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味也是帶著情緒的。就像現在，四周流淌著的濃鬱的消毒水味，像個敏感的，緊張的幽靈，攪得人心忽上忽下的落不到實處。煩。
沈青靠著樓梯拐彎處的欄杆發呆。一根煙被遞到他眼前。順著煙抬頭，是萬金的臉：“來一根，解悶。”
“這是醫院。”沈青把煙推了迴去。
萬金也沒勉強，把煙又塞迴煙盒裏。“接下來怎麽辦？是不是特別鬱悶？籌劃了這麽久，結果小丫頭居然有高原反應。”
“這話你應該去問己辛。”沈青冷冷的看他一眼。
從生死之間出來的時候，李從心忽然開始不可抑製的嘔吐，到最後幾乎是在吐膽汁，在吐無可吐之後，整個人就立馬陷入昏睡，顴骨紅得異常，嘴唇卻是烏紫色。沈青嚇得要命，抱著她瘋了似的往車裏跑。萬金那會也被李從心的樣子嚇到，當下也顧不上等周翟兩人，一腳油門就飆到了當地醫院。
診斷結果：高原反應。
而且因為病情嚴重被送進特護病房搶救。
沈青整個人都是懵的，抓著醫生問：“怎麽會？這裏海拔不才剛過3000嗎？她在路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你們可以再晚一點送她過來。”那醫生掙開他的手，翻了翻檢驗報告，幾乎不帶任何感情的敘述：“看體征她在不久前進行強度非常高的運動，脈搏和血壓都超過正常範圍很多。你看她嘴唇發紫，是很明顯缺氧的反應，還好送的及時。”
沈青當時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醫生理了理衣領離開。好一會才明白過來“還好送的及時”是怎麽迴事，直驚出了一身冷汗。
雖然醫生已經保證說她沒有危險，沈青還是抓著己辛翻來覆去的問了半天，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在生死之間裏跟劉去打鬥，消耗了太多體力從而引發了高原反應。雖然這個結論看起來完全沒有問題，但出於對己辛的不信任，沈青總懷疑他暗中對李從心做了什麽手腳。
對此，己辛隻挑釁的抬眼笑笑：“比起懷疑我，你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吧。”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逼得沈青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裏，吐不出也咽不下。他算不上會藏心思的人，看過整個爭執過程的萬金哪裏會不知道他在鬱悶什麽。這才在沈青跑到樓梯間透氣時，跑來跟他說話。誰知沒說兩句就懟上了。
萬金也不生氣，反而嘿嘿嘿的笑得猥瑣：“你小子平時對誰都還不錯
，怎麽對我師父這麽抵觸？”說完也不等沈青說話，又接著嘀咕，“吃醋是吧？肯定是了！要我說，這次進山也是兇多吉少，你有什麽想說的，想做的，進去前可都給弄完了，別留遺憾！”
“……”沈青聽著話不對，猛地抬頭，“你什麽意思？”
萬金邊往迴退邊說：“沒意思，提醒你一下。對了，剛才我過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你家小姑娘醒了，快去看她吧！”
沈青聞言拔腿就往病房走，一進去，發現周小陽跟翟立已經在裏邊了，李從心也睜開了眼睛，一見到他，就問：“你去哪裏了？”。她身體剛剛恢複一些，聲音軟軟柔柔，有點兒像在撒嬌。沈青心裏頓時軟成一汪水，趕忙在床邊坐下，拉著她的手安撫。
然而沈青的出現雖然讓李從心感到安心，但她說那句話也沒有撒嬌的意思，由沈青握著她的手，又輕聲說：“人都到齊了，那我就開始說了。雖然，我十分想進山，也猜出來進去是需要達到一定的人數的。但是，我覺得既然那裏那麽危險，那我們起碼要保障每一位成員的知情權。”
沈青這才分心出來環顧病房，才發現人果然都到齊了：周小陽，翟立，己辛，萬金，他倆以及縮在陰影裏的老秦，一共七個人。這個人數忽然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不由看向李從心……想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麽？
其實在場的人多少都有些疑惑。隻聽李從心繼續用那種軟軟柔柔的聲音問：“周小陽跟翟立身上的圖案是你弄的吧，己辛？”
話音一落，周翟二人一齊睜大了眼睛望向己辛。
己辛眉毛微挑：“你都有答案了，還問什麽？”
“那就是了。”李從心點點頭，向著周小陽跟翟立說，“你倆身上的咒印現在肯定是沒有了，下咒的劉去已經被我弄沒了。我之所以這樣做，是想在進山前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現在沒有要命的咒印等著解開了，你們想迴家或者想進山都可以。”
李從心為了除掉劉去差點搭上一條命，就是為了他倆？周小陽心裏有些震動也有些不信，但他表麵上不顯，隻問：“你這麽說，這次進山是你說了算的？”他說著看了眼己辛。雖然他不清楚己辛的來曆，也沒見過己辛的本事。但是憑著那一點陰陽眼的靈覺，他明顯的感覺到，己辛和李從心不同，他隻是站在那裏，就自帶一種不好形容的威壓。他連問都沒問，就覺得己辛才是這次行動的主導者。
李從心點頭：“別人我不好說，但你倆去不去我可以
做主。”
周小陽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又看，終於說：“你保證你們不會找我麻煩？”
“我保證。”李從心迴答得十分認真。
周小陽終於放了心：“好。既然咒印已經解除，那我肯定不去。”他給出的答案算是意料之中的，畢竟何時雨臨死前曾經托周小陽照顧他的父母，現在死亡威脅又解除，他當然沒道理冒險。
“我去。”翟立忽然迸出兩個字。簡短到有點分不清這是陳述句還是一個語氣詞。
翟立見大家都看著他，便又說了一遍：“我跟你們進山。”語義明確，再無歧義。
然而這個迴答卻令所有人大吃一驚。周小陽更是扯了他一把：“你沒瘋吧？”
翟立這個向來膽小喜歡跟在人後的家夥忽然一反常態，掙開周小陽，認真的迴答他：“我沒瘋。我要進山。”說著從褲口袋裏摸出兩塊發黃的玉石，似乎是玉簡的碎片。他低著頭，凝視著那碎片，說：“我知道，我在你們眼裏一定一個特別膽小怕死的人。我也快相信自己真的是這樣的人了，直到看到這個，我才發覺我這九年躲躲藏藏的根本就是白活。”
“想豁出這條命證明你的勇氣？”周小陽看白癡一樣看他。
翟立卻沒有反駁，隻拿著兩塊碎片互相敲擊，不一會，碎片裏忽然就響起來人聲——
——安民，你不覺得很偉大嗎？這種地方居然會有這麽浩大的工程！還是三千年前的工程！
——隻是民間傳說啊，那個時候周穆王還能會王母娘娘呢！
——但是這個‘西姥山府’的傳說流傳範圍也隻有這一小片地方。我覺得多半是根據的，我要是找出這裏真的有西姥山府，你跟我一起嗎？
——怎麽跟你一起？畢業了包分配，誰知道會分到哪裏？
——那我就申請來這裏！
——我服了……你可真行！！為了這個，迴大城市的機會都不要了？
——你看，這裏往西就是昆侖山的雪峰，往東就是秦嶺的林海。我說你好歹也是搞地質的，我們學的是幾十萬年來的山川運動，地貌演化，格局能不能大一點？再有，這個地方明明是地質運動頻繁的地帶，如果這裏真的有那個傳說中的地下宮殿“西姥山府”，那絕對是文明史上的奇跡！
兩個青年人的影子隨著話音變小，也越來越淡，大家基本都隱約認出了，玉石封存的這段記憶裏的兩人，正是年輕
的祁安民跟馮敬棠。
隻聽翟立說：“老師說的，也是我曾經想的。我沒瘋，我隻是想找迴自己。”
周小陽皺眉：“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對話裏記錄的，明明是老師要留在甘南，而最後留在這裏的人卻是祁老？”
“？”翟立一臉震驚，明顯是沒注意到那些話究竟是誰說的，他迴頭想了想：“或許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他倆的位置才互換了吧？”
“這可一點不奇怪，”己辛的聲音慢悠悠的響起，“你們那個馮教授才是真正的祁安民。”
沈青靠著樓梯拐彎處的欄杆發呆。一根煙被遞到他眼前。順著煙抬頭，是萬金的臉：“來一根，解悶。”
“這是醫院。”沈青把煙推了迴去。
萬金也沒勉強，把煙又塞迴煙盒裏。“接下來怎麽辦？是不是特別鬱悶？籌劃了這麽久，結果小丫頭居然有高原反應。”
“這話你應該去問己辛。”沈青冷冷的看他一眼。
從生死之間出來的時候，李從心忽然開始不可抑製的嘔吐，到最後幾乎是在吐膽汁，在吐無可吐之後，整個人就立馬陷入昏睡，顴骨紅得異常，嘴唇卻是烏紫色。沈青嚇得要命，抱著她瘋了似的往車裏跑。萬金那會也被李從心的樣子嚇到，當下也顧不上等周翟兩人，一腳油門就飆到了當地醫院。
診斷結果：高原反應。
而且因為病情嚴重被送進特護病房搶救。
沈青整個人都是懵的，抓著醫生問：“怎麽會？這裏海拔不才剛過3000嗎？她在路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你們可以再晚一點送她過來。”那醫生掙開他的手，翻了翻檢驗報告，幾乎不帶任何感情的敘述：“看體征她在不久前進行強度非常高的運動，脈搏和血壓都超過正常範圍很多。你看她嘴唇發紫，是很明顯缺氧的反應，還好送的及時。”
沈青當時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醫生理了理衣領離開。好一會才明白過來“還好送的及時”是怎麽迴事，直驚出了一身冷汗。
雖然醫生已經保證說她沒有危險，沈青還是抓著己辛翻來覆去的問了半天，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在生死之間裏跟劉去打鬥，消耗了太多體力從而引發了高原反應。雖然這個結論看起來完全沒有問題，但出於對己辛的不信任，沈青總懷疑他暗中對李從心做了什麽手腳。
對此，己辛隻挑釁的抬眼笑笑：“比起懷疑我，你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吧。”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逼得沈青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裏，吐不出也咽不下。他算不上會藏心思的人，看過整個爭執過程的萬金哪裏會不知道他在鬱悶什麽。這才在沈青跑到樓梯間透氣時，跑來跟他說話。誰知沒說兩句就懟上了。
萬金也不生氣，反而嘿嘿嘿的笑得猥瑣：“你小子平時對誰都還不錯
，怎麽對我師父這麽抵觸？”說完也不等沈青說話，又接著嘀咕，“吃醋是吧？肯定是了！要我說，這次進山也是兇多吉少，你有什麽想說的，想做的，進去前可都給弄完了，別留遺憾！”
“……”沈青聽著話不對，猛地抬頭，“你什麽意思？”
萬金邊往迴退邊說：“沒意思，提醒你一下。對了，剛才我過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你家小姑娘醒了，快去看她吧！”
沈青聞言拔腿就往病房走，一進去，發現周小陽跟翟立已經在裏邊了，李從心也睜開了眼睛，一見到他，就問：“你去哪裏了？”。她身體剛剛恢複一些，聲音軟軟柔柔，有點兒像在撒嬌。沈青心裏頓時軟成一汪水，趕忙在床邊坐下，拉著她的手安撫。
然而沈青的出現雖然讓李從心感到安心，但她說那句話也沒有撒嬌的意思，由沈青握著她的手，又輕聲說：“人都到齊了，那我就開始說了。雖然，我十分想進山，也猜出來進去是需要達到一定的人數的。但是，我覺得既然那裏那麽危險，那我們起碼要保障每一位成員的知情權。”
沈青這才分心出來環顧病房，才發現人果然都到齊了：周小陽，翟立，己辛，萬金，他倆以及縮在陰影裏的老秦，一共七個人。這個人數忽然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不由看向李從心……想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麽？
其實在場的人多少都有些疑惑。隻聽李從心繼續用那種軟軟柔柔的聲音問：“周小陽跟翟立身上的圖案是你弄的吧，己辛？”
話音一落，周翟二人一齊睜大了眼睛望向己辛。
己辛眉毛微挑：“你都有答案了，還問什麽？”
“那就是了。”李從心點點頭，向著周小陽跟翟立說，“你倆身上的咒印現在肯定是沒有了，下咒的劉去已經被我弄沒了。我之所以這樣做，是想在進山前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現在沒有要命的咒印等著解開了，你們想迴家或者想進山都可以。”
李從心為了除掉劉去差點搭上一條命，就是為了他倆？周小陽心裏有些震動也有些不信，但他表麵上不顯，隻問：“你這麽說，這次進山是你說了算的？”他說著看了眼己辛。雖然他不清楚己辛的來曆，也沒見過己辛的本事。但是憑著那一點陰陽眼的靈覺，他明顯的感覺到，己辛和李從心不同，他隻是站在那裏，就自帶一種不好形容的威壓。他連問都沒問，就覺得己辛才是這次行動的主導者。
李從心點頭：“別人我不好說，但你倆去不去我可以
做主。”
周小陽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又看，終於說：“你保證你們不會找我麻煩？”
“我保證。”李從心迴答得十分認真。
周小陽終於放了心：“好。既然咒印已經解除，那我肯定不去。”他給出的答案算是意料之中的，畢竟何時雨臨死前曾經托周小陽照顧他的父母，現在死亡威脅又解除，他當然沒道理冒險。
“我去。”翟立忽然迸出兩個字。簡短到有點分不清這是陳述句還是一個語氣詞。
翟立見大家都看著他，便又說了一遍：“我跟你們進山。”語義明確，再無歧義。
然而這個迴答卻令所有人大吃一驚。周小陽更是扯了他一把：“你沒瘋吧？”
翟立這個向來膽小喜歡跟在人後的家夥忽然一反常態，掙開周小陽，認真的迴答他：“我沒瘋。我要進山。”說著從褲口袋裏摸出兩塊發黃的玉石，似乎是玉簡的碎片。他低著頭，凝視著那碎片，說：“我知道，我在你們眼裏一定一個特別膽小怕死的人。我也快相信自己真的是這樣的人了，直到看到這個，我才發覺我這九年躲躲藏藏的根本就是白活。”
“想豁出這條命證明你的勇氣？”周小陽看白癡一樣看他。
翟立卻沒有反駁，隻拿著兩塊碎片互相敲擊，不一會，碎片裏忽然就響起來人聲——
——安民，你不覺得很偉大嗎？這種地方居然會有這麽浩大的工程！還是三千年前的工程！
——隻是民間傳說啊，那個時候周穆王還能會王母娘娘呢！
——但是這個‘西姥山府’的傳說流傳範圍也隻有這一小片地方。我覺得多半是根據的，我要是找出這裏真的有西姥山府，你跟我一起嗎？
——怎麽跟你一起？畢業了包分配，誰知道會分到哪裏？
——那我就申請來這裏！
——我服了……你可真行！！為了這個，迴大城市的機會都不要了？
——你看，這裏往西就是昆侖山的雪峰，往東就是秦嶺的林海。我說你好歹也是搞地質的，我們學的是幾十萬年來的山川運動，地貌演化，格局能不能大一點？再有，這個地方明明是地質運動頻繁的地帶，如果這裏真的有那個傳說中的地下宮殿“西姥山府”，那絕對是文明史上的奇跡！
兩個青年人的影子隨著話音變小，也越來越淡，大家基本都隱約認出了，玉石封存的這段記憶裏的兩人，正是年輕
的祁安民跟馮敬棠。
隻聽翟立說：“老師說的，也是我曾經想的。我沒瘋，我隻是想找迴自己。”
周小陽皺眉：“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對話裏記錄的，明明是老師要留在甘南，而最後留在這裏的人卻是祁老？”
“？”翟立一臉震驚，明顯是沒注意到那些話究竟是誰說的，他迴頭想了想：“或許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他倆的位置才互換了吧？”
“這可一點不奇怪，”己辛的聲音慢悠悠的響起，“你們那個馮教授才是真正的祁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