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唇,勾起一個勉強的笑容,“沒什麽。”


    “你有話可以向我傾訴的。”


    我仰頭,眼睛看過頭頂繁密的枝葉,“真沒有什麽,我就是感歎,有朋友撐腰真好。”


    周舒之一翹嘴角,輕輕地哼笑一聲,一貫溫和的語氣中隱隱藏著一絲著急,


    “有人欺負你嗎,如果不好解決,我可以幫你。”


    “不用呀,我才不是被人欺負的膽小鬼。”


    周舒之怔了片刻,“我從來都不曾認為你膽小。”


    他的微笑浸滿燦爛,像被陽光曬過的草地。


    因為是周一,圖書館中人不算多。


    我和周舒之挑選了一個角落,這樣就算討論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拿出令我一個頭兩個大的高數課本攤在桌麵,周舒之興致勃勃地翻看,我則是趴到桌麵上,一臉幽怨。


    也許是許久沒有接觸高數知識,周舒之並沒有把我叫起來,而是專心致誌地將課本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我在圖書館中獨有的靜謐氛圍中打了一段僅有二十幾分鍾的盹。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後背上正披著一件薄外套,替我擋去了室內空調冷氣。


    周舒之依舊坐在一旁,書本大開,纖長的手指握著一根筆,很認真地低頭在課本上寫寫畫畫。


    剛睡醒,懶洋洋地不願起身,將頭靠著自己疊放的小臂,我低聲開口,


    “你在幹什麽?”


    周舒之一樣地放低聲音,目光依舊放在書本之上,身體向我湊了湊,


    “給你畫重點。”


    我眨巴眼睛,耳朵將他的話傳進腦袋,反應了半天,才張開嘴“哦”了一下。


    周舒之停下筆,直起腰又凝視了課本幾秒,我聽到他震驚中帶著疑惑,


    “玉訴,你……真的上過高數課嗎?”


    我伸手將身上的外套取下疊放在一邊,然後湊過去也看著自己的書,


    “上過啊,怎麽了?”


    “你這書……也幹淨了吧。”


    我尷尬地撓撓頭,不知道如何解釋。


    上高數的大多時間我都在開小差,更別提記筆記畫重點了。


    周舒之倒也沒有追問,輕歎一口,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我話說早了。”


    “嗯?”


    我自己的課本,卻被他一句話勾起了好奇心,探頭伸脖去看。


    周舒之的手蓋在課本一角,而他的目光也正落在那一角。


    我伸手去翻他的手,同時又向前湊了湊,“什麽呀?”


    周舒之平淡的語氣中帶著隱隱的笑意,嘴唇抿著,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他的手並沒有用力,隻是輕輕地搭在書本之上,我毫不費力就可以移開。


    看清他掌下內容,我感覺喉頭一幹,麵上皮肉發緊,身體向後退去,隻想找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躲起來。


    周舒之倏地展開笑容,“你這是即興速寫還是自畫像?”


    隻見這頁雪白之上,赫然畫著一個豬頭。


    豬頭肥頭大耳,一雙眼睛眯成一條線,鼻子占據了二分之一,頭頂還有一個飄飛的小鬼魂。


    其實我的初衷是畫一隻被困在高數罩子裏,無法脫身的小豬仔兒,


    結果由於自己對數學太過於深惡痛絕,手不聽使喚,越畫越控製不住,甚至直接一命嗚唿了。


    周舒之一貫淡然如水的表情此刻也繃不住了,他翻開扣在桌麵上的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這樣的佳作我一定要拍照留存。”


    我抬手一捂眼睛。


    畫吧活爹,這點臉麵都不夠丟的。


    周舒之笑過之後,輕咳幾聲,迴歸正題,“我們開始吧。”


    那是我度過最漫長的一個小時,感覺一串串咒語一般的公式在我頭頂轉來轉去,就是不往腦子裏進。


    周舒之很負責任地講課,講完了指了兩道課後習題讓我做。


    我咬著嘴唇,很生澀地將腦中僅存的一點公式搬出來生拉硬套,最終還是在周舒之溫柔且專注的目光下,繳械投降。


    他倒是脾氣很好,願意多講幾遍。


    隻是在他眼裏近乎一加一等於二的基礎題目,在我這卻是難以翻越的高山陡峭。


    終於是做對了他布置的習題,今天的高數補習到此為止,我輕快地將書本統一歸進書包。


    給我進去吃灰去吧。


    和周舒之並排走出圖書館的大門,我如獲重生。


    此時正是夕陽落山,站在高台上,景色一片美好。


    周舒之拍了拍我的頭頂,“你在這等我,我去取車。”


    說完,他很自然地伸手接過我的書包,邁下台階,直奔不遠處的停車場。


    我一身輕鬆,甩著胳膊腿下樓。


    圖書館門前台階足足有五十九階,因此被廣大校友稱為“及格之梯”。


    因為踏上最後一階,站在高處,便可達到大學生眼中最神聖的數字——六十。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數字,當然,我也十分希望它能出現在我的高數期末考卷上。


    周舒之的專車沒有等來,我倒是在百無聊賴四處亂看之時,看到了一張我極其厭惡的臉。


    胡珂一身清爽打扮,正是為了配合他編造的體育生人設,


    隻有小拇指長的頭發淩亂地向後梳著,一看就是用了發膠特意抓出的效果。


    向我一努嘴吹了個悠長的口哨,他在我霎那間的轉身背對中一揚眉毛,


    “嘿,小妖怪。”


    我厭煩地擰起眉毛,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足夠我討厭的。


    而這位狐族小少爺竟然是非常沒有自覺,雙手插在褲兜中繞到我麵前。


    他的身高雖然不足薄從懷、周舒之,但是也足有一米八五。


    站在我麵前幾米處的距離,他微微俯身,硬是湊到我麵前,


    “你躲什麽呀,我不會殺你的。”


    我從鼻孔長長唿出兩道氣,一扭身子,又轉了迴去,反正就是不願意正麵看他。


    耳邊聽到胡珂沒臉沒皮地“嘿嘿”笑了一聲,隨即從另一邊傳來汽車猛刹的刺耳摩擦聲。


    周舒之一失風度,甩上車門,大步向我們走來。


    胡珂感興趣地“哦?”了一聲,“小妖怪,你,把薄從懷綠了?”


    真是狐嘴裏吐不出象牙,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有一巴掌扇死他的衝動。


    在周舒之冷著臉離我們越來越近之時,他又用滿不在意的口吻補充,


    “這件事我支持你,不過,你可以考慮考慮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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