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晚看了那信兩秒,接過。


    宋今硯這次的信,比以往的每一封都要長。


    洋洋灑灑好幾頁,虞聽晚一一看完,裏麵所有內容總結下來無外乎一個意思:


    他不在乎她經曆了什麽。


    也不在乎她在宮中遭遇了什麽。


    他多次指出:這個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她身為公主,有三五個麵首亦是情理之中。


    畢竟以往皇室的公主,哪個不是在招了駙馬之後,名正言順地在公主府中養心儀的麵首?


    他宋今硯不敢奢求她今生唯他一人。


    他隻求,她還能嫁他就好。


    他什麽都不在乎,隻要她還願意嫁給他,願意和他在一起,不管多久,不管過程有多艱難曲折,他都會等著她。


    在信的最後,他又用小字落了一句:


    【宋今硯今生唯寧舒公主不娶,公主是我認定的妻子,是我很早之前就許下諾言將來要執手共度一生的人。】


    【希望寧舒公主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在皇宮我有心無力,隻要公主離開了皇宮,今硯保證,必將傾盡全力護公主周全。】


    這封信,虞聽晚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楚時鳶都數次往信箋上瞅。


    但也隻是瞅一眼,內容她是半點不看,


    在她看來,雖然宋今硯是她表哥,晚晚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每個人都有隱私,不經允許,她不會隨意去窺探他人的隱私。


    這是人與人相處時,最基本的修養。


    虞聽晚放下信,站在窗前,沉默很久,才最終轉身,往伏案前走去。


    纖白指尖拿起筆,蘸墨落筆之前,她動作又頓住。


    須臾,抬頭看向對麵軟椅上的楚時鳶。


    問:“你表哥這幾日在做什麽?”


    楚時鳶想了想,說:“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但那天他來送信時,神色好像不是很好,總覺得有些焦慮。”


    “哦,對了,他將信交給我時,還再三叮囑,讓我告訴你,他會一直等你。”


    “他說不管發生什麽,他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能娶到寧舒公主,是他今生最大的幸事,他希望這場婚約,還能繼續進行。”


    聽罷,虞聽晚筆尖落下,手腕輕動,寫了迴信。


    寫完,她等墨漬幹透,慢慢折起來,放進信封,交給了楚時鳶。


    “時鳶,幫我把它交給你表哥。”


    楚時鳶爽快接過,將信收好。


    她偏頭看了看殿外那些柱子似的暗衛,湊到虞聽晚麵前,用僅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


    “聽晚,現在賜婚杳無音信,你還能順利出宮嗎?”


    虞聽晚搖頭,“正常方法是不行了,我正在想其他法子。”


    楚時鳶說:“這段時間我經常求求沈知樾,盡量讓他多帶我進宮幾次。”


    “聽晚,你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就盡管說。”她拍拍胸脯,“我一定會幫你做到,就算我一個人的力量不行,還有我哥,他會無底線幫我們的。”


    一個時辰後。


    楚時鳶離開陽淮殿。


    她走後,虞聽晚拿過宋今硯的那封信,趁著謝臨珩還沒過來,親手將信一頁頁用燭火燒為灰燼。


    待全部燒完,若錦走向窗前,開窗通風。


    轉過身,她看向心情沉暗的主子,輕聲詢問:


    “公主,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奴婢陪您出去轉轉?”


    虞聽晚掀眸看著這座類似於牢籠一樣的奢華殿宇,應下,“也好。”


    殿外的暗衛撤去了一半,剩下這一半,按照謝臨珩的意思,隻是負責保護她的安危,並不限製她的行動。


    虞聽晚像往常一樣,隻在蓮花池附近轉了轉,並未試圖靠近汾邯湖,以免在未做足充分準備之前引起謝臨珩懷疑。


    天邊夕陽漸沉,池邊的女子透過這四四方方的天,看著藏在晚霞天際中的落日。


    又過了片刻,火紅的太陽被正前方的宮牆遮擋,再也看不見,虞聽晚轉身往迴走。


    隻是在迴去的路上,恰巧碰見了皇後的貼身侍女秋華。


    秋華第一時間行禮。


    “奴婢見過寧舒公主。”


    跟在皇後的身邊長了,秋華的做派和皇後越發相似,不管心裏如何,麵上這點表皮功夫,做的都是一頂一得好。


    虞聽晚漫不經心睨她一眼,沒停留。


    淡淡應了聲,便迴了陽淮殿。


    在她走遠幾步後,秋華才緩緩抬頭。


    目光落在虞聽晚身上。


    待看到她發間那支精致的青玉發簪時,秋華神色微微一怔。


    她連忙定睛看著那支發簪,待看清那發簪的樣式和圖案後,臉色微變。


    顧不上旁的,立刻迴了中宮。


    大殿中,皇後“砰”的一聲放下茶盞,眉眼冷肆至極。


    “你確定沒看錯?”


    “奴婢確定沒有看錯。”秋華稟道:


    “當時第一眼隻是覺得那發簪上的圖案有些熟悉,仔細看後,才發現,不管是玉石質地,還是發簪的圖樣,都與太子殿下象征著儲君身份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樣。”


    皇後手掌重重拍在扶手上。


    臉色陰沉可怖。


    太子有那麽多玉佩,可他偏偏選中象征儲君身份的那隻玉佩,並製成發簪,給了虞聽晚。


    他這番舉動,意思已經顯而易見。


    他對虞聽晚,從來不是簡單的玩玩而已。


    他想要的,從一開始,就是讓虞聽晚做他的太子妃。


    荒唐!


    真是荒唐!


    先不說虞聽晚是泠妃的女兒,泠妃如今還在陛下的後宮,就單說謝臨珩身為謝家的嫡子,偏偏在無數貴女中,唯獨挑中他們虞家的女兒,就荒唐至極!


    她壓著怒氣起身,語氣很冷。


    “再這樣下去,謝家辛辛苦苦從北境手中奪迴的東陵,早晚有一天,還會重新迴到他們虞家手裏。”


    再之太子和她的關係一直疏遠,可因為虞聽晚的存在,太子和霽芳宮那位的關係卻逐漸親厚。


    長此以往下去,這皇宮,哪裏還有她的容身之地!


    姚琦玉在殿中踱步半晌,忽的眸色一凝,問秋華:


    “你方才說,楚家那個姑娘,楚時鳶今日又進宮了?”


    秋華點頭,“是的,娘娘。”


    皇後眯眼,眼底閃過算計。


    “明日一早,召楚時鳶來中宮。”


    秋華:“是,娘娘。”


    —


    皇後的旨意傳到楚家時,楚時鳶一臉懵逼。


    楚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抓著自己女兒,接連問:


    “時鳶,你老實告訴娘,你昨日進宮,是不是給我闖禍了?”


    楚時鳶別提多無辜:“我沒有啊。我就是在陽淮殿待了一會兒,連中宮的半塊磚都沒靠近,能闖什麽禍?”


    楚父從門外進來,神色亦是滿臉凝重。


    他看著自己女兒,眉頭緊鎖,“宮中馬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時鳶,皇後隻說讓你一人進宮,你娘無法陪你前去,今日隻能你自己進宮了。”


    他煞費苦心地叮囑:“記住了,中宮不比陽淮殿,皇後也不比寧舒公主。你到了宮裏,切記少說多聽,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楚時鳶敷衍點頭,“知道了知道了,爹,你放心吧。”


    楚父見她這不著調的模樣,心都懸在了半空。


    坐在皇家馬車裏,楚時鳶聽著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心裏不住迴想,昨日她到底哪個地方‘得罪’皇後了。


    讓她還特意宣她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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