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陸老將軍便穿上官服進宮去拜見了康元帝。


    果然和謝澤預料中的一樣,陸老將軍沒臉提自己沒認出自己外孫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在陛下麵前抱怨他們的無禮,隻說賢王特意招待他去了京城裏最好的酒樓,很是體貼周到。


    難得聽到有人誇獎自己的侄子,康元帝一時間竟然還有些不習慣,笑著道:“愛卿在邊關鎮守多年,朕就想著你當是不喜那些繁文縟節的。


    謝澤年少從軍,和你同為武將,想來是頗有共同話題的,你們應當能聊得來。”


    “……”陸老將軍不著痕跡地抽了抽嘴角,微微低著頭恭敬地道:“陛下說得是。”


    康元帝點了點頭,隨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神頗有些複雜地看向陸老將軍道:“謝澤和江信之事,你可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他想著,對這兩個孩子,他和陸將軍應當是處在同樣的立場上的。


    可他身為帝王,需要考量的東西太多了,不如聽一聽陸將軍身為外公的想法,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然而陸老將軍聽了康元帝的話,卻是臉色一變,連忙有些心虛地低下頭道:“江信能得賢王賞識,是他福氣,微臣深感榮幸。”


    康元帝:“……”


    謝澤和江信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開了,在康元帝的視角裏,當然是想當然地以為陸將軍定然也是知道了。


    誰曾想陸將軍壓根兒就從來沒有關心過自己的外孫,乍然間聽到康元帝這般說,還以為是他昨天在家中發牢騷,說賢王別用有心不可信的話傳到了康元帝的耳朵裏,對方才會在這會兒敲打自己。


    陸將軍一邊心驚康元帝對朝中大臣的動向竟然掌握得如此嚴密,竟連臣子在家裏發得牢騷話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知道,定然是在他的府邸周圍安插了人手,一邊已經嚇得滿頭大汗了。


    若非康元帝的語氣還算正常,他這會兒都要跪下來請罪了。


    賢王再怎麽囂張跋扈,那也是陛下的親侄子,是陛下最器重和寵信的臣子。


    是他太過不警醒了,還把這裏當成是西境呢,什麽話都隨便說。


    康元帝根本不知道自己隨口嘮家常一般的話題竟然讓陸將軍瞬間生出了這麽多腦補,隻是有些驚訝又一言難盡地看向對方。


    陸將軍麵相嚴肅又刻薄,看著便是不好相與的人,康元帝還以為他會比較不能接受這二人的關係,沒想到他的思想境界這麽高,倒是看不出來啊。


    “陛下……”陸將軍見康元帝過了許久都未曾言語,有些惴惴不安地喊了一聲。


    正在他糾結著要不要跪下來請罪的時候,就聽到康元帝忽然擺了擺手,歎了口氣道:“罷了,你先迴去吧。”


    “……是,微臣告退。”陸老將軍微微鬆了口氣,猜測陛下這意思應當是不打算追究了,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心裏卻是對江信的怨氣更重了。


    若非江信聯合賢王故意下他的麵子,他又怎麽會氣得喪失理智,在家中大聲說賢王的不是,反被陛下給知道了。


    想到這裏,陸將軍的心情就更加不快了。


    “老爺,咱們現在迴去嗎?”家仆瞧見陸將軍臉色不善,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走吧。”陸將軍點了點頭,他昨日已經讓夫人派了下人去打聽江信的住處,還特意提到讓江信來陸府拜訪,若是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


    “是。”家仆立刻拉來了馬車扶著老爺上去,隻是才行至了一半,卻被那街道上排成了一長串的隊伍給堵住了去路。


    陸將軍本就不太高興了,見馬車突然停下來,頓時更加不悅了,冷著臉拉開車簾道:“又怎麽了?”


    “老爺,前頭好像堵住了。”家仆苦著一張臉有些為難地道。


    其實先前他駕車從家裏去皇宮的時候就發現這附近有家鋪子還挺火,不少人在外頭排著隊,可那會兒畢竟還早,人還沒那麽多,現在卻是已經排到路邊了,這也太誇張了一些。


    “堵住了就讓他們讓讓。”陸將軍不耐煩地道。


    “小人說了,可是,可是他們說他們沒有堵住道,是咱們家的馬車不合規……”


    這也是實話,他們昨日才來京城,還沒來得及去車行置辦城裏可以通行的馬車。


    可陸家又離皇宮太遠,陸將軍想著也就這麽一天,先用在外頭趕路的馬車將就一下,等明日就換了。


    這馬車比城裏行駛的馬車要寬一些,正好和這條道差不多寬,若是沒有特殊情況,也是能勉強通過的。


    可今天頭一天,他們偏偏就遇到了特殊情況,這路的一邊是個小攤位,攤主賣的還是易碎的雞蛋,剛剛好卡著路了,另一邊也不知道是在幹嘛,排了長長的隊伍。


    大約是因著行人不能堵路的規定,這些隊伍到了尾端便排不下了,好幾個人團在一塊兒,誰也不願意讓旁人占了位置去,因而這家仆方才去讓這幾個人讓路的時候,才被懟了迴來。


    偏偏他們還懟的很有道理,是陸家的馬車不合規,他們願意讓便罷了,不願意讓,誰也拿他們沒辦法。


    陸將軍憋了一肚子的氣,卻拿這群擋路的人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最後隻好鐵青著臉下了馬車,讓家仆退迴去改另一條道離開。


    反正這裏離家裏也不遠了,大不了他走迴去便是。


    可到底是不甘心,又有點兒奇怪到底是什麽鋪子門口排了這麽一長串人,陸將軍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上前從隊伍裏找了一個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人問道:


    “這位公子,請問這鋪子裏賣得什麽,怎麽排了這麽多人?”


    排隊的人聞言看了看他,有些了然地道:“你外地來的吧?連我們殿下和江公子的琉璃鋪子都不知道?”


    “琉璃鋪子?可是那晶瑩剔透,放在陽光下還能折射出不同色彩的漂亮器皿?”陸將軍一臉驚訝。


    琉璃這東西,他在迴京之前就見過一次,是一個京城的大商戶帶來的,那東西一到西境就被爭相搶購,沒多久就被西境幾個大家族給瓜分了。


    還別說,那琉璃酒具的確漂亮,陸將軍本來也想去買上一套,可這東西實在是太貴了,他陸家家底兒薄,是無論如何也拚不過那些世家大族的。


    倒是沒想到,這樣貴重的東西在京城竟然不是隻在貴族中流通,而是開起了鋪子,還能讓這麽多平民百姓進去,這琉璃在京城,這般廉價的嗎?


    這麽想著,陸將軍就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了聲:“在下自西境而來,在我們拿出,琉璃之物實在貴重,不曾想在此物在京城竟是這般便宜,大家都能買得起嗎?”


    “原來是西境來的,難怪消息這麽落後!”那人也是個健談的,非常熱情地給陸將軍普及道:


    “其實這琉璃先前在咱們京城也是很貴的,畢竟那時候江公子也才剛研究出這東西來,物以稀為貴嘛,那時候的價錢咱們想都不敢想。


    可是現下,江公子又對這燒製琉璃的技術進行了改進,能夠更快地製作出成品,失敗率也降低了,因而每月的一天會有一批品質燒製得稍微差一些的琉璃折價出售,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說完,那人還有些感歎地對著陸將軍道:“今兒你也是趕巧了,你要是樂意,也可以去後頭排著,雖然估計是買不著琉璃了,不過裏頭有不少漂亮的鎮店之寶,非賣品,倒是可以觀賞一番。”


    然而後麵的話陸將軍卻是一點兒都聽不進去了,他隻聽到了江公子研究出這東西,江公子對燒製技術進行了改進,還是和賢王的鋪子……


    “你說的江公子,可是兵器營主事江信?”陸將軍恍恍惚惚地問道。


    “正是。”那人有些詫異地看了眼陸將軍,忍不住小聲地嘀咕道:“咱們江公子的名氣果然越來越大了,都傳到西境去了。”


    陸將軍:“……”


    *


    一路像是屁股著火一般迴到了陸府,陸將軍立時迫不及待地去了自家夫人那兒,急吼吼地便道:“怎麽樣?找到人在哪兒了嗎?他有說什麽時候來陸府嗎?”


    陸老夫人:“……”


    “說話!”見陸老夫人沉默不語,陸將軍當即沉下了臉道。


    “我們昨日才剛迴來,府裏到處都要收拾,還要置辦很多東西,府上的人本就不多,都派出去幹活兒了,哪裏還有多餘的人去打聽江信的住處,等咱們先安定下來再說吧。”陸老夫人有些尷尬地道。


    “你沒派人去?!”陸將軍一臉的不可置信,隨後懶得再理會這個不知輕重緩急的婦人,直接便轉身走出去,匆匆地找來兩個正在忙的家仆,讓他們趕緊去找人,務必在最快的時間內讓江信來陸府一趟。


    “老爺!”陸夫人無奈地跟了出去,就聽到陸將軍在對著人吩咐:“去以前的江府找,若是找不到,就直接去兵器營,他如今在那處上職,在那裏總能蹲到他的。”


    “是。”兩個家仆還有些不明所以,隻是得了吩咐便急忙忙地走了。


    “……你這又是何必呢?那孩子和我們也不熟悉,你這樣上趕著過去,不是巴巴地討笑話嗎?”陸老夫人有些無奈地道。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麽?!”陸老將軍沒好氣地迴頭嗬斥。


    她身在後宅,怎麽會知道自己在前線拚殺的不易,怎麽會知道武將若是想要晉升該有多難?


    如今有這麽一個天大的機會放在眼前,他怎麽可能不想盡辦法把握住……


    *


    江信這些日子一直在兵器營裏,今日難得偷了個懶,也是因為《京城月報》的第一期正式發售了,他想和殿下一塊兒去看看情況。


    先時他接手的書鋪還在,陸無量被辭退後,掌櫃的便重新招了一個夥計。


    這夥計還挺有精神,書鋪一開門就站在門口,手裏還仰著幾張紙吆喝起來:“京城月報,最新出爐的京城月報來了!賢王殿下苦追江公子,本屆入閣狀元苦讀寒窗二十載!


    全都是本人親自所寫,內容絕對屬實!想買的趕緊了!隻有一百份,買完就沒了!”


    “……他說什麽?”一個麵攤上兩個正在吃麵的漢子麵麵相覷,其中有個漢子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一臉魂遊天外地道。


    “瘋了吧?賢王苦追江公子,皇家的是也敢寫進書裏,還說是賢王本人所寫,這書鋪的東家怕不是想吃牢飯吧?”另一人一臉無語地道。


    “兩位多慮了。”旁邊正在下麵的麵攤老板聽到二人的聲音,笑了笑道:“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前麵那個書鋪的東家,正是你們口中的江公子本人呢,賢王殿下送誰去吃牢飯,應當也不會送這位進去的。”


    吃麵的二人聽到老板的話對視一眼,隨即便默契地衝到了書鋪門口,急急地問:“你說的那月報,我們買一份!”


    既然東家都是江信了,那賢王苦追江信的那文章,說不準兒還真是王爺親手寫的?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無論男女都不例外。


    聽說這間書鋪的東家是誰,又聽到這小夥計口中喊的內容,一百份的《京城月報》瞬間就被一搶而光了。


    掌櫃的美滋滋地看著到手的銀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正要招唿夥計進來喝口茶休息一會兒,就見江信正拉著賢王殿下快速地跑了進來,隻是微微低著頭看不清臉。


    不過掌櫃的對這位新東家的印象還挺深的,當即便激動地抬手朝對麵打了個招唿:“東家,您來了!”


    買完報紙剛準備離開的人齊刷刷地頓住腳步。


    書鋪的東家,那不就是……


    眾人又再次將目光齊刷刷地落到了江信的頭上,又順著江信落到了他拉著謝澤的手上……


    哦豁,那就是賢王殿下吧?居然看到文章裏活的主人公了!


    瞧這倆男才男貌的,還挺相配。


    江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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