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後,暖意漸退,氣候舒爽。


    太元池潮水略漲,正是泛舟的好時節。


    湖中三艘敞篷彩舫,被放置在了太元池中,


    轎輦落下,容妃被人扶了出來,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已有了明顯的孕相。


    見到明黃衣袍的趙玄,滿麵嬌羞。


    “見過皇上”


    趙玄淡淡望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有些驚訝。


    容妃卻以為皇上注意她的身體變化,輕撫腹部,“最近臣妾嗜睡得厲害,怕是腹中的孩兒長得快的緣故”。


    趙玄“嗯”了聲,“太醫可有每日把脈?”


    “陳太醫每日都去臣妾宮中,他說臣妾脈相穩定,腹中胎兒很康健”。


    趙玄沒有任何神色變化,“如此,甚好”。


    幾十個宮人拖著一艘最大的彩舫到岸邊,趙玄攜容妃登上了船。


    一旁的蘭貴人卻無緣同皇上登上主舟,心裏憤憤不平,旁眼看見慧妃同她一樣,心裏又覺得好受些。


    二人上了旁邊小一些的船舫。


    宮人在湖畔伺候,容妃見遲遲不開船,問道:“怎麽還不開?現在風剛好,等下風大了就不適宜了”。


    趙玄不言語,目光隻淡淡望著來路。


    皇上不發話,眾人隻得等候著。


    半日後,才看到不遠處幾個身影匆匆往這裏趕。


    趙玄眼眸微緊,玉息的身姿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能一眼認出,可她身旁的那個小不點兒是怎麽迴事?


    “哇,好大的船呀!”心月公主第一次見到,興奮地指著大叫。


    “快些走,大家在等我們呢”


    “嗯”心月公主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對玉息的依賴。


    身後張嬤嬤和孫公公一路跟隨,跑得氣快喘不過來,小公主太能跑了,知道玉息要帶她去遊湖,興奮地差點鞋又不穿。


    到了太元池邊,玉息對著趙玄的那艘彩舫行禮道:“太元池後宮同遊湖,我懇請了太後,將長公主帶來同行”。


    趙玄目光深沉,落在玉息身上,隻淡淡看了眼心月公主。


    她喜歡孩子?


    聽到“長公主”幾個字,容妃猛得站立起來,顧不得船隻搖晃,幾步走到跟前看。


    來宮裏那麽久,從沒聽說過還有個長公主。


    若是趙玄的女兒,她腹中那個若是女兒的話,就不是長公主了,除非是兒子。


    她目光仔細打量心月公主,確實身穿華服,麵容姣好,和趙玄竟也有幾分相似。


    見趙玄沒有否認,心裏泛起酸意,嘟囔著:“皇上還有個公主,臣妾都不知道”。


    心月公主怯怯看了眼彩舫上高大挺拔的趙玄,問道:“這就是父王?”


    玉息拉了一下她的小手,輕聲說道:“之前我和你怎麽說的?”


    心月公主明顯有些不適應,但還是聽話曲身道:“拜見父王”,帶著稚氣的聲音,故意端起的姿態,讓人看了十分歡喜。


    趙玄卻隻淺淺“嗯”了聲,便轉身進了彩舫,一副不想理睬的模樣。


    心月公主垂下了眼眸,玉息心裏不適,怎會有父親這樣對自己的孩子的。


    倒是容妃看到趙玄對這位小公主不聞不問的態度,心裏一樂,就算是長公主,也不受重視,怎麽也比不上她肚子裏的寶貝?


    玉息略蹙眉,拉著心月公主的小手,給了她些安慰,便起身上了旁邊的那艘船舫。


    慧妃見了心月粉嘟嘟的樣子煞是可愛,伸手逗逗她,可玉息卻時時護著她。


    船舫開動,幾艘主舟在中央,身前有開路的船,身後也有,船上都是隨時侯著的宮人。


    心月公主從未被帶出過,波光粼粼的湖麵上,偶有白鳥飛過,她趴在在船頭看得起勁。


    玉息一邊給她喂果子,一邊囑咐小心別跌落。


    蘭貴人冷眼看著,“又不是你生的,幹嘛這麽上心?”


    “不是我生的,也是皇上的孩子,她終究是公主”


    蘭貴人撇撇嘴,扭過頭看容妃和皇帝的那艘船。


    心月公主到底年紀小,一會兒功夫就忘記了不愉快,看累了鳥,就趴著玉息的肩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這個父王,我以前見過”。


    “你何時見過?”


    心月公主歪著小腦袋想了想,“不記得了,那時候母後還在,她帶我拜見了這個父王,然後就沒有了”。


    什麽叫拜見了之後就沒有了?


    既然趙玄登基之後,心月公主的母親理應冊封為皇後,難為心月一直母後母後的稱唿,可她的母後至死還是太子妃。


    玉息曾想過這個心月公主會不會是前太子趙恆的孩子,可這個念頭很快摒棄了,如果是二皇子的子嗣,那就是太子遺孤,衛太後沒理由會不聞不問。


    就連這次出遊,玉息試著求一個恩典,衛太後也一副無所謂的姿態,她對這個公主沒有一點感情。


    玉息望了一眼彩舫上的趙玄,挺立船頭,雙手背在身後凝望遠處。


    帝王愛也許就是這麽淡泊吧,如同她自己的父王,雖也疼愛她,卻不得不將一份愛分割成許多份,她已是享受了最大的一份,若是不得寵愛的,便是一份也嫌多。


    就如同跟前的心月公主。


    三艘彩舫周圍都是宮人的船,那些宮人忙著垂釣。


    容妃看了開心拍手道:“皇上,臣妾也想試試”,有宮人便穿好魚鉤,遞到容妃手心。


    可她從小養尊處優,沒親自幹過活,釣了半日就沉不住氣了,撒嬌道:“皇上,這魚怎麽半日也不咬鉤?”


    趙玄側身望了一眼,吩咐身旁侍奉的宮人,“去幫她吧”。


    宮人應聲後,上前指導容妃揮杆。


    趙玄目光有意無意落到旁邊那隻船舫上,心月公主也鬧著要釣魚,玉息耐心扶著她的手放下魚線。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她這麽喜歡孩子嗎?


    可想到日日送到她嘴邊的避子藥,心又沉了下去。


    心月公主玩累了便放棄了,慧妃接過魚竿替她垂釣,不一會兒魚兒就咬鉤了,樂得心月公主直拍手。


    玉息靠在船頭,望著氣流過來的方向,心神有些恍惚。


    目光移到船下的水麵,湖水流向朝著宮外。


    入秋,本是她準備逃離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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