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明明沒有聲音。


    江信有些氣悶,又有些委屈,可看著謝澤認真又專注的模樣,好像方才真的有聽到他說話一般,忍不住又失了神,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下意識地張開口:【王爺。】


    謝澤好像又聽到了他的聲音,還皺了皺眉有些不痛快地道:“不要叫王爺,就叫阿澤,阿澤簡單,多學幾遍,很快就能說出來了。”


    江信:“……”


    這麽說好像也沒錯,畢竟他有時候疼痛或者害怕的時候,也會驚嚇得吐出一個感歎詞來,和阿澤的第一個字音是一樣的,這麽想著,好像確實簡單點。


    江信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給說服了,雖然沒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是鼓足了勇氣又多喊了幾聲。


    【阿,澤。】


    【阿澤。】


    “阿。”澤。


    他聽到了自己暗啞的氣音,他看到了謝澤彎起的眉眼,仿佛水中的月亮,漂亮又虛幻。


    後半夜,江信難得的做了一個好夢。


    夢裏,他的身體很疼,好像全身的骨頭都斷了一樣的疼,可是,有人將他抱在懷裏,這個懷抱很暖,讓他覺得很安心,抱著自己的人一遍遍地喊著他的名字。


    “阿信,阿信……”


    他從來沒有體會過被人這樣珍惜的感覺,因此,雖然疼,但是他覺得這是一個好夢。


    他可以忍受疼痛,如果能得到這樣的珍視和關心。


    *


    清晨,江信是被悶醒的,就好像身邊有一個巨大的火爐把他烤出了一頭的汗。


    江信熱得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近在咫尺的某位王爺。


    眼睛眨了眨,江信的腦子慢了半拍,心道王爺昨日不是睡在地上了嗎?什麽時候又到床上來了?


    噢噢,是為了教他說話來著,江信在心裏慢吞吞地自問自答。


    話說迴來,昨日教了他“阿澤”兩個字,教完之後,怎麽也沒有迴地上睡,反而在他身邊睡下了……


    江信瞅瞅地上的空鋪蓋,又小小地抬起頭瞅了瞅謝澤。


    估計是地上太硬,想著還是床上舒服,這才找了個借口,這王爺看著兇巴巴大咧咧,沒想到還挺有心機的。


    江信默默地在心裏吐槽,卻也沒有氣惱,他都是王爺的伴讀了,為王爺分憂是他應盡的義務。


    說來昨夜他本來就是打算把床鋪讓給王爺的,王爺大抵是不好意思跑到他家來還占了他的床鋪,才有了後來這一出。


    想到這裏,江信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起來,想先去看看小門那邊有沒有人,若是沒有人便過來叫醒殿下,趁著這會兒功夫讓殿下從小門離開。


    江信想得真美好,隻可惜他才稍微一動彈就把謝澤給驚醒了。


    謝澤睜開眼睛,第一件事便是抓住了江信的手腕,確認麵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這才緩了緩神色,懶洋洋地道:“什麽時辰了?”


    【迴殿下,已經五更了。】江信乖乖地迴複,這會兒天剛剛亮,路上的人還不多。


    “還早。”謝澤聞言點了點頭,一副還想睡個迴籠覺的樣子,看來昨夜那麽一番折騰,確實是有些累了。


    江信:“……”


    【五更了,我出去看看,若是無人,便帶王爺從小門離開。】身為伴讀,江信自覺自己還是有義務給自家主子維護一下名聲的。


    然而,伴讀很努力,伴讀很負責,奈何主子卻並不想配合。


    眼見迴籠覺是睡不成了,謝澤倒是挺自覺的起了身,然後就坐到了屋內的椅子上,淡定自若地道:“不急,先用了早膳,我和你一塊兒去國子監入學。”


    江信:“……”啊?


    “就說我是小門進來的,無妨。”謝澤繼續老神在在地道,他昨晚就看過了,小門離江信的房間很近,平時也沒什麽人走動,很方便。


    江正初一開始這麽安排,也是不想讓這啞巴兒子整日在正門進進出出的丟人現眼,他大概怎麽都不會想到這樣的安排,有朝一日會方便了旁人。


    江信:“……”果,果然有億點任性。


    *


    江府距離皇宮不算近,江正初每日都要上早朝,江星羽和江良才也要去書院讀書,因而一家人平日裏都起得比較早,這幾日江正初雖請了病假,可每日習慣了這個點兒起,便也沒有貪睡的習慣。


    廚房早早地就準備了豐盛的早膳端到餐廳,等江正初和傅雪榕到了,一家人便可以動筷了。


    江信自然是不在的,昨晚上讓江信一塊兒用膳算是特例,今日傅雪榕沒吩咐下麵的人去喊江信,下麵的人都是人精,當然不會主動提起,也不會主動去把那個討老爺嫌的大少爺喊過來。


    雖少了個人,一家子在一塊兒倒也算是其樂融融,就是江正初的臉色不大好看。


    這也沒辦法,這臉上的傷還沒好,就算是喝稀粥也會扯到傷口,起那麽早還不能去上朝,隻要一想到是誰把他害那麽慘,他的臉就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


    “老爺,慢些喝。”傅雪榕知道江正初的心情不佳,盡責地扮演著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給江正初又添了一碗粥。


    “嗯。”江正初應了一聲,一邊喝粥一邊想著賢王附在他耳邊說的事。


    他入職刑部多年,經手的案子沒有上千也有數百了。大多數案子,隻要不涉及權貴利益,他還是能做到秉公辦理,明察秋毫的。


    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權貴多了,難免就有些醃臢的案子不大好辦了。如今他官兒做大了,像是碰到這種棘手的事情,自然是推給下麵的人,若是出了什麽事,自然有底下的人擔著。


    至於年輕的時候,有些陳年舊案,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但是有一件案子,即使是過了這麽多年,但隻要提起來,隻怕京城裏的百姓都能記憶猶新。


    十六年前,京城裏出了好十幾起少年失蹤案,衙門的人調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到頭緒,其實也並非沒有查到,隻是涉案的人來頭太大,不敢再查下去了。


    可大約是老天有眼,下了場暴雨,閃電劈開了郊外一處院落裏的老樹,老樹轟然倒下,砸塌了院牆,幾個從田裏冒雨匆匆迴家的農家漢正巧路過,就看到那劈開的老樹底下,全是森森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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