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難?


    司徒行麵容隱去一絲落寞,手緩緩抬起,接過玉息遞還的披風。


    披風脫手,玉息便逃似得離開了紫合宮的林子。


    看著飛快逃脫的背影,司徒行在原地久久站立,夜間林子風寒露重,他的披風一直在手上。


    寒風侵入,他胸口一陣氣湧,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咳得胸口悶,他捶了幾下胸口。


    他自小沉穩睿智,再大的事他都能設法化解,即便衛琬宜謀害他,他依舊可以用那麽多年布局了那麽大一張網,重新殺了迴來。


    他冷眼觀世,以為此生沒有事可以擾亂他,


    直到他重迴商宮後。


    司徒行默默望著已經消失不見的背影,“你,可以試著信我……”


    隻要你想離開商宮。


    ——


    玉息走得飛快,像有什麽東西在身後追趕她,


    司徒行屢次試探,她心緒紛亂,若是她像一開始便沒有任何選擇,倒也學著在困境中安享安穩。


    可若有人跟她說,她可以逃離商宮,可以迴到她魂牽夢繞的地方。


    她不可能沒有觸動。


    可是,往前是懸崖,退後卻是泥澤。


    她舉步維艱。


    玉息失魂落魄走到岔路口,差點撞上一行宮婢。


    她迴過神退了迴去,隱在暗處等人群過去。


    夜色暗得快,宮婢手中的提燈影影綽綽。


    一行人手中捧著各式物品,玉息遠遠略看了眼,有上好的錦緞,香爐,甚至還有宮人抬起幾件家飾。


    看做工雕刻全是頂級的。


    “動作快點,明日還有一批要入宮,芳葶郡主這幾日就要入宮了”。


    芳葶郡主?玉息頓了下。


    “那是什麽人啊,害得我們那麽晚了還在勞作”。


    “可別亂說話,小心杖責,那是富可敵國的長明王的千金”。


    “就是就是,就那個珠寶玉器堆著長起來的公主,尊貴的很”。


    “你看我們皇上為了她,特意將摘星宮賜給芳葶郡主居住,還購置了那麽多名貴的家飾,乖乖,當年衛太後的毓秀宮都沒這個排場”。


    “摘星宮,就是我們皇上的祖父商文帝,為了寵愛的雅貴妃,特地建的摘星宮,據說雅貴妃愛看星星,在摘星宮上可以欣賞夜空滿天繁星”。


    “當時可是一段佳話,都傳到民間去了,民間小坊還特別編了歌詞故事,現在還在傳唱呢”。


    “那可真是盛寵,這芳葶郡主怎麽這麽受重視?”


    “聽說長明王這次來商宮,是為了和我們皇上聯姻來的”。


    “這麽說,芳葶郡主可能是我們商宮的皇後?”


    “切不可亂說,但,八九不離十吧”。


    “那等芳葶郡主來,咱們可得好生伺候”。


    ……


    宮人遠行離去,那些話縈繞耳邊,雖不知聯姻真假,但芳葶郡主要來商宮,入住摘星宮,卻不假。


    玉息在原地,竟有些悵然若失。


    摘星宮,她來商宮後曾去看過,據說雅貴妃去世後,商文帝傷心欲絕,摘星宮一度被封,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確實是一座極雅致特別的宮殿,地處位置特殊,隻為了能更好看星星。


    之前衛太後掌權,趙玄善待容妃,曾以為容妃會是商宮皇後,可衛太後落敗,衛府被抄家,容妃如今早沒有當時的風光,隻在永寧宮淒慘度日。


    他身上肩負著北商的命運,他不能為你不顧一切


    司徒行對她說的話,她出身皇家,這些道理不會不懂,但親眼親耳看到聽到,玉息還是會覺得失落。


    雖然趙玄對他確實不一般,但終究她能留在商宮的,最多一個貴妃的身份。


    即便她能如雅貴妃那般得趙玄極致的寵愛,那又如何,他依然會和別的女子共處,


    玉息自小也是受盡萬千寵愛,她以為她可以選擇命運。


    尋得一人,相伴白頭。


    “息兒,我此生別無所求,幸得皇上信任,我才能有機會與息兒攜手”。


    “此生若得息兒,我眼中便不會有其他女子”。


    “夢哥哥,別以為父王信任你,將我許給了你,我便此生非你不可”。


    “若你負了我,隻一次,我便不再迴頭”。


    “是,我發誓,此生若負息兒,便讓息兒再不理我”。


    “息兒,你可知,你若不理我,比任何懲罰都嚴重”。


    ……


    夜間露重,玉息眼眸瑩潤一片。


    當年那些承諾仍在耳邊,到頭來卻偏偏是她先負了她,所以是他先不理了她。


    可她又能怎樣?


    她別無選擇。


    她此生所念所求,不過一人而已,是她太貪心了嗎?


    玉息靠在樹幹上神思,竟一步也不想走。


    知曉了芳葶郡主就要來商宮了,若是換了以前她會想方設法懇求趙玄,賜她別處居住,離開龍嘯殿。


    可現在她卻沒有一點去爭取的欲望,無論她怎麽抗爭,終究不能順著自己的心。


    就連躲起來的資格她都沒有。


    前往摘星宮的隊伍已不見蹤影,片刻的光亮轉瞬即逝,隻剩清冷的月光孤獨懸掛。


    不遠處司徒行的身影隱在深處,那件披風仍挽在手臂,他默默看著形影單吊的玉息,卻不敢再上前。


    他知她的難處,他進一步,她就退兩步。


    隻有停在原地,才算離她不太遠。


    見夜越來越深,她身旁也沒有一個宮人隨行,她本就穿得單薄,卻還遲遲不迴去。


    司徒行皺了下眉,準備抬腳上前。


    “公主,我可算找到你了”迎麵跑來了個嬌小匆忙的身影,錦蘭從暗處出現。


    “你去紫合宮看心月公主,怎麽這麽晚還不迴來?”錦蘭一臉擔憂,手裏還帶著一件白色狐狸毛披風。


    披風展開蓋在了玉息的背上,“以後還是讓奴婢跟著公主吧,不然奴婢在殿內一直擔心”。


    “這天又那麽冷,哎,公主別凍壞了……”


    絮絮叨叨的錦蘭攙著玉息迴去,不一會兒,兩人的身影便越行越遠,消失在黑暗中。


    司徒行的眼前隻留下空蕩漆黑的一片,他靜靜站著,心緒湧起。


    我知道你害怕,可你不知道我是站在你身後的。


    你隻要勇敢一點,賭一下,信我,我便會舍棄一切,隻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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