不住我們的交替掩護攻擊,我們攻擊前進到距離鬼子據點不足一百米的地方,都能看到對方的眼睛了,結果,出現了讓我都不敢相信的一幕:鬼子舉白旗了!


    這是我參軍兩年以來見到的最大怪事,我就從來沒見過願意舉白旗投降的鬼子,他們寧可用手榴彈把自己炸成碎渣子。


    我揮手示意大家停止前進,雙方陷入停火狀態。既然他們投降了,我們也省去了不少麻煩。日本俘虜可是很值錢的,把他們賣到軍部,不僅能立功而且能換不少賞金。


    從碎石板堆砌的據點後麵鑽出兩個人,走在前麵的舉著小白旗,穿著綢布褂子,腳蹬馬靴,頭戴日本小軍帽,沒錯,這就是一個漢奸造型,跟電視上的差不多,躲在他身後的是一個身材矮胖的日本軍官,看那軍銜就知道官也不算大。


    漢奸走出據點之後衝我們搖旗呐喊:對麵的兄弟,別開槍,有話好好說。我們井上小隊長誠心邀請你們一起聊聊。


    我探出半個身子衝他大喊:不開槍也行,裏麵的人全部出來,武器放在一邊。


    漢奸和鬼子軍官一陣嘀咕之後,還真就聽話了,躲在據點後麵的四個小鬼子真的就老老實實出來了,把槍丟在了幾米外的地方,規規矩矩地站在牆根。


    既然人家這麽有誠意邀請我聊天,咱也不能掉份,我收起手槍,大步流星的向他們走去,身後的那幫兄弟為防鬼子有詐,趴在地上瞄準前方。


    我和鬼子軍官在雙方中間的空地上見麵了,他還給我鞠了一躬,笑嘻嘻的伸出手來跟我握手,然後嘰裏咕嚕的對漢奸說了一通話。


    那漢奸翻譯說:我們井上小隊長說了,中國有句古話,化幹戈為玉帛,我們願意付出一點物質代價,誠心請閣下退兵,我們不想打這種沒有勝算的仗。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了了,對方出錢出糧,我們退兵,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接下來就開始討價還價,我提出我的心理價位:1000塊現大洋,五千斤糧食。


    結果那個井上小隊長二話沒說直接點頭答應。


    他的這種爽快讓我當時就比較疑惑,一個小隊就這麽富裕嗎?我當時還懊惱不已,是不是價格要低了?


    要知道當時鬼子剛打下宜昌,宜昌早就是一座空城,城外農民的糧食也早就被國軍征收一空,日軍也已經糧草不濟了,他們一個小隊可以輕輕鬆鬆拿出這麽多錢糧,怎麽能不讓人心生疑惑?


    我隨口問了一句:你們是哪支部隊的?


    結果得到的答案讓我大吃一驚:日軍第十一軍的第四師團,沒錯,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甲種師團大阪師團,來自大阪城市的一幫小販組成的師團。我們的老熟人了。


    那麽一切就不奇怪了,這幫家夥不熱衷於打仗,一門心思搞生意掙錢。


    當時徐州大撤退的時候,李長官帶領40萬大軍從第四師團的防區通過,結果這個第4師團就跟看不見他們一樣,慢條斯理的生火做飯,一度讓李長官以為前方有埋伏,不敢輕舉妄動,要知道這個師團可是日軍少有的幾個甲種師團之一,戰鬥力十分強悍,絕對不輸板垣師團和土肥原師團。


    結果就是那麽讓人出人意料,第五戰區的40萬大軍坐著火車輕輕鬆鬆的通過了第四師團的防區,第四師團給出的理由是,沒有收到上級阻擊撤退國軍的命令。真正的原因是他們沒有絕對的把握戰勝這40萬國軍,他們的宗旨就是絕不打沒有把握的仗。誰的命令都不好使。


    他們參加各種會戰總是走在全軍的最後麵。一到了打掃戰場的時候,他們總能出其不意的出現在第一線。


    他們師團的原則可以總結為三點:無謂的犧牲不付出,不合理的戰鬥不參加,窮途的敵人不追擊。


    我們以前還當個笑話來看,現在看來他們的所有舉動都是挺明智的。


    這個井上小隊長中國話說的不咋樣,生意和交易兩個詞卻說得異常標準。


    這讓我想起了我們當初被圍堵在徐州運河橋頭的時候,也是跟這個大阪師團做了生意,花錢買出了一條生路。


    經過漢奸的翻譯,我明白了他們的意圖:要跟我們做生意。


    我們都窮得要當褲子,這都像土匪一樣出來搶劫了,還有啥能賣的?


    鬼子看出了我的難處,笑嘻嘻地帶我去看據點後麵草棚裏的東西,是成堆的煙葉和藥材。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要我們拿湖北當地的特產煙葉和中草藥跟他們做交易,而這兩樣東西的主產地基本上都在湖北湖南山區,目前還在國軍勢力範圍內。


    我問他們:除了糧食,你們還可以拿出什麽?


    結果鬼子列出來的東西讓我直流口水:白糖,鹽,汽油,成品煙卷,保溫壺,飯盒,衣帽鞋襪,鍋碗瓢勺,甚至一些武器裝備,都可以拿出來交易。


    我又問他們:你們就這幾十來個人,怎麽可能有這麽多物資?


    漢奸說:第四師團有三個聯隊已經進駐宜昌,他們位於城南的倉庫裏收集了大量的物資,隻要價格差不多,他們啥都敢賣,現在生意做得很大了。


    我們拿到的錢和糧食是鬼子從鎮裏拉出來的,這次交易是他們中隊長批準進行的,他們也明白一個道理:留作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花錢買平安是最合適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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