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鄰?在哪?


    我抬起頭四周看看,哪有什麽胡鄰?


    但是當我循著薄從懷的目光,發現他正在盯著我懷裏的小毛球看,目光十分不善,甚至可以算作充滿敵意。


    我很不解,“你是在說小毛球嗎?”


    薄從懷直接出手,拎住了毛球的後脖頸,將它提到自己麵前。


    我“誒——”了一聲,想要伸手去護,卻見眼前紅光一閃即逝,


    薄從懷手裏的毛球不見了,我們身邊卻是站著一個麵色凝重深沉的胡鄰。


    我一臉問號,我抱了這麽久的柔軟可愛小毛球竟然是胡鄰?


    薄從懷冷哼一聲,“怎麽不接著裝了?小人行徑,卑鄙無恥!”


    胡鄰沒有搭話,而是轉頭看向我,眉毛微簇,“對不起,阿訴,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


    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隻覺得心中某一塊悄悄地碎掉了:


    我的天倫之樂美夢啊……


    就這樣破滅了……


    薄從懷很謹慎小心地一伸手將我攬入懷中,全身肌肉繃直僵硬,很抵觸地與胡鄰相對,


    “你們青丘設局擄走訴訴,居心叵測,你少假惺惺地裝無辜。”


    胡鄰抿了抿唇,“事情原由和幕後黑手我會查清楚,給阿訴一個交代。”


    腦海中靈光一閃,我終於記起了在洞中的那個夢。


    那個溫柔的神秘人,和眼前胡鄰的臉慢慢重合。


    那八成不是一個夢,而是胡鄰在我沉睡之後化作人形,替我蓋上了外套抵禦寒冷。


    因為恢複了部分的前世記憶,所以我現在麵對胡鄰有些別扭。


    更重要的是,他雖然以小狐狸的形態欺騙了我,但是確實沒有傷害我,反而替我指明了方向,帶我走出了困境,這讓我也不免心生感激之情。


    扯了扯薄從懷的衣袖,我安撫似的給了他一個眼神。


    薄從懷本就和胡鄰不對付,現在我被莫名其妙帶到青丘,他肯定更為惱怒。


    接收到我的目光,薄從懷一身的戾氣稍稍收斂平和了些許,沒好氣地從鼻孔唿出兩道冷氣,他頗不自在地偏過了頭。


    “阿訴,我……”


    “沒關係,我不怪你。”


    我打斷胡鄰的道歉和解釋,語氣中滿是真誠。


    胡鄰的雙眸驚喜地亮了一瞬,我咽了一口口水,低頭斟酌著開口,


    “你知道我恢複了一部分前世的記憶嗎?就是季含欽的那一世。”


    胡鄰愣在原地,魅惑十足的丹鳳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不解地歪了歪頭,好像是在理解我說的話。


    薄從懷緊張地握住我的一側胳膊,“恢複了記憶?你現在有沒有不舒服?”


    我搖頭,“沒事”。


    胡鄰停滯了半天,然後緩緩地眨了兩下眼睛,“你……都記起來了?”


    “是的,我們那一世的相處,我都記得。”


    我頗為為難地點點頭,其實我一直在考慮,怎麽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和胡鄰坦白這件事。


    畢竟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更近了一步,起碼已經是好友了。


    不可否認,那段記憶對我的情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我記得他如同兄長般對我和阿婆的細微照顧,也記得他傻小子一樣害羞臉紅,更加記得他對我那種微妙奇異的情感。


    可惜,我是具有季含欽迴憶的沈玉訴,並不是真正的她。


    我能感受到她的真情實感,也能真切體會到她對於胡鄰的感受。


    但是那隻是一段夢,醒過來,我還是沈玉訴。


    “那你……”


    胡鄰有些口不擇言,也許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對於他來說,確實很難一時就接受。


    “對不起胡鄰,那一世沒有給你的答案,我現在也無法站在沈玉訴的角度說明。”


    “我確實有了那一世的記憶,但是,現在,我隻是沈玉訴,不是季含欽。”


    我一邊緩慢搖頭,一邊一字一頓地說出了我的決定。


    胡鄰的眼眶開始發紅,他舔了舔嘴唇,“可是,你已經恢複記憶了不是嗎?”


    “是,但是那段記憶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場夢,夢醒了,我們還要往前走不是嗎?”


    作為朋友,我對胡鄰的失落和難過有些不忍,可是有些話在一開始就不說明白,後邊會引起更大更深的誤會。


    我不想將季含欽對胡鄰的那段美好純潔的感情消耗殆盡,也不想和這位老朋友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夢醒了……夢醒了?”


    胡鄰喃喃重複著我的話,眉頭緊鎖著,痛苦不解的表情實在我見猶憐。


    我歎了一口,向前一步,輕輕拍了拍胡鄰的一側肩膀,


    “胡鄰,不要再等下去了,有些事情不是一直等下去就會有結果的。”


    胡鄰像是突然迴過神似的,抬頭目光灼熱地凝視著我,他的眼中起了一層濕漉漉的霧氣,


    “欽欽,你是……不要我了嗎?”


    如同懇求的低聲詢問,我不知道如何迴答,隻能以一句“對不起”作為迴應。


    沒有句號,這段感情就永遠不會有答案,胡鄰的等待也永遠沒有盡頭。


    季含欽和胡鄰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到底如何才算是一個對雙方都好的答案呢?


    也許,季含欽死在那個夜晚,是命運特意為之。


    在我說完那三個字之後,胡鄰徹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站在原地,無力地垂著頭,本來挺直的腰背也顯出疲態。


    我退後一步,轉頭看向薄從懷,對視而無言。


    薄從懷抬手摸了摸我的頭,竟然十分善解人意,並沒有開口諷刺他的死對頭。


    我伸手,用手指勾住薄從懷垂落在身旁的手,聲音很輕,“薄從懷,我們迴盼尋院好不好?”


    我感覺很累,身體和精神都很累,現在隻想迴到盼尋院的那張鬆軟大床上,窩在裏邊睡覺。


    薄從懷很心疼地點點頭,“好,我們迴家。”


    離開之前,我轉頭看了看胡鄰。


    他還直著眼睛站著,神情悲慟,一動不動,對於我和薄從懷的對話動作都是一律的沒有反應。


    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什麽。


    如此難以接受的傷痛,也許隻能用時間這劑良藥慢慢撫平。


    和薄從懷十指相扣,我們轉身走出了頭頂茂密的樹林。


    隻是在雙腳剛踏上外圍綠地之時,本來晴空萬裏的碧藍天空突然變得陰沉,


    天邊積攢著大片黑沉沉的烏雲,也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以極快的速度覆蓋了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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