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個賤婦!”傅雪榕沒想到徐氏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猝不及防之下見她說出來,當即便撲過去掐住了她,“胡言亂語,汙蔑主子,你閉嘴!閉嘴!”


    明明當年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已經全部被她處理了,就算沒有處置的那些,也絕對不敢對外聲張,徐氏是怎麽知道的,她到底是從哪兒聽來的。


    傅雪榕不知道的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她當年在蘇家寄養過一段時間,也就是那段時間,江正初去了蘇家三次。


    江正初和母家的關係雖然稱得上不錯,可他是個京官,蘇家又不在京城,平時少有來往,兩個月內能去三次,本身就有些可疑了。


    那段時間傅雪榕這位表小姐和江正初走得挺近的事情在蘇府也不是什麽秘密,不過兩人在人前倒是也沒有什麽過分親密的舉動。


    隻是,江正初離開後,有一段時間,傅雪榕深居簡出,聽說是生了病在閨房休養。


    這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巧的是有一日徐氏的相公徐管事去醫館給她拿安胎的藥,不小心碰見了同樣去給傅雪榕抓藥的丫鬟,聽了一嘴,發現竟然和給徐氏抓的藥相同。


    徐管事覺得奇怪,在那丫鬟走後便偷偷地迴去多問了一下,才知道那藥可以用來給女子安胎之用,若是滑胎,亦可給女子作補身之用。


    徐管事一驚,聯想到傅雪榕和江正初的關係,迴來便把這事兒告訴了徐氏。


    後來,傅雪榕身邊的丫鬟都換了一批,兩人害怕惹上麻煩,便將這事兒爛在了肚子裏。


    再後來,她生下孩子後奶水足,蘇家為了給江夫人賣好,便將她借到了江府,給江夫人的孩子做乳母。


    江夫人是真的好啊,性子純善直率,也不像一般的高門大戶那般注重規矩,待下人十分親和友好。


    因為徐氏以後會是自己兒子的乳娘,便將徐氏當做姐妹一般相處。


    徐氏當時是真的很感激她的,尤其是當她說出要給她贖迴賣身契的時候,她是真心實意以後要好好兒照顧少爺,把少爺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愛。


    可是,這樣好的江夫人卻沒能熬過鬼門關,連帶著她的夢也跟著破碎了。


    徐氏很難過,甚至生出了一絲怨氣,江夫人為什麽不早點兒把她的賣身契要迴來呢,為什麽對她做出一個根本實現不了的承諾呢?


    雖然她心裏麵知道,兩人認識的時候,江夫人的胎兒月份已經有些大了,不方便奔走,而且誰也沒想到身子一向康健的江夫人會因為難產去世。


    可是,還是忍不住會怨,會氣,氣江夫人,也氣自己命不好,一輩子都是當奴才的命。


    即使如此,她還是有好好照顧夫人留下的遺孤,每日到了時間就給少爺喂奶,會唱歌哄少爺睡覺啊,和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用心。


    她沒有辜負夫人的信任。


    隻是新夫人拋出來籌碼太大了,夫人做不到的事情,新夫人可以給她。


    她也是一個母親,她也想給自己的兒子,更好的生活。


    “咳咳!咳咳咳!”徐氏被人從傅雪榕的手中救下來,咳嗽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想要拉住江信卻被謝澤的人單手拎了迴來,隻好眼巴巴地看著江信,聲淚俱下地道:


    “少爺,您相信老奴,老奴真的是為了您好啊!”


    說著,徐氏咬了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般指著傅雪榕道:“是夫人!夫人拿老奴的丈夫和孩子威脅我,她一開始甚至是逼著我,想辦法讓少爺著涼,讓少爺燒糊塗了沒能及時請大夫變成一個癡兒。


    隻有這樣,夫人的孩子才會順理成章地成為嫡長子。


    是老奴不願意,老奴不忍心讓少爺當一輩子的傻子,說什麽都不肯幹,夫人才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讓少爺自小對說話產生恐懼,這才成了啞巴。


    少爺,老奴是在幫您啊,老奴是真心把您當成兒子,堅決不肯聽夫人的話,您才沒有變成傻子的,少爺!”


    “胡說,你胡說!”傅雪榕是真的要瘋了,她要殺了這個賤奴,她要殺了她!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這個胡言亂語的瘋女人拖下去杖斃!”傅雪榕被謝澤的人抓著動不了,便不斷地掙紮著衝江府的下人大喊。


    可有謝澤在此,誰敢亂動?


    而且,徐氏牽扯出了這麽大的陳年陰私,這件事若是真的,那夫人這個身份定然是保不住了,他們這時候再幫著傅雪榕,說不定還會被當成是她的人,之後要被一起問責,傻子才會動手呢。


    傅雪榕見沒人動,還想再大罵,就被眼疾手快的王府下人捂住了嘴巴拖到了一邊,還笑眯眯地看著她道:“江夫人,稍安勿躁,還沒到您辯解的時候呢。”


    “唔!唔!”老爺,老爺救我!


    傅雪榕求助似的看向江正初,可江正初這會兒整個人都懵了,一方麵是沒想到自己和傅雪榕的秘密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被人捅了出來,一方麵更是沒想到和自己同床共枕多年,一向體貼柔順的妻子,竟是這樣一個蛇蠍婦人!


    他現在別說是救她了,估計是就地找個坑把她埋了的心都有了。


    埋了吧,埋了,他當年在母家私通女眷的事就沒有了,埋了,他就不用再麵對這樣的毒婦!


    傅雪榕見江正初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知道他沒了指望,忍不住又著急地把手伸向自己的兒子,是要星兒把徐氏殺了,一切都死無對證了,她的星兒……


    然而,她的星兒卻在她看過去的瞬間,連忙低下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他不敢,不敢為了自己的母親對上王爺,甚至,他隱隱有些埋怨自己的母親。


    為什麽要做那些事呢,既然做了,又為什麽不做幹淨呢?


    “……”傅雪榕看到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都放棄了自己,心底終於忍不住生出一絲絕望。


    徐氏見傅雪榕動不了自己,心下鬆了口氣,隨後便繼續哀求地看向江信:“少爺,都是這個瘋婦想要害你,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你啊!求少爺開恩,饒了老奴一命吧!”


    她知道,她的少爺一向最是心軟了,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救了少爺一命。


    如果沒有她,換成別的下人,答應夫人的請求,那少爺現在就是一個癡兒了,是她救了少爺,她救了少爺啊!


    然而,謝澤下一秒就打破了她的謊言,冷笑著道:“你不是為了救阿信,而是為了你自己吧?”


    徐氏的臉皮頓時一僵,然後就聽到謝澤那仿佛催命般的聲音再次傳來:“你若是真聽了傅雪榕的安排,害得阿信發燒,因為沒及時得到醫治而燒成了個傻子,追究起來你這個乳母第一個就要被問責!


    可把阿信偷偷地逼成了啞巴就不同了,沒人知道你做了什麽,更甚至阿信還因為你昔日的照顧,對你頗為感激和尊敬,將來無論是傅雪榕得勢,還是阿信得勢,都少不了你的好處。”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徐氏頓時急了,連忙對著江信表忠心:“雖然我有私心,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害少爺,如果沒有我,少爺已經傻了,我是真的希望少爺好的!”


    “怎麽?難道你還想讓阿信感謝你不成?”謝澤懶得再聽她自我感動,揮了揮手便讓人把她的嘴也堵上,這才看向已經徹底傻在原地的江正初:


    “江大人,你與傅雪榕私通一事本王還尚未來得及調查,不過這事兒也簡單得很。


    隻需去找來當年給傅雪榕開過藥方的大夫,再找蘇府的下人過來問一問便知,你可要抵賴?”


    的確,這事兒根本無從抵賴。


    縱使當年知情的下人都已經被處理了,可這世間總有漏網之魚,就像是碰巧去醫館拿藥的徐管事。


    更何況他能把當時的下人處理了,卻不能把經手的大夫殺了,也不能把醫館的抓藥記錄給徹底抹除,總是能查到的。


    想到這裏,江正初再沒了方才的理直氣壯,一臉灰敗地道:“王爺不必查了,當年我的確是在蘇府和傅雪榕產生了私情,可是,縱容她謀害信兒一事,我的確是一點兒也不知情。


    如果早知她是這樣的人,我是絕不會娶她過門的。


    此事,此事,我一定給信兒一個交代,還請王爺……”


    江正初說著,連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請王爺什麽呢?


    手下留情?不要外傳?


    無論哪一點,看謝澤今日的架勢,隻怕是都不會讓他如願了。


    謝澤帶著徐氏闖入,手裏還捏著這麽多供詞,擺明了有備而來,今日,怕是不可能善了了。


    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若非他對江信用刑,激怒了謝澤,事情可能還不會鬧到這樣的餘地,他和江信也還尚有夫子情分在。


    可現在,看著江信眼底的冷漠,他知道,這個兒子,再也不會把他當父親了。


    謝澤可不管江正初這會兒心裏有多懊悔,這江家任何人,若不是為了阿信,他都懶得多看一眼。


    他隻是微低下頭,看向懷裏的江信,溫柔地放緩了聲音:“阿信,傅雪榕收買下人謀害你,江正初識人不清,縱容妻子胡作非為,還有徐氏,蘇家,這些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依照他的想法,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可江家和蘇家畢竟與阿信血脈相連,他不希望阿信因此對他心生芥蒂,選擇將決定權交到阿信的手中。


    若是阿信心軟,他就……


    在阿信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地讓這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信兒!”江正初見謝澤讓江信自己決定,頓時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連忙看向自己的兒子:“傅雪榕和徐氏密謀害你,如此惡毒的女人,我會將她休棄,將徐氏杖斃,還有蘇家的知情者,我也一個都不會放過。


    可是這件事我的確是不知情,江家的名聲不能毀在我手裏,隻要你答應不將此事鬧大,我什麽都答應你。”


    江信沒有理會江正初的話,隻是求助地看向自己的殿下:“我娘,難產,與他們,有關嗎?”


    不怪江信會這麽想,傅雪榕是這樣狠辣的女子,既然她與江正初早就私通,勢必會為了自己的以後做打算。


    他母親前腳而亡,傅雪榕後腳便成了江府的新夫人,實在是讓人很難不懷疑。


    “唔唔!”傅雪榕拚命地掙紮,卻被人死死地捂住口,隻能瞪著怨毒的眼睛在心中破口大罵。


    是那個短命鬼自己福薄,與她何幹?!早知道,早知道那個女人會生下這樣的禍害,她當初就應該想辦法讓她們一屍兩命!


    那個賤女人,明明是她認識江正初在先,是那個女人搶了她江夫人的位置,害得她不得不委曲求全,與江正初苟且,是那個賤女人害了她!


    還有江信,這個靠男人過活的賤種!如果沒有他,她的兒子就是江家唯一的嫡子,是他們害了她,是他們毀了她。


    她沒錯,她沒錯!


    隻可惜在場沒人能聽到她的自白,就算聽到了,也隻會對她扭曲的理論更加的心寒和無語罷了。


    就算的確是她認識江正初在先,可誆騙了她的是江正初,與她私通的是江正初,不能給她名分的也是江正初。


    那江信的親娘甚至連有沒有她這號人都不一定知道,她為什麽不怨怪江正初,反而去恨另一個無辜的女人呢?


    她的恨,她今日的下場,並不值得同情。


    謝澤隻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便搖了搖頭道:“我會去查,如果真的和她有關,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不,不用了。”江信握住了謝澤的手,就在江正初以為自家兒子是聽進了自己的話準備息事寧人的時候,就聽到對方冷靜地道:“報,報官吧。”


    無論他娘的死是不是和他們有關,他隻想,要一個完整的真相,還有,公平的判決。


    隨著江信話音落下,江正初再也支撐不住,徹底癱在了原地。


    身為刑部侍郎,連枕邊人犯下如此惡行都不知道,他這輩子,再也不用想官複原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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