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弩的圖紙並不複雜,是在大瀝朝原有的弓弩上改造而成,改造之後的弩會更加輕便,且最多可以一次十五連發,是遠程作戰的利器。


    因為有上一輩子的經驗,江信很快就把弓弩的圖紙給畫了出來,而且還在前世的基礎上進行了細節上的改良。


    謝澤拿到了圖紙之後便讓人直接送去交給了兵器廠的師傅們,讓他們盡快把圖紙上的改良弩造出來。


    雖然陛下明麵上暫時撤了他的職,不過兵部還在他的掌控下,尤其是兵器廠裏都是他的人,那些老匠師們又是一心鑽研的性子,得了好圖紙就會比誰都癡迷,不會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


    不過為了方便起見,謝澤隻得不情不願地帶著江信又迴到了王府。


    天機弩的內部構造沒有人比江信更清楚,那些老家夥們雖然能力不錯,但是一時的慣性思維很難打破,到時候難免就要找他的阿信問東問西。


    阿信又是個認真負責的,到時候肯定為了溝通,肯定要經常去兵器庫和那些老家夥溝通,總不能讓他整天兵部和莊子兩頭跑,這也太遠了。


    王府好歹離得近一些。


    而且這進進出出的,旁人肯定也能猜出他早就不在家中,而是和阿信一塊兒跑來莊子上度假了。


    有些事,他和陛下心知肚明,陛下也不會為了這點兒小事責罰他。


    可若是傳到了旁人的耳朵裏,再把事情放大到朝堂上,就算皇上有心袒護他,一次兩次的無所謂,這次數多了,也總歸是件麻煩事。


    他懶得花時間去和那些家夥勾心鬥角,有這個功夫,在家裏陪著他阿信不好嗎?


    其實謝澤對當皇帝這件事並沒有那麽的熱衷,或者說,最初的他並沒有覬覦過這個位置。


    當今聖上對他稱得上厚待,他父親與聖上又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並未想過爭權奪位。


    可是,陛下一步一步把他架在了這個位置之上。


    他想活下去,想和阿信一起活下去,就隻能去爭,隻能去搶,把忌憚他的人統統都殺了。


    可是殺到最後,他的阿信也沒了。


    太累了,也太不值了。


    “殿下,殿下?”江信瞅見他殿下迴到府裏之後就有些心不在焉,心道該不會還為著沒泡到溫泉這事兒悶悶不樂吧?


    想到這裏,等他殿下聽到自己的聲音迴過神來,江信抿了抿唇,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一副拿他沒轍的樣子道:“等過段時間,殿下禁足結束,那時天氣,也冷了,我再,陪殿下,泡溫泉。”


    謝澤愣了愣,隨即很快便猜到了自家伴讀在想什麽,又是好笑又是心動,忍不住拉著對方的手,輕笑著道:“那便說好了。”


    江信眉眼彎彎,點了點頭:“嗯。”


    然而謝澤瞧著自家乖乖軟軟,仿佛沒有半點兒脾氣的伴讀,忍不住就想得寸進尺了:“也不用等那麽久,王府後院都空著。


    反正我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找些工匠迴來改造一下,挑一間院子改成一個室內溫泉,咱倆先在家過過癮。”


    江信:“……”陛下讓您禁足的意思是讓你反省,您這樣大張旗鼓地在家裏造溫泉真的好嗎?


    “就這麽決定了,到時候阿信也來參考,你的眼光好。”謝澤越想越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立刻便拍板決定了。


    “……”行吧,你開心就好。江信小小地歎了口氣,默默地在心裏決定一定要盡快把天機弩給製造出來。


    這樣到時候朝臣彈劾殿下鋪張浪費,禁足期間也不安分的時候,他就能讓殿下拿研發新武器的功勞去堵那些人的嘴了。


    謝澤見阿信同意,興致更高了,正要拉著人好好兒討論一下,就見那沒眼力見兒的阿貴又不識趣地跑來了。


    “殿下,公子,江家三公子求見公子。”


    江家三公子就是江良才,因著先前在江家的時候,江正初要打江信,這位公子還幫著上前攔過,阿貴是親眼見著的,因而不大摸得準這兩人的關係,也就沒有自作主張地把人趕走。


    江信聞言愣了愣,隨後便點了點頭:“你把他,請進我的,小書房。”


    “是。”阿貴得了吩咐離開。


    謝澤本就不大高興的臉更不高興了,沒好氣地道:“你還管他做什麽?”


    那家夥也沒安什麽好心,上輩子就是他偷了阿信的設計圖紙,把改良弓弩的功勞按在了自己頭上,倒是給自己尋了個不錯的出路。


    “是我,給他的。”江信和江良才的關係算不得多好,不過看著他殿下不爽的樣子,還是解釋了一下:“上輩子,被趕出江家,是他救了我。”


    江良才大抵是江家唯一一個對江信還懷有一些惻隱之心的人,隻是他膽子小,不敢家人裏作對,即使想幫他一把,也隻敢等到晚上悄悄地把他背到醫館,隻給了他一些銀子便匆匆離開了。


    或許對江良才而言,這不過是良心未泯的隨手施為,可對江信而言,的確是救了他的命。


    從小到大,他得到過的來自親人的善意太少了,少到哪怕隻有一點,都彌足珍貴。


    因此,在後來江正初多年前受賄一事暴露,江家徹底沒落之後,他也還是把江良才當做自己的弟弟,在江良才投靠他的時候,對對方多有照顧。


    “他娘,沒有地位,江家失勢後,過得更苦。”江信磕磕絆絆地安撫著自家殿下,“他答應會,把圖紙,獻給兵部,我才同意的。”


    那個時候,江家沒落,家裏的仆從遣散了大半,偏偏與之相對的,早年被趕出家門的江信卻被賢王看中,成了王府的金絲雀。


    傅雪榕心中不快,天天變著法兒地欺負家中的妾室,尤其是江良才的娘。


    江良才不忍生母被磋磨致死,私底下投靠江信。


    在看到天機弩圖紙之後,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價值和可以為他帶來的好處。


    他對江信有救命之恩,他想借這個恩情去換取這樣一個機會。


    其實他也可以再等等,等著討好江信之後,再借江信之口得到賢王的賞識和重用。


    可是他等得起,他娘等不起了,他想走最快的捷徑,即使會斷了和江信的情分,也要用最快的辦法往上爬。


    江信知道了他的打算,所以,在對方拿走圖紙之後並沒有張揚,也算是報了救命之恩。


    所以,他告訴殿下,圖紙是他給的,希望殿下不要再追究。


    謝澤冷哼一聲,隻淡淡地道:“我和你一起去,聽聽他說什麽。”


    他猜到了阿信的想法,上輩子才沒對那家夥趕盡殺絕。


    隻不過這一次,他早早地找到了阿信,斷了那小子施恩的機會,那小子再想挾恩求報,也沒那麽容易了。


    *


    “小生參見賢王殿下。”江良才大約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受待見,見到了兩人連忙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拜見大哥。”


    謝澤嗤笑一聲,不大客氣地道:“阿信已與江家斷親,倒是不必稱唿得如此親熱。”


    誰知江良才卻是個臉皮厚的,聽了謝澤的話非但沒有慚愧,反而麵容一肅,鄭重地道:“雖然父親與大哥已經斷絕關係,可是在小弟心裏,大哥永遠是我的大哥。”


    謝澤&江信:“……”


    說實話,江信和江良才兩輩子加起來,也隻能算是關係平平,這家夥突然來這麽一出,實在是讓人有些不習慣。


    江信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有些一言難盡地道:“你此來,所為何事?”


    他說話本就還不太利索,實在是不太擅長和人寒暄,索性就直說了。


    江良才原本還想說點兒什麽和向來心軟的大哥聯係一下感情,然而他悄悄地瞅一眼謝澤,眼見著這位殿下黑著臉一副不耐煩的模樣,頓時不敢再浪費時間,隻有些尷尬地道:“小弟的確是有一事相求……


    如今父親已經被聖上革職,按理說我也不能在白山書院讀書了。


    隻是距離明年的院試也沒幾個月了,若是此時從書院退學,受父親革職的影響,隻怕是沒有學院願意收我了。


    等到考試之時,若是找不到願意作保的同窗和廩生,我便不能再考院試。


    我想著,大哥你如今也算是朝中的官員,我是你的弟弟,是否能請你出麵,讓書院暫時不要辭退我。


    等到二月的院試結束以後,我便自行退學,之後也可以慢慢再找學院,結識同窗,也能稍微過渡一下。”


    原本若是在書院裏讀書,這些事情便都是書院給安排好的。


    可他要是被退了學,以江家現在這個名聲,他還真有可能考不了試了,這才求到了江信這裏。


    他也是有點兒小聰明,上輩子拿捏著救命之恩當然要利益最大化,如今他和江信之間也不過是當日父親要打江信,他也就上前攔了那麽一下的丁點兒情誼。


    他知道縱使自己不攔著,他大哥最多也就多挨一板子,反正賢王殿下很快就到了,沒他什麽事兒。


    所以他也沒敢提什麽過分的要求,隻求了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情,但是對他而言也的的確確是一件緊要事。


    江信看向謝澤,謝澤嫌棄地看了江良才一眼,隨後研墨寫了封信直接扔給對方,一臉不耐地道:“你拿著這封信去見青禾書院的院長,他會安排。”


    白山書院的那些老家夥欺負了阿信的事情,他還沒找他們算賬呢,怎麽可能為了江良才的這點兒破事去給他們好臉色。


    青禾書院的名氣雖然沒有白山書院那麽大,不過那邊沒有那麽看重家世背景,可以讓他一直讀到舉人。


    江良才連忙接過信封,激動地對著謝澤道謝:“多謝殿下,多謝大哥!”


    他也不是非要讀白山書院,隻是擔心院試找不到人作保,現在能轉到青禾書院自然更好。


    畢竟江家失勢後,書院裏的那些同窗公子哥對他的嘲諷可不是普通的難聽,轉到普通的書院去或許對他來說更好。


    其實以他的能力,這幾年若不是擔心江星羽針對,應該早就能考上秀才了,他現在需要的,隻是一個相對安靜的讀書環境就夠了。


    “沒其他的事就走吧。”謝澤擺了擺手,直接開始下逐客令了。


    “是,那小弟就不打擾了。”江良才心滿意足地收起信封,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和江信說了一聲:


    “對了大哥,父親臨走時把房子留給了我,另外還交給了我一封斷親書,是給二哥的。


    陛下下了聖旨之後,二哥就一直沒有迴家,直到父親出發當日都沒有迴來。


    父親說,他原本應該跟在二老身邊去邊疆盡孝的,既然不願出現,那他就當沒這個兒子。


    前幾日,二哥迴府上,我把斷親書給他看了,便做主將他趕出去了。”


    江信聞言一愣,還沒開口就見自家殿下嗤笑一聲,難得地給了江良才一個好臉色:“不錯,既也和江家斷了親,自然也該和我家阿信一樣,在外頭自生自滅,否則就未免就太不公平了。”


    江良才:“……嗬嗬,殿下說的是。”在王府裏頭吃香的喝辣的被王爺捧在心尖尖上的自生自滅,怎麽不算是自生自滅呢?


    江信:“……”殿下他開心就好。


    “小弟一定謹遵父親吩咐,不讓二哥再踏入江家一步,也不會再讓他動用江家一錢銀子。”江良才不愧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很快就發現了討好謝澤的秘訣,那就是要給自家大哥出氣!


    於是,江良才毫不客氣地斷了江星羽的最後退路,隨後也識趣地不在兩人麵前晃悠,迅速地告退離開了。


    礙眼的終於走了,謝澤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有些好笑地道:“你這弟弟,學問做的怎麽樣不知道,倒是挺會說話的。”


    江信讚同地點了點頭,隨後就自家殿下看向自己,一本正經地道:“阿信,他方才對著我也自稱小弟,他說我們是一對兒。”


    “……”江信輕咳一聲,淡定地道:“殿下說,我與江家已斷親,不是,他大哥了。”


    謝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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