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的時候,我們吃了點幹糧,敢死隊員每人分了半碗酒,說是壯膽的,在我看來,隻有慫人才需要用酒來壯膽,像我這樣的英雄好漢,純屬多餘,不過一口灌下去之後,身上的寒意瞬間被驅離,一股豪氣直衝腦瓜子。不得不說,還得是咱中國人自己的酒好,就算是老鼠喝下去,他都敢拿著板磚去找貓咪拚命。


    何況是我們這些本身就卯著勁要找日本鬼子拚命的人。


    夜幕降臨,炮火安靜下來,刺鼻的硝煙味消散了不少,但依舊嗆得腦瓜仁疼,除了滿城硝煙的味道,我也能嗅到死亡的味道。


    死亡是真的有一種特殊味道,不可名狀,卻是真實存在,它也像住在胸口裏麵的一隻野獸,垂涎著跳動的心髒,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它讓懦弱的人心生恐懼,也可以讓勇敢的人點燃起原始的血性,激活殺戮本能。


    我抬頭望向天空,星星稀疏地點綴在黑夜的幕布上,仿佛是天上的戰士們,默默注視著我們這群地上的士兵。我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的恐懼和不安都吸走,隻留下燃燒的鬥誌。


    除了燃燒的鬥誌,街道上還燃燒著房梁,這個毫無還手能力的縣城被大火燒了半個月,依舊還有房屋堅挺地站立著,就像那些以低劣武器抵抗裝備精良日軍瘋狂進攻的國軍將士。


    靠著星光和火光的指引,踩著成堆的破磚瓦礫和凍得邦硬的屍體,我們作為敢死隊在前麵分成兩隊悄悄向東門摸去。


    日軍部隊在東門位置占據了不少房屋,此刻正肆無忌憚地點著火取暖,哼哼唧唧地唱著令人惡心的歌,跳著做賊一般的舞蹈。似乎是在提前慶祝勝利。


    我們潛伏在陰暗的牆角處,等著他們消停下來,我們要在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發起突然襲擊。


    我緊緊跟著那個還不知道姓名的敢死隊長,我還在心中跟他暗暗較勁呢。


    臨近午夜的時候,那幫鬼子終於安靜下來了,不過卻派出了好幾個哨兵,警惕地盯著四周,工事內的幾個鬼子正抱著機槍打盹。


    這個時間是人最容易疲勞的時候,也是我們發動突襲的最佳時刻。


    我們把隊伍散開,盡量接近鬼子陣地,手榴彈被提前擰開了蓋子,隊長率先把手榴彈扔進了鬼子的機槍陣地,其他人也紛紛效仿,幾十枚手榴彈在鬼子陣營中開了花,剛進入夢鄉的敵軍瞬間亂作一團。


    我抽出大刀,右手拿手槍左手持刀,第一個跳了出去,直直的朝鬼子一個哨兵衝過去,在火光中,我看到那個鬼子拉開槍栓向我瞄準,我閃身躲進一堵斷牆後麵,子彈從耳邊嗖的一聲飛過去,這家夥的槍法真是不賴,再慢一點,我就要被掀了天靈蓋。不等那家夥開第二槍,我手槍裏飛出的子彈正中他的胸口。


    這還是我第一次用手槍殺鬼子,以前總感覺這個小玩意就是個玩具,哪有步槍的勁大?現在看來,是我錯了,近戰的時候,手槍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


    我們都不傻,能用槍的時候當然也用槍,隻有槍用不了的情況下,才會選擇使用大刀。


    其他人也和我一樣,打光了槍裏的所有子彈,同時也靠近了鬼子陣地。


    接下來就是血腥的白刃格鬥了,兩撥人馬混戰在一起,誰也不敢胡亂開槍了,鬼子的子彈又尖又長,一顆子彈都能穿透兩個人,他們也怕誤傷自己人,可不要覺得他們是在玩啥武士道精神,才會拚刺刀之前把子彈退出來。


    火光忽明忽暗,喊殺聲不斷。冷兵器不斷碰撞,發出點點星光,刺刀和大刀落在人身上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麽聲音,卻會造成淒厲的慘叫聲。


    鬼子陣地上的兩輛裝甲車不知所措地亂跑,最終被手榴彈給炸趴窩了,裏麵的鬼子剛爬出來就被拽下來扔進了火堆裏。


    夜色中,我揮舞著大刀,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力量。我的對手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日本兵,他的眼神兇狠而狡猾。我們互相試探著對方的招式,尋找著破綻。突然,我抓住了一個機會,用力一刀劈向他的肩膀。他慘叫一聲,手中的刺刀飛了出去。我趁機一腳將他踢倒在地,然後用力把大刀指向他的喉嚨。他瞪大眼睛看著我,眼中滿是恐懼和絕望。我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一揮刀,結束了他的生命。周圍的戰鬥還在繼續,但我已經沒有了任何恐懼,再次進入瘋狂模式,砍殺每一個出現在我身邊的日軍。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東門一帶逐漸安靜下來,我脫力的癱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血水,我努力挪到一處斷牆根處,現在如果有一個日軍出現在我麵前,我也隻能拉響身上的最後一顆手榴彈了。好在沒有,陳參謀長帶著大部隊增援過來,接手我們用生命搶下來的陣地,清掃著殘餘的日軍。


    東門被我們收複。


    頭頂的房梁還在逼逼剝剝地燃燒著,不時有灰燼掉落下來,那個敢死隊長晃晃悠悠地走到我身邊,扔下刀,一屁股坐在我身邊,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挑出兩根沒斷的,遞給我一根,我擺手拒絕:“不用煙的!”


    他從火堆裏拿出一根燃燒的桌子腿點燃了香煙硬是塞到我嘴裏:“男人嘛,整兩口。”


    我猛吸一口,嗆得直咳嗽,他哈哈大笑,拍著我肩膀說:“小子,好樣的?姓啥?”


    我說:“姓閆,你呢?”


    他迴答:“姓武!”


    我問:“你殺了幾個?”


    他搖頭說:“不記得了!你呢?”


    我迴答:“一樣!”


    我聽到陸先生的叫喊聲:大個子,你在哪?


    我已經沒有力氣迴應他了,隻是舉起刀朝天空晃了晃,那把刀似乎也有千斤重,被我扔到了地上,刀上麵盡是豁口。


    陸先生抱著機槍找到我,把槍扔在地上在我身上來迴檢查了兩遍,然後長出一口氣:沒受傷,完整的很。


    我問他:“楊娃子他們咋樣了?傷亡咋樣?”


    陸先生說:“隻剩下八個活的,幾乎各個帶傷,二獨眼,死了,抱著鬼子拉響了手榴彈…”


    武隊長用後腦勺磕著斷牆,看起來很痛苦,他身上的血汙沾著泥土,硬邦邦的,我也差不多。


    我問他:“你當敢死隊長多久了?”


    他用低沉的聲音迴答說:“自從進了徐州戰場,一直都是,被我帶死的人不低於三百人了。”這話聽起來有些懊惱。


    我不再說話,靠著牆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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