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城市上空響起了刺耳的防空警報聲,仿佛要撕裂整個天空一般。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瞬間變得混亂不堪,人們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著,爭相尋找最近的防空洞來躲避可能來臨的空襲或其他危險情況。


    有些人推搡著前麵的人,試圖擠到更前麵去;有些則拎起行李和包裹,匆匆忙忙地朝著防空洞方向奔跑;還有些老人和孩子因為行動不便而被落在後麵,隻能大聲唿喊求救。街道兩旁的商店紛紛關門停業,店主們也加入到逃亡隊伍之中。


    恐慌情緒像瘟疫一樣迅速蔓延開來,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恐懼與無助。然而,在這片混亂之中,軍警組織大家有序地撤離,並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共同前往安全地。


    我也隨著人群進入了一個防空洞,不過穿軍裝的人要求站在外麵,地麵上傳來爆炸聲,防空洞的頂棚往下掉石灰,所有人被驚得抱頭蹲在地上,隻有我處變不驚,靠著牆根老實站著,耐心等待轟炸結束,對於我來說,這都是小場麵,哪次打仗不是用光頭腦袋頂著日本人的飛機在堅持?


    警報解除之後,大街上重新恢複了熱鬧的景象,從中有幾處樓房被炮彈擊中起火,消防隊正在緊張的滅火工作,重慶百姓似乎對此早已司空見慣,非常熟練的去收拾雜亂的街道。


    好一通轉悠,我終於在一處人口稠密的巷口裏找到了俺娘的家,這個巷口裏麵密密麻麻地住了好多人,她們家住房麵積小的很,樓上樓下加一起不過才四間房子,比起武漢的院子,這簡直就是難民營。


    我的身影如同一道閃電般出現在家門口時,俺娘完全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我。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如夢初醒般迴過神來,然後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從她眼中湧出,順著臉頰滑落。她一邊哭,一邊顫抖著伸出雙手想要撫摸我的臉龐,但又似乎害怕這隻是一場幻覺,手伸到一半又縮了迴去。


    然而,很快她又破涕為笑,笑聲中充滿了欣慰和喜悅。她緊緊地摟住我,仿佛要把我揉進她的身體裏,生怕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不見似的。同時,她還不停地輕輕拍打我的後背,嘴裏念叨著:“你個熊孩子,這一年多咋連你的一點信都沒有啊?聽說你們去打昆侖關了,我都覺得你迴不來了!寫的信你收到了嗎?”


    接著,俺娘鬆開了擁抱,仔細端詳起我來。她的目光從上到下掃過我的身體,好像要確認我是否完好無損。當看到我一切安好時,她再次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並拉著我走進屋裏,開始忙前忙後地給我準備吃的喝的。


    她興奮朝左鄰右舍的鄰居炫耀自己的兒子,也有不少人湧進來拉著我問東問西,更多的人是在向我打聽自己在部隊的親人:你認識那誰誰不?他是在某某軍的,你知道他活著麽?


    這令我啞口無言,全國各地的隊伍多如繁星,而英勇捐軀者更是數不勝數。在我腦海中能夠清晰記得名字的,僅限於曾與我並肩作戰、親如手足之人罷了。麵對眾人滿懷期待的眼神,他們渴望從我這裏獲得的所謂“答案”,實則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解答,而是一種對至親至愛尚存人世的渺茫希冀。然而現實如此殘酷,我心知肚明自己無法滿足他們的這份渴求,因為我無力給予他們所期望的東西。每一個問題都如同一把利劍,深深刺痛著我的心,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去撫慰那些受傷的靈魂。


    於是我安慰他們說:“大家不要擔心,我們在部隊上吃的好穿的好,就是信件郵寄不方便,如果沒有收到陣亡通知書,就說明他們現在還能戰鬥!”


    我的話裏麵有多少水分,他們自然是明白的,成天行軍打仗的,很多人連像樣的一雙鞋子都沒有,一年四季都是草鞋,仗打了三年了,已有上百萬人陣亡,受傷的人不計其數,可是他們依舊選擇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或者說是強製自己相信,希望破滅的瞬間會讓人崩潰的,所以他們是始終不願意熄滅心中那搖搖欲墜的一點希望之火。


    他們囁嚅著說:那就好!那就好!


    俺娘能給我拿出來最好的菜就是一小盤青菜炒臘肉,這讓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局促,一個勁的解釋說:實在沒有其他好吃的了,現在重慶物資供應緊張,有錢也買不到東西,你先湊合墊吧一下!明天一早我去給你買魚吃。


    我安慰她說:“俺娘,這就很好了,就算你給我拿一把青草吃,我都感覺很香!你還記得我小時候不,咱們娘倆沒東西吃,你都是拿草根來糊弄我。”


    說著說著,我們娘倆都哭了,她抹著眼淚說:“哪能不記得?不管你親爹是個什麽玩意,也不管那些人怎麽敗壞我的名聲,你始終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就是要把你養活了,那時候沒辦法呀,真的是活不下去,不然也不會把你丟下不管了!”


    我拉著她的手說:“俺從來都沒怪過你,俺也想讓你活下去,如果帶著我,咱都沒有活路。咱們現在不都活的挺好嗎,我又升官了,我當營長了!”


    我把這一年多來攢下來的軍餉拿出來塞到他手裏,繼續說:“這法幣是越來越不值錢了,前年1千發子彈隻要100多塊法幣,現在都得五百多了,我也沒有花錢的地方,你拿著趕緊把它花完,不然就成廢紙了!”


    俺娘擰不過我,還是把錢收下了:“我讓你馬叔叔給換成大洋,存著給你以後娶媳婦過日子。”


    一提到給我娶媳婦這個話題,她立刻來的精神,一臉興奮的說:“麗麗也挺想你的,我看你們兩個就不錯,咱肥水不流外人田…”


    又來又來了!我有些不耐煩地說:“人家是要去上大學的人,咱能不能別耽誤人家?現在日本鬼子沒打跑,我還不想娶媳婦!再說了,我們這關係太近了,人太熟,不好下手呀!”


    俺娘拍著大腿說:“你沒意見,她不反對,這個事就算成了!現在一切從簡,等晚上她放學迴來,你們就先圓房!先抱個孩子再說。”


    她的話讓我臉紅到了脖子根,這個當娘的太不靠譜了吧?這都著急成啥樣了?催婚這種傳統,果然是自古有之。


    馬叔叔和馬麗麗前後腳迴來,二人都是滿臉疲憊,看到我之後,又立刻精神煥發起來。特別是馬麗麗,跑過來圍著我轉了一圈,確保我完好無缺之後,忍不住抱住我,聞著她淡淡的體香味,把我搞的都非常不好意思了,她也忽然感覺有些不妥,紅著臉推開我,跑去洗臉換衣服了。


    馬叔叔關心地說:“聽說你們在昆侖關打得很堅決,也很辛苦,這日本鋼軍也是被你們打敗了,現在全國軍民都深受鼓舞,以後隻要多打幾次這樣的勝仗,勝利就指日可待了!”


    我們坐下之後就開始正式談論抗戰形勢,他分析了當前的形勢:經過三年的苦戰,國力已經十分空虛,戰略儲備資源早就消耗光了,現在無論是征兵還是征糧已經很困難了,而且南京又成立了汪偽政府,大批的國軍敵後遊擊部隊轉投日軍,成了偽軍和漢奸,轉身就跟日本人一起為虎作倀,,往後的日子會更加艱難。 好在現在還能爭取到不少國際援助,還有西南和西北可作為戰略縱深的大後方,而且日本人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經過幾次會戰,精銳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現在從他們國內征調來的新兵戰鬥素養遠不及老兵,而且由於戰線過長,他們的後勤補給能力也大不如前,加上各種敵後武裝對他們進行不間斷的襲擾,其戰鬥力也是下降了不少。


    我們正談話間,馬麗麗換了一身花布長裙出來了,別說,真的挺好看,露出來的那截小腿特別白。就是看到我之後的眼神有些不對勁,總是躲躲閃閃,顯得非常不自在。


    我結結巴巴地問她:“那什麽,你啥時候去昆明上大學?”


    她假裝很隨意地說:“要到九月份,我郵寄給你的禮物收到了嗎?”


    我趕緊點頭說:“收到了,很好看!”


    她又追問:“什麽好看?”


    我迴答:“懷表鏈子好看!”


    她皺著鼻子說:“你個豬頭啊!”


    俺娘也過來戳著我的額頭咬牙切齒地說:“還是個死豬頭!人家是在問你懷表好看嗎?”


    我說的沒錯呀,那懷表的鏈子確實挺好看的,做得像排列整齊的蛇鱗一樣,金光閃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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