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風樓三層過道盡頭的棋室內。


    冷琢玉指尖一枚黑子遲遲未下,他凝視棋盤已半日,費盡腦汁也不知道該走哪一步。


    他是北商圍棋國手,棋藝在北商國內排名前三,可此時卻也被這局棋難住了。


    對麵端著那個麵容俊逸的男子,嘴角噙著淺笑,神色自若。


    張北風在旁觀戰,“冷先生,半日了,你倒是落子啊”。


    冷琢玉還在猶豫,不喜歡張北風的催促,“你今天倒是威風,訓了鄭家公子一頓,現在又來催我下子,煩人!”


    張北風看不過,“訓鄭公子的是咱們津雲社背後的玄公子,我哪有這個本事,我就是個傳話人,但催你下子的是我”,說著便按住冷琢玉的手,隨便往一處按了下去。


    黑子被隨意下在了某處,冷琢玉頓時瞳孔放大,“你!”


    接著抬頭說道:“司徒先生,這子不算行不行?”


    司徒行剛想說“行”,話未出口,張北風便嚷嚷道:“落子無悔,你輸了,司徒贏了,這局結束”。


    冷琢玉氣得指著張北風說不出話來。


    司徒行推亂棋子,淡淡說道:“今日的棋我和冷兄旗鼓相當,算平局吧”。


    冷琢玉白了張北風一眼,“還是司徒先生大氣”。


    司徒行邊收拾棋子,邊說道:“今日就這樣吧,一會兒我想見個人,你們都迴去歇息吧”。


    “成,你害我輸棋,你陪我喝酒去”冷琢玉拖著張北風要離開。


    又迴頭對司徒行說了一句:“司徒先生,三月後的國棋對弈,你務必要來,今日沒分出的輸贏,下次一並了結”。


    司徒行淡淡笑道:“承你的邀約”。


    ——


    趙玄和衛籽蘭離開後,玉息一人坐在露台深思。


    天色漸暗,起風後露台有些冷。


    禦風樓一名侍婢上來曲身道:“玉息小姐,請隨奴婢去梳洗歇息吧”。


    玉息這才迴神,自己獨自坐在這兒半日了,確實有些乏了,便起身跟了去。


    今晚趙玄就要和衛籽蘭同度春宵,不知怎麽的她心裏竟有了些許不適,但很快就隱了去,她願意入趙玄後宮,這些都是要適應接受的。


    她知道這是趙玄為了要盡快得到名冊,才讓衛籽蘭變得沒有其他選擇。


    無論如何他都會有很多,更多的女人,她不過是其中一個,他有多少女人,他的愛就必須分成多少份,能得到他的關注,至多也是一部分。


    這是她權衡許久能做的最好的選擇了,若她守不住自己的心,選擇也變得沒有意義。


    這樣想著便釋然了。


    禦風樓下幾層依然燈火通明,夜間禦風樓的繁華盡現。


    如同覆滅前的南越,那時她和玉城都偷偷溜出宮,扮作尋常百姓在民間遊玩。


    趙玄不在身邊,她突然興起想去棋室觀戰。


    “我知道歇息的房間,我自己可以迴去,你先退下吧,我想自己逛逛”。


    領著玉息的宮婢曲身便離開了。


    每個棋室都是獨立的,大半都有棋友在對弈,身旁都擁著觀戰的人,人群多的玉息不方便進去。


    隻走到過道的盡頭,看到一間棋室燃著燈,她悄聲走了過去,透過半掩的門看到裏麵隻坐著一個人。


    對弈必須兩人,他一個人怎麽下棋?


    玉息好奇往裏張望了下。


    “進來看吧”裏麵傳來一個深沉渾厚的聲音。


    玉息猶豫了一下,便輕輕推開門,裏麵一個身穿暮藍色長衫的男子,正對門口端坐,雖是半坐,卻也看得出身體高大挺拔。


    墨發半束起,露出一張極俊逸的臉。


    趙玄已是俊美異常,可眼前這個男人即便在他跟前也不會落下風,相比趙玄富有侵略性的俊美長相,這男人更添了一份睿智穩重。


    他眼眸落在棋盤上,落下黑子,又撚起白子。


    他一人分飾兩角,落子輕盈灑脫,看他下棋竟也賞心悅目。


    玉息觀了片刻,說道:“希望沒有打擾先生對弈”。


    司徒行抬起眼眸,“並沒有,我在等你,玉息公主”。


    “你,認得我?”


    司徒行放下棋子,挺直了身子,“玉息公主不記得我了嗎?”


    玉息疑惑,腦中快速迴憶,隻字片段,她恍然,那日在春獵行宮時,晚間遇到的男子。


    那日天色昏暗,玉息看得不真切,但司徒行實在太過英俊,好看的人總能給人留下深的印象。


    玉息多少記住了他,那日他穿著的也是一件暮藍色長衫,這個顏色很適合他沉穩的氣質。


    “先生那日可是問我問題的?”


    司徒行勾起嘴角,“玉息公主還是想起我了”。


    “不知先生怎麽稱唿?”


    “司徒行”。


    玉息怔了怔,那日慧妃的話再現,這便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


    今日一見,果然俊逸非凡,難怪她一顆少女心全落在了人家身上。


    “玉息公主知道我?”


    “宮裏的慧妃娘娘提起過你”。


    司徒行失笑,“這個小丫頭,真是口無遮攔,什麽都說”。


    “她沒有亂說,她口中的司徒先生是謫仙一樣的人,心胸寬闊,沉穩睿智”。


    司徒行臉上隱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


    “公主請坐,可擅棋藝?”


    玉息公主在對麵坐下,看了一眼眼前的這盤棋,實在是布局精妙的一局棋,對弈的兩人竟都是司徒行一個。


    他的心思縝密深沉,在棋局上就能看出。


    “略懂一二,但跟司徒行先生比,我的棋藝不值一提”。


    司徒行理清了棋子,將白子推到玉息跟前。


    “你是女子,我們切磋休閑為主,不做廝殺,若你覺得落子困難,我也可以讓一讓你”。


    玉息迴頭看了下門外,天色已暗下,趙玄應是已經歇息在衛籽蘭處,與其一人獨處,不如找點樂子,免得自己胡亂想。


    玉息應下,司徒行十分禮貌讓玉息先下。


    兩人來去了幾迴,玉息的注意力全在棋局上,司徒行遵循了他的話,沒有對玉息步步緊逼,相反很多地方露出了破綻,給她了生路。


    玉息往年在南越時,與宮裏的國手也交流過,她的下棋的手段雖沒那麽高明,但卻擅長觀棋,棋局中有人的謀略,品行,性格。


    她怎會不知司徒行在故意讓她?


    下了一半,她突然問道:“那日先生為何問我那樣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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