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長樂宮的路上,皇後身邊的嬤嬤忍不住低聲問,


    “皇後娘娘,您真的不擔心嗎?她還在孕中就得了協理六宮之權,日後誕下皇子,說不定會踩在皇後娘娘您的頭上啊!”


    皇後一揮手,蹙眉道:


    “嬤嬤,你也太沉不住氣了,這才哪到哪,你就自己嚇自己,擔心起來。”


    皇後將手搭在嬤嬤的手臂上款款而行,她沉靜和婉,儀態萬千,聲音不急不緩,似是早就料到有今日這一遭。


    “她步步高升,這不是早晚的事嗎?殿選那日,皇上一進來,目光就先落在她身上了。”


    “雖不知她哪點合了皇上的意,不過她得皇上寵愛,繼而受皇上重視,這是我預料中的事。”


    “隻不過比我預想的早了一些,咱們靜觀其變就好。日久見人心,咱們隻管做好自己的事。”


    “對了,嬤嬤,你盡快傳消息出去,讓父兄多搜集一些蘇府父子的信息,咱們先準備著,萬一日後事態有變,咱們也不至於被打個措手不及。”


    皇後抬眸看了眼湛藍的天空,嘴角噙笑,“也不知貴妃宮中是何種光景,昨日她倒是機巧,可惜撿了芝麻,失了西瓜,得不償失。”


    ————


    貴妃正窩在自己的宮中發脾氣。


    她宮中的琉璃盞、翡翠杯、白玉盤、瑪瑙環等都遭了殃。


    前一秒還好好地擺放在紅木多寶格上呢,下一秒就被摔在地上,落得個七零八落、支離破碎。


    貴妃摔了宮中能摔的一切,由不解氣,想要破口大罵,好在被身邊的大宮女給死死地按住了。


    “貴妃娘娘,慎言!”大宮女將貴妃按在寢殿,不讓她出去,怕她一通胡鬧,失了儀態。


    萬一被皇帝撞見,可就不妙了。


    “貴妃娘娘,摔些東西就得了,這件事就此算了,可別再鬧了。”


    “昨日皇上明顯對貴妃娘娘您生出了憐惜之情,今日又下了貴妃娘娘的協理六宮之權……若奴婢猜得不錯的話,皇上今日必會來咱們宮中安慰娘娘,給娘娘您一個解釋。”


    “奴婢現在就讓人將外間好好收拾出來,您也好好打扮一下,消消氣,咱們漂漂亮亮地等皇上過來。”


    貴妃臉漲成豬肝色,胸脯起伏劇烈,“環兒,今日皇上真的會來嗎?”


    環兒點頭,拉貴妃起身換了衣衫和首飾,又用熱水絞了手帕給她細細地擦拭臉頰。


    然後親手給她敷上香粉胭脂,貼上花鈿,塗了口脂。


    方才還一臉憤恨之色,狀若瘋婦的貴妃,此刻竟是明豔動人,風情萬種。


    貴妃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歎了口氣,道:“若是皇上不來,我又失了協理六宮之權,那我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話音剛落,就聽殿外傳來禦前公公高昂的通傳聲,“皇上駕到!”


    ————


    貴妃雖是被下了協理六宮之權,可從那日之後,她卻重得了容洲的寵愛。


    現在,在這後宮之中,貴妃與蘇晚緹算是平分秋色了。


    蘇晚緹每日飲用靈泉水,身體非常康健,孕期的反應也不重。


    她到了孕中期,不似尋常孕婦般嗜睡,而是精力旺盛,頭腦清晰,身子也不覺沉重。


    這讓她有時間有精力來布置後宮之事。


    這十幾年來,貴妃並不是什麽都沒做,她主管的幾個司、院都有安插人手。


    蘇晚緹接手的第一步就是將貴妃的人找出來,先按兵不動,然後在各處擇選可用之人,提拔之。


    再慢慢地將貴妃的人邊緣化。


    如此操作,不過一個月,貴妃的人就陸續地降了職,蘇晚緹的人占據了這幾處的重要位置。


    皇後並未給蘇晚緹什麽束縛,也沒暗地給她使絆子。


    這段時日,蘇晚緹可謂是順風順水。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初冬。


    天寒了,天空的藍色愈發淺淡,宮中隻有鬆柏、廣玉蘭、南天竹等綠色樹木在寒冷中屹立。


    其他樹木都隻剩了光禿禿的枝丫,承著薄薄的一層落雪。


    這日,天剛大亮,宮外的牌子遞進了玉芙殿。


    是蘇夫人遞了牌子進來,求蘇晚緹一見。


    再過幾天,就是庭審蘇晗日的日子了。


    蘇夫人這麽著急進宮,應該是得手了。


    “母親是在宮門外等著嗎?快讓她進來,玉竹,你親自去接。”蘇晚緹吩咐道。


    而後,她垂眸而坐,氣定神閑。


    不一會,蘇夫人到了。


    今日的她一身素衣,頭發隻簡單地挽成一個發髻,簪了幾支銀簪。


    進了門,她噗通一下就跪在蘇晚緹麵前,臉頰蒼白,眼下紅腫如桃。


    “娘娘,老爺他……他為保你哥哥的性命,他,他投繯自盡了!”


    “什麽?”蘇晚緹倏地站起身,手中的牛乳茶滾落在地,瓷白的碗盞落在地上,裂成幾半,乳白的牛乳潑了一地。


    她搖晃幾下,踉蹌過去,“母親,你在騙我呢,對不對?父親,父親他怎麽會自盡呢?”


    兩行清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晶瑩的淚水滴落在漢白玉地麵上,綻放出小朵小朵的水花。


    蘇夫人無力垂首,麵如死灰。


    很快,容洲就得到了消息。


    他怕蘇晚緹傷心,下了朝就趕忙往玉芙殿去。


    容洲到時,蘇夫人已經迴府了,她得迴去料理後事。


    而蘇晚緹則將自己悶在寢殿內,咬著唇,不發出一絲聲響,默默地哭泣著。


    容洲輕聲走進寢殿,看到的是蘇晚緹的背影。


    已是孕六月的身子,可她並未長胖太多,她的肩還是削瘦的,一聳一聳的,隻看了背影,便讓他心疼。


    “晚兒,朕聽說了。”容洲攬著她的肩膀。


    他感到懷中的人身子一抖,無力地靠在了他的胸膛。


    “皇上,在蘇府時,父親雖待我涼薄,與我也不親近,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皇上,父親是為了哥哥才……才走了絕路,皇上能不能看在父親的份上,放過哥哥。”


    蘇晚緹輕聲嗚咽。


    容洲心中不忍,“好,都聽你的。朕會去說服扶相,讓他主動撤案。想來,他也不想落得了逼死同僚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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