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日,禦花園中繁花似錦。


    朝花節正是百花盛開,祭拜花神娘娘的日子。


    就連宮婢也換上了新製的宮衣,在花叢中穿梭,姹紫嫣紅好看的緊。


    禦花園中設了觀禮台,趙玄端坐在正位,他身穿玄色秀金龍長袍,身姿挺拔,極俊美的麵容,在一眾繽紛奪目中也極其惹眼。


    隻是他神色冷峻,目光落在遠處。


    衛太後在趙玄身側,身穿絳紅色常服,發間佩戴雙頭鳳冠,華貴不失威儀。


    左側下手處,容妃一襲桃粉色裙衫,在花叢中嬌嫩豔麗,慧妃一身天碧色,相比之下略素雅些,但一團錦簇中,也十分別致。


    主位下方便是入宮的賓客,衛伯庸和萬禮將軍高坐首位,正高談闊論,趙玄抿著嘴聽著,時而附和幾句,大都是讚揚,二人便更加開懷。


    再往下便是朝中幾位重臣,攜家眷,女眷們各個爭芳鬥豔,有些未曾見過趙玄的,都偷偷注視他。


    一國之君竟如此俊雅,一舉一動都倜儻風流,不少世家的妙齡女子的芳心蠢蠢欲動。


    容妃娘娘坐在皇帝最靠近的位子上,地位一目了然,她對底下一眾女子仰慕皇帝的眼神,十分不屑。


    她笑顏如畫,玉手拾起一塊荷花酥,嬌滴滴說道:“皇上,嚐嚐這個吧”。


    趙玄淡淡落了一眼,“朕不喜甜食”。


    容妃手停在半空,送過去也不是收迴來也不是,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慧妃扯了一下容妃的衣袖,“姐姐給我吃吧,我喜歡甜的”。


    容妃臉色沉了下來,遞給了慧妃,委屈得眼眶微紅,但宴席上人多,她不敢表露出來,隻嘟著嘴忍著委屈。


    趙玄的目光凝望遠處,仿佛是賞花,又像是在尋著什麽。


    宮婢在外圍伺候著,玉息的身影隱在人群中,可即便她再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趙玄依然一眼就找到了她。


    那棵杏花樹下,她靜靜佇立在一眾宮婢之間,眼神超脫。


    她在想什麽?


    和眾人欣然雀躍的模樣不同,她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每當這個時候, 趙玄總是忍不住要將她摟進懷中,讓她知道,她是屬於他的。


    她的身體,她的思想,都別想遊離出去。


    他忍了忍,按下了湧起的衝動。


    “快看!花車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句,眾人的目光移了過去。


    十幾個宮人推著一輛花車徐徐前行,幾個舞娘在花間起舞,中間那個是北商最有名的舞娘樂姬,都城的曲樂坊隻要能請到樂姬駐演,必定場場爆滿。


    樂姬身著淺粉裙衫,長袖善舞,身段柔軟。


    她扮演的是花神娘娘,在朝花節接受眾花朝拜,長袖劃過,身軀如楊柳輕盈婆娑。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樂姬身上,她豔麗多姿,一顰一笑都牽動人心。


    一曲舞畢,她一個轉身,揚起衣袖,朝著趙玄方向緩緩曲身行禮,媚態橫生,現場所有的男子的目光都被釘在了她纖軟的腰肢上。


    玉息看過眼前一幕,心中悲傷,她和雙生子弟弟玉辰的生辰靠近朝花節,往年的今日,南越皇宮也如同這般舉辦宮宴,也會有花車有舞姬獻演。


    那時候她是尊貴的南越公主,玉辰是南越皇子,這花車是為他們獻演的。


    可如今一切都如水中幻影,南越的輝煌再也不存在。


    而她也隻能做一個宮婢,躲在暗處看花神娘娘。


    商宮越是狂歡,玉息越覺得落寞,眼眶濕了,她轉過身,一滴淚滾落。


    她離開了熱鬧區域,那些繁華與她無關,她何必陷入其中暗自神傷?


    身後的樂聲,喧鬧越來越輕,玉息的心安靜下來,仍是毫無生氣,對她來說,被趙玄擄迴商宮那一刻,她就該死了。


    玉息不知道走了多遠,等迴過神,才發現竟然又來到了太元池。


    這裏地處偏僻,本來人跡稀少,今日幾乎所有宮人全去了禦花園,這裏更冷清了。


    也許這裏是玉息知道的可以逃離商宮唯一的地方,隻有處於這樣的環境,才會讓玉息感到安全。


    也隻有在這裏,她可以自由想念南越的一切,她的父王母後,她的秀禾殿。


    “玉息姑娘”。


    玉息心一驚,好容易從那片喧鬧脫身,誰又看見了她?


    轉過頭時,卻看見那個熟悉的溫潤笑容。


    文若塵身著薄藍色常服在她身後,第一次見他不穿太醫院的官服,穿自己的衣服更顯得他如鬆竹般俊雅。


    一段時日不見,他曬黑了也清瘦了不少,想必在駐地太過辛勞。


    見到他玉息的心自然放鬆下來,可想到他被趙玄派去了駐地,問道:“文大人,不是在駐地嗎?”


    文若塵淡淡笑了下,“駐地醫師每月允許迴家一次,這個月我留著特地為了今日迴來的……”


    他雙手交叉覆在身前,一隻手握了握手腕,“今日是你的生辰”。


    玉息心裏掠過一絲絲暖意,在北商終究還是有人記得她的生辰,她本以為今日她要默默度過生辰日。


    “多謝……”


    玉息突然想到,文若塵在太元池,難道特地為了等她?


    “今日禦花園宮宴,你怎知我會來這裏?”


    文若塵目光掠過一絲淡淡柔情,“我想試試等,若是你來了,我之前說過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的”。


    玉息頓了下,“那若是我不來呢?”


    “那,我就在心裏祝你生辰快樂,那個消息往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玉息心中感動,若是她一直留在禦花園,文若塵恐怕會在太元池旁等上一天。


    若是普通宮婢,文若塵要尋她倒也不用顧及太多,可她身份特殊,就不能不考慮,一個不小心會害了她。


    她雖然曾經尊貴無比,但如今在商宮無依無靠,比宮婢還要可憐。


    “幸好我來了,不然讓你白等了”。


    “你來了,我很高興,你不來,我也不會抱怨”。


    其實玉息對文若塵的消息並不十分感興趣,但想著他為了見她盡心盡力,不忍拂了他的意。


    這世上能想著她生辰之日,要給她驚喜的的人都不在了。


    文若塵的真誠,給了玉息在商宮為數不多的溫情。


    “你說有個好消息,今日可以告訴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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