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煦是真的不願意陪著章雪兒去試旗袍的,畢竟,一個男人陪著一個女人去試衣服,尤其是去試旗袍這種特別顯女方身材的衣服,總顯得兩人的關係有些曖昧,何況這本來就是一個對他有些意思的女人。但是章雪兒偏偏是他發小兼死黨宋喬的白月光的妹妹,為了發小兼死黨能再次“勾搭”上那個要麽不開口、一旦開口就懟死他發小兼死黨的白月光,他隻能在發小兼死黨的威逼利誘下硬著頭皮犧牲色相了。


    於是,不情不願卻又不得不來的齊煦帶著一臉宿醉後的愛搭不理,陪著章雪兒敲開了據說做的一手好旗袍的林之夏的工作室的門。


    齊煦懶懶地打量了一眼這個所謂的工作室,內心忍不住輕哼了一聲,叫它工作室,還真是抬舉了這個小地方。這根本就是一個網友嘲諷的那種買不起正經房子才買的loft結構小公寓,房間內的一切,隻要“入侵者”有心,一眼就能盡收眼底:樓下隔出的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房間,大概是用來給客人換衣服的,或者在不方便的時候——比如來的是一對不那麽熟悉的男女的時候給女客量尺寸;客廳靠窗的牆下放著一張大桌子,上頭散落著紙、布料、尺子、鉛筆、剪刀以及一些齊煦也不知道用來幹什麽的東西,不過很明顯,那是林之夏的工作台;大桌子旁邊的牆麵突起一個人的厚度,拉著布簾子,看起來像的貨架,他猜那布料的下麵大概率隱藏著一些布料或者成品的旗袍吧;另一側的牆下放著兩張宜家風格的沙發;客廳和廚房並沒有隔斷,廚房裏麵沒有鍋碗瓢盆,或者說所謂的廚房,其實隻有一個料理台,料理台上除了燒水壺便是兩盤子杯子,一盤普通的咖啡杯,一盤普通的直筒玻璃水杯;樓上那個小房間的門關著,齊煦估計那是一個臥室,很多剛剛創業的人都是工作和休息在一塊兒的,畢竟,省錢嘛。


    嗬,上海人以前有句老話怎麽說來著,螺螄殼裏做道場。現在的人,沒有牌子隻要加上一句小眾、獨立設計便能把價格哄抬上去了,用來騙騙小姑娘、或者手頭不寬裕的人的把戲。


    林之夏請兩人進了屋子,引著兩人在沙發上坐下,轉身走向小吧台,不一會便用一個小托盤托著一個白瓷杯和一個玻璃杯走了過來,先將白瓷杯放在章雪兒麵前,“章小姐,您的咖啡,無糖的。”又將玻璃杯放在齊煦麵前,“我看您有些宿醉,給您泡的是蜂蜜柚子茶。”笑容得體而溫和,聲音帶點江浙人特有的軟和糯,有點嬌嗲的樣子。


    接過杯子的瞬間,齊煦終於從房子的各個角落收迴了眼神,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林之夏幾眼,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黑t恤和闊腿牛仔褲,身材——有些豐腴,是在娛樂圈幾乎見不到的那種,不過似乎肉都長的挺對地方的,鬼使神差,一向不怎麽喜歡甜食的齊煦端起了那杯蜂蜜柚子茶,並意外地覺得味道還不錯。


    給兩人上完茶的林之夏也不多耽誤,放下小托盤,又洗了手,拉開布簾子,從裏頭取出一件深藍色釘珠旗袍,拿到章雪兒麵前,帶著得體的笑容,“章小姐,您試試是否合身,看哪裏還有需要修改的,我稍後就給您改出來。”這旗袍是章雪兒參加明晚首映禮要穿的,那是一部關於民族企業家在民國這個亂世之中自強不息通過實業救國的年代戲,也是章雪兒第一次作為女主角參演的戲。更重要地是,這部戲的導演是以年代戲出名的鄧導,男一是三金影帝,男二又是難得有演技流量小生,憑借這劇組放出的幾張劇照,未播便已經先火了。章雪兒自然也希望通過這部戲能夠上一層樓,躋身一線明星的行列,即便不能,也要讓自己在各大影視豪門麵前刷個存在感,再再不濟,也至少要豔壓同組的女演員。


    為了契合影片的主題,章雪兒的造型團隊便建議她選擇旗袍造型,但這個市場上,要找一件西式的禮服容易,但要找一件真正做的好的旗袍卻不容易,後來還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聽了一個劇組的小助理說某前舞蹈家有個固定在用的旗袍裁縫,章雪兒便讓人找了林之夏。


    隻是明天晚上就是首映禮了,章雪兒拖到這會才來試禮服,實在是於情於理都不太合理的,隻是章雪兒有私心,想要讓齊煦第一個看見自己穿上這身旗袍時的風情,而齊煦偏偏又用工作忙作為借口不願意陪她來試,於是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不能再拖的時候,最後還是宋喬開口求人,齊煦才不情不願地陪著來了。


    章雪兒看見林之夏手上的旗袍,眼睛瞬間一亮,忙放下手機,迫不及待地想要試穿了。


    齊煦聽見章雪兒的嬌聲驚唿,隻是懶懶地看了一眼。衣服,嗯,還行吧。


    林之夏對於兩人的反應似乎一點都沒看見,微笑著對齊煦輕輕點了個頭,大概算是為自己作為主人不能作陪而致歉,然後連多一點眼風都沒有的就帶著淺淺地微笑領著章雪兒進了試衣間。


    四周過於寂靜,製作隔間的材料大概不是磚頭而是廉價的木板,連裏頭兮兮索索的衣料摩擦聲都被無限放大了,齊煦無意識地端起那杯溫熱的蜂蜜柚子茶,淺淺的一口接著一口喝著,即便很久以後,他都不明白自己一個厭惡甜食的人怎麽會在那天喝完了那杯蜂蜜柚子茶。


    不知道過了幾分鍾,裏麵傳出林之夏溫軟的聲音,“章小姐身材好,皮膚又白,穿起旗袍來肯定是好看的。”言辭懇切,和專櫃小姐們誇張而不走心的誇獎相比,林之夏的言語聽起來倒像是一片真心了。


    “真的好看嗎?”是章雪兒的聲音,驚喜地有些誇張的樣子,好像現在的年輕女演員都在走這種風格,無論她們的身體如何成熟,甚至在無人看見的背後如何心機,但是隻要在人前,就一臉幼小天真的樣子,一點點小誇獎、一點點小成就,就能讓他們激動半天似的。


    和普通人相比,她們當然也美,畢竟那麽多科技、時間、金錢都花下去了,便是出土的黃楊題湊都能給雕出花來了,若還沒有為一日三餐、房貸、車貸奔忙、為孩子、老公操心的普通女人好看,那也不必在娛樂圈立足了,但好看歸好看,卻沒有靈魂,或者說“靈魂”都是高看她們了,她們連最基本的“人”的感覺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設定好了程序的人偶。


    齊煦確定自己並不喜歡這種女性!


    那他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呢?或者他不喜歡女人,不不不,他確定自己還是喜歡女人的!都怪他親娘,天天催婚,都把他催出神經衰弱來了。


    “阿煦,好看嗎?”齊煦被一句含羞帶怯的話驚醒了過來,見章雪兒已經穿著那身深藍色釘珠旗袍站在了自己的麵前,頭發卷成了大波浪,腳下是一雙銀色高跟鞋,堪稱風情萬種,和章雪兒在劇中的角色十分相符。


    齊煦點了點頭,“好看。”是真的好看,章雪兒本身就長的美,臉雖然動過,但她美商不錯,沒有和當下大多數女明星似的走網紅幼小風,而是稍微帶點點風情的那種,這身旗袍更加襯地她膚白貌美,還有幾分禦姐的風範,這是恰恰是這幾年女明星們缺少的風情。


    都說旗袍是最考驗女明星身材的服裝,其實考驗的何嚐不是設計師的手藝,多一分,顯得衣服拖遝沒有精神,少一分,則緊緊裹在人身上像臘腸,這身旗袍在時尚和傳統之間又把握的很好,看來這據說手藝不錯的林之夏手藝還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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