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裏開著空調,門窗自然都是緊閉的。白建國這些年搜集的古董不算少,雖然都是些死物,但大多數古董都是從土裏刨出來的,多少沾了些地下的氣息。雖然都十分淺淡,但雜七雜八的混在一起,聞得久了也讓人難受。

    李從心本來被突然出現的“老秦”嚇了一跳,思緒紛亂,現在叫這混合的味道一攪合,胃裏忽然一陣翻騰。她咬著牙將那股難受勁硬壓了下去,心裏卻警覺起來——上次過來可沒這麽難受!

    她不禁掃了眼沙發上坐著的“老秦”和“王琦”。此時這一老一少正掛著笑,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刺探。

    “老秦”:“依貧道之見,小道友修為了得,不知師出何門?”

    “王琦”:“龍虎山元謖真人正是家師。”

    “老秦”:“元謖真人仙逝已有十九年。”

    “王琦”頂著張二十歲上下的年輕麵孔睜眼說瞎話:“二十年前隨家母上龍虎山,家師親點我為關門弟子。”

    “老秦”拱手:“原來是小師叔,失敬失敬!”

    “王琦”拱手迴禮:“師侄客氣。”說完又問,“師侄年長我許多,想必見多識廣,我前些時候見到一件怪事,想請師侄替我解答。”

    老秦示意他往下說,王琦嘴角微揚:“我聽師兄說,人肩上都有兩盞燈,維持生氣運轉,掌控陰陽平衡,若滅了其中一盞,另一盞失去了支持,不久也會熄滅,所謂人死燈滅。可是我前些日子卻遇到一個人,陽燈已滅獨留陰燈一盞。可那陰燈燒得正旺,並沒有熄滅的跡象。不知是何原因?”

    老秦也笑:“這世上的事本來就千奇百怪,我還見過有人陰陽兩燈全滅,本該入土為安,卻還能在陽間晃蕩。相比起來,還留有一盞燈不滅的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他們說說笑笑,白建國卻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笑:“兩位道長,你們就別說這些死啊活的,聽得瘮人。我看也快八點了,不如我們先下去準備準備?”

    他說的快八點,其實是七點三十五。老秦搖頭:“再等等,隻是解印除靈,一碗清水足以。更何況還有我的小師叔襄助。你隻管放心。”

    白建國朝王琦一看,隻見那年輕人正衝著他笑,當下也不敢再多問,隻賠笑點頭。

    沈青好像根本沒聽他們的對話,隻將李從心被空調吹得冰涼的手團在手心裏。又拈起一隻蛋黃酥送到她嘴邊。“來,先吃點東西。”

    李從

    心琢磨著“真假老秦”的意有所指的對話,條件反射的咬了口送到嘴邊的東西。香甜的味道一衝,緊繃的神經終於緩和了一些。她這才覺得胃已經餓得隱隱作痛,趕緊抽出手接過蛋黃酥,匆匆填進肚裏。

    肚子填飽大半,腦子也跟著清楚起來。別墅裏這股讓人難受的氣息很可能就是他們激發的。“老秦”和“王琦”絕對都不是活人。但他們到底是什麽,她也說不好。

    “王琦”是借屍還魂,身上生氣全無,簡單點說他就是一具行屍走肉,這個魂,他們之前一直以為就是老秦的亡魂。可現在一個活生生的“老秦”坐在那裏,王琦也沒對“另一個自己”表示出驚訝,是不是說明他並不是老秦,而且已經看穿了“老秦”的身份?

    至於那個“老秦”就更加奇特,雖然不是活人,但身上卻還有著一縷似斷似續的生氣,似乎還沒死透?

    他大爺的!李從心忽然打了個激靈,跟著兩個不是人的東西去解封印除煞氣,簡直就是一隻腳踏上了鬼門關。

    “冷?”沈青問她。

    “還好。”李從心看著走在前頭的老秦和王琦,還有哆哆嗦嗦跟著他們的白建國,比上次多了兩個人,通往地下室的走廊頓時顯得狹小了許多。“你就在這站著,別過去了。”李從心指著電梯門。

    “為什麽?”

    “留條後路,你陽氣重,在這鎮著電梯線路不容易出故障。”

    沈青張口結舌。

    “你就在那待著吧。”王琦聽到他倆對話,忽然迴頭說。“小李跟我們進去,一會搭把手。”

    “那你一個人小心。”沈青不情願的留在電梯口,看著李從心往裏走了兩步,又喊:“你們別關門!”他指的是地下室的鐵門。

    “看把你們嚇的,多大點事。”老秦彎腰把碗放地上。電梯門,地下室的門,碗,以及放著木頭匣子的台子,全在一條軸線上。沈青隔得遠,但是裏邊的情形一目了然,讓他心安了少許。

    老秦和王琦說的要兩人配合,是指在解開封印的同時要弄死裏邊的惡靈。解開封印不難,本來就是人為弄上去的。弄死惡靈也不算難,按照他們的說法,老秦跟王琦都出身龍虎山符籙派,解決惡靈的辦法無非那麽幾樣,念咒、貼符、畫朱印。也是李從心拿手的那些。

    但是難就難在必須在解開封印的瞬間解決它。這需要極其默契的配合。

    老秦看了看表:“快八點了,準備動手。”說

    著又跟王琦說:“小師叔,元謖師叔祖最擅長解印,不如你來解印,我動手?”

    “這樣不妥。師侄,你要是能弄死它早十二年前就動手了,怎麽會隻把它封住?”王琦問。

    老秦:“白老板舍不得玉璜,不讓我破壞。”

    白建國一縮脖子:“舍得舍得,隻要能除了它,管他什麽玉璜碎了就碎了了!”

    老秦朝王琦努嘴,示意他動手。嘴剛歪過,他神情陡然變得僵硬起來。盯著王琦,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王琦做了什麽?李從心一直注意這兩人的一舉一動,但此時此刻,除了老秦的表情,她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師侄,印是你結的,還是由你來解吧。”王琦輕飄飄的一說。

    老秦僵直的身體陡然活了過來,看著王琦眼睛裏夾著森森寒意。嘴裏卻是在吩咐李從心:“小小李,你一會小心,萬一他沒弄死那玩意你再補上。”他從前管李叔言叫老李,李從心叫小小李。

    這個稱唿一脫口,李從心心裏有了定論,朝他點了點頭。

    “八點了!”白建國叫嚷起來。

    老秦沒再堅持,嘴裏念念有詞,手指蘸了清水往木頭匣子上灑,隻見那木頭匣子上的符印沾到清水的地方就跟被火燎到的紙一樣,以沾了水的那點為中心一圈一圈的淡去。一聲類似人的嘶吼頓時從匣子裏傳出來。

    白建國早嚇得一動不敢動的貼在牆邊,李從心則站在距離王琦兩步遠的地方,手裏捏著符紙,防著王琦失手,那東西反撲。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匣子上符文全消,隻聽“砰”的一聲,匣子自己彈開來,一股惡氣騰空而起。王琦右手往半空一抓,隻聽一陣清脆鈴聲響過,那股煞氣頓時像被纏住了一般,在空中徒勞的掙紮。

    老秦解印到此完成,眼見著那股煞氣在空中越變越稀薄,匣中玉璜卻依然完好如初。老秦臉色驟變,迴頭向李從心叫:“小心!”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一條黑氣順著地板遊到了李從心青腫的那隻腳腳背上,李從心得了老秦的暗示,心裏早有防備,當下往後跳了一步,把符紙往腳上一拍,但這個動作也讓她失了平衡,差點摔倒在地。

    “你想幹什麽?!”老秦朝王琦就是一拳,然而拳頭還沒到王琦身上,他整個人又死死的僵在原地。

    “安靜點,隻有一盞燈了還這樣激動,不怕死嘛!”王琦慢條斯理的說。那股煞氣在他手下變得溫順起來,仿佛經人

    馴養的蛇。

    “李從心,我不會害你,借一下身體而已。”王琦說著,那煞氣就朝她蜿蜒而去。

    “放什麽狗屁!”李從心跳起來大罵,“你拿這死了千兒八百年的鬼魂往我身體裏塞,我不死也要折壽好嗎!你怎麽不塞自己身體裏?”

    “你身上有蛇厄,我把他困在那裏麵,對你影響很小。”王琦還要繼續,背後忽然扇起一陣風,王琦的小身板輕易就讓人撂倒了。沈青膝蓋壓著他的背,將他胳膊往後一擰,厲聲問:“她身上的蛇厄也是你弄的?”

    “不是。”王琦斷然否認,沈青大半重量都壓在他背上,他根本動彈不得。那股本來已經叫他製住的煞氣借著這個空檔忽然掙脫了束縛,直奔老秦而去。本來僵著的老秦兩眼一翻,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

    李從心湊到他身邊,先往他腦門上拍了張符,這才去試探老秦的鼻息。

    “放心……死不了……他是個孤燈人……”被壓在地上的王琦氣喘籲籲的說,“剛才跑進去的亡魂多半應該聚在陽燈那裏。”

    他話音剛落,隻聽木匣裏傳來輕微的皸裂聲,金烏玉璜光滑平整的表麵出現了一道豎向貫穿的十分明顯的裂痕,跟著就裂成了兩半。

    金烏玉璜(完)

    作者有話要說:兩個老秦按長相分,老的就是老秦,年輕的用身體本來的名字王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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