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燕夙如此說,但顧昭昭還是不敢全然相信。


    此前,顧昭昭一直覺得燕夙是一個正人君子,有禮有節,行事有度。


    可近段時間的接觸,卻讓她顛覆了這個認知,燕夙不僅狡猾善於使苦肉計,也總是讓她一不注意便掉入他的言語陷阱。


    讓她根本分辨不清,燕夙說出口的話,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燕夙將自己的手轟熱後,便走到了顧昭昭麵前,將自己的手遞到她麵前。


    “你做什麽?”顧昭昭滿臉疑惑。


    “請你為我診脈。”燕夙道:“如今我是你的傷患,自然要日日讓你檢查,讓你安心,昨夜我流血了,你若沒檢查,怕是要擔心我了,我又舍不得你冒著風雪到我的營帳來,如此,隻能我自己過來。”


    顧昭昭被這番話,說的啞口無言。


    她想反駁並沒有擔心燕夙,是燕夙多想了。


    但燕夙的傷口,的確需要檢查換藥。


    不過,顧昭昭也不想讓燕夙太過得意,便道:“青黛,你來為燕北王檢查一下傷口。”


    青黛一愣,而後就對上了燕北王有些黑沉的眼睛,沉默了一瞬道:“郡主,奴婢需要去取一些吃食來,還是您給燕北王檢查吧。”


    說完,青黛不等顧昭昭說話,便披上了厚厚的鬥篷,離開了營帳。


    顧昭昭一愣,沒想到青黛都不聽話了。


    燕夙此刻笑道:“青黛姑娘不得空,隻能勞煩郡主了。”


    青黛出去了,顧昭昭沒辦法,隻能親自來。


    “勞煩燕北王將上衣解開。”顧昭昭道。


    燕夙一頓後道:“我單手不便,還請郡主出手幫我。”


    顧昭昭沒好氣道:“燕北王既脫衣不便,那是如何穿上的。”


    “自是有黑甲衛幫我。”燕夙一臉無辜的道:“若郡主不便,我去叫燕甲衛來。”


    “不用了。”顧昭昭拒絕道:“我來。”


    就連青黛都成了這般反應,顧昭昭實在不知道,若是燕甲衛再進來,會被誤會成什麽樣。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索性也不用那麽在意。


    燕夙嘴角揚起笑容,好似計謀得逞了一般。


    燕夙脫下了上衣,露出了精壯的上身,還有滿身的傷痕,顧昭昭每次看見這些傷痕,就好似看見了燕夙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模樣。


    想到燕夙戰場殺敵,保家衛國,所以此刻便是燕夙言語之間有些輕佻,她也決定不跟他多做計較。


    解開白色布條,顧昭昭看完傷口後道:“這次傷口沒什麽問題,已經止血了,接下來你左手盡量不要使用,如果可以,右手也不要動,人身上的肉都是連接在一塊的,若用力,還是會牽扯到傷口。”


    “我知道。”燕夙道:“我一直聽你的話,並沒有亂動過。”


    不知為何,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可從燕夙嘴裏說出來,顧昭昭總是會忍不住多想。


    這一刻,她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是燕夙言語有問題,還是她自己有問題。


    “一會兒要不要去看雪。”燕夙一邊單手收攏自己的衣裳一邊開口。


    “看雪?”顧昭昭一愣。


    燕夙頷首:“雪花如鵝毛一般從天空飄落,不一會兒就可以將一個人掩埋,雖然這雪對於百姓來說是災難,但世上任何一件事,都沒有絕對的錯與對,雪既然存在,便是沒有錯的。”


    顧昭昭想了想,也的確想見識一下燕北的雪,便頷首應下:“好。”


    隨後便發現,燕夙單手給自己穿衣的動作笨手笨腳的,她見他幾次攏好衣襟都因為單手不便,鬆散開,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我幫你。”


    隨後伸出手幫著燕夙整理。


    顧昭昭低著頭,沒看見燕夙上揚的嘴角。


    正在這個時候,營帳的簾子被掀開,青黛拿著吃食進來,見到這一幕一愣,隨後快步走到了一旁,將拿來的吃食放在爐子上加熱。


    顧昭昭聽到動靜迴頭,看見青黛,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和燕夙之間的姿勢,忍不住也紅了臉。


    想解釋,又覺得越說越錯。


    “咳。”燕夙輕咳一聲道:“早上我來的匆忙,不知可否有榮幸能留下來陪昭陽郡主一同用膳。”


    “這是你的軍營,你若想留下,留下便是。”顧昭昭迴答。


    燕夙察覺出顧昭昭態度的轉變,眼睛微微一亮:“好,那我便留下了。”


    青黛早就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默默將吃的分成了兩份,一份羊肉粥,一份饢餅。


    看著這些,燕夙臉上笑容收斂了一些,對顧昭昭道:“冬日吃的不多,隻能委屈你了,等迴了燕北王府,再讓你吃點好的。”


    “我不挑撿這些,我與師傅四處行走時,風餐露宿也是有的。”


    宗慕華對顧昭昭來說,真的是一個很好的長輩,母親過世之後,就如同她第二個母親。


    既嚴厲又關愛。


    “宗神醫如何我不管,但如今你在我這裏,我便不能讓你吃苦。”


    可實際上,顧昭昭吃的,已經是整個燕北軍營最好的,燕夙身處軍營時,一向與軍營士兵同甘共苦,非戰時,軍營也隻能吃個半飽而已。


    但燕夙自己可以吃苦,卻舍不得讓顧昭昭跟著吃苦。


    顧昭昭聞言,抬眸看了燕夙一眼。


    燕夙也正看著她,眸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避開燕夙的視線道:“也不知如今師傅在何處,現在過的如何了?”


    燕夙遲疑了一瞬道:“若沒猜錯,宗神醫如今應該在安國境內。”


    “你說什麽?”顧昭昭驚訝抬眸:“你說師傅去了安國。”


    燕夙頷首:“宗神醫留在燕北的這幾年,因為兩方戰事,時常會遇到安國之毒,雖然很多毒,宗神醫都找到了解毒之法,但依舊會遇到難題,所以宗神醫最後走的時候,告訴我想去安國遊曆一番。


    遍尋安國草藥,日後便能輕鬆應對安國秘毒。”


    顧昭昭被宗慕華教導過,知道每個地方都有特殊生長的植物藥材,這時候,就不是醫術高低的問題,而是認知問題。


    若是不認識,便是醫術再高明,也不明病理病因,既不明白了解,又怎麽解開病症。


    隻是她沒想到,宗慕華竟然為了探尋安國秘毒,去了安國。


    “難怪這些年來,景國都沒有師傅的消息。”顧昭昭遺憾道。


    燕夙笑道:“宗神醫一身的本領,我們不必擔心她的安全,等一段時間,自然能與她再見。”


    顧昭昭倒是相信這話,跟著點了點頭。


    燕夙三兩口吃完自己的饢餅,喝完了肉粥,對青黛道:“給你們家郡主準備手爐,我要帶她出門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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