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還是陽光明媚,等兩人從小區裏走出來時,天卻突然陰了,厚重的雲層一陣賽一陣的黑,比雲層更黑的是李從心的臉。鬼知道喬曄從鏡子裏滾出來的時候是不是撞壞了腦子,居然把前前後後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費了大半天勁才讓他想起來他倆是救命恩人,不是私闖民宅謀財害命的歹徒。

    “好了老慫,好歹定金到手了,他不會去告我們。”沈青安慰她。

    “他還告我們?我要真想他死,有一百種方法弄死他!”李從心氣唿唿的往前走。

    “那是那是!”沈青追上去指指天,“我說葉良辰,你哥們趙日天又不知道幹了啥,這會要下暴雨了,感緊跑吧!”

    “呸!節操呢?”李從心被他成功的轉移了話題,眼見雨雲越壓越低,他們也不敢再閑扯,撒腿就往公交車站狂奔。

    車來得也趕巧,兩人剛衝到車站,他們要坐的車就進站了。幾乎是在他倆跳上車的同時,一個炸雷猛的落了下來,司機手一抖關了車門,差點夾住沈青的書包帶。車門外,豆大的雨點不要錢一樣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整座城市瞬間陷入了一片水澤。

    車廂裏的空調開得足夠,兩人剛跑了一路,一身熱汗被車廂裏空調的冷風一吹,不由打了個激靈。

    “擦擦汗,別感冒了。”沈青遞過去一張紙巾。李從心隨手接過,胡亂抹了兩下,就把紙巾攥在手裏,從兜裏翻出兩張看上去一模一樣的名片翻來覆去的看。

    “看什麽呢?”沈青側頭一看,見李從心手裏拿的名片分別是假喬曄和真喬曄給的。兩張名片除了公司地址其他的全一樣。“臨西路53號……江淮路193號……特意改個地址為了什麽?”

    李從心頭也沒抬,說:“江淮路最大的商鋪號是192。”

    “嗯?”沈青一愣,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正常人沒事誰會去關注一條街上有多少號?“老慫,你怎麽會記得江淮路最大的商鋪號?我也是本地土著,我連自己住的那條街有多少號都不清楚。”

    李從心眉頭微微皺著:“說來特別巧,192號以前那家店鋪的老板是我外公的朋友,小時候經常在他店裏玩,所以我對那條街有多少號店鋪印象很深。”

    “它是衝著你來的?”沈青瞳孔驟然收縮,“這麽說,有可能那個假喬曄是故意留下一個不存在的地址,為了引起你的注意?”說到這,他也覺得有點說不通了,“可是他如果隻是為了搶喬曄的身體,沒必要多此一舉

    啊……”

    “我也不知道。”李從心如實迴答,“還有我一直沒跟你說,我外公留下的工作日記裏提到過喬曄這個名字,當年那個喬曄也是說有人監視他,嗯……99年,算起來是12年前的事了。雖然那個事件外公記錄的很簡略,後來也沒有關於喬曄這個人的記錄,但是我總覺得這事不是巧合……”她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劈過,瞬間把車廂裏照得雪亮。

    李從心被這道閃電晃得心咚咚的跳起來,不是害怕,而是……興奮。她隱隱覺得,這個假喬曄說不定對她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他占了喬曄的身體,或許是想用這個和她外公日記裏的相同的名字來引起她的注意,而後又給了這個隻有她能一眼識破的虛假地址……隻可惜,那個真喬曄的魂迴到自己身體以後完全記不得離魂前後的事,提供不了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這時不是高峰期,車廂裏的乘客寥寥無幾。密實的雨幕將車窗外的景衝刷成抽象畫,視線模糊,前路不明,而車的操縱權也不在自己手上。李從心忽然這環境跟她的處境十分類似。隻不過,公交車會開往預知的地點,而那位藏在暗處的引導者,卻不知會把她引上怎樣的路。想到這裏李從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安中夾藏著興奮。

    “冷嗎?”沈青張開胳膊攬住她。溫熱的觸感從胳膊上傳來,把她拉迴現實。

    李從心沒說話,下意識的往沈青肩窩裏靠了靠。那裏的溫度似乎有種奇怪的力量,讓她平靜的力量。她深知,興奮往往伴隨著不理智的行為,而不理智的行為總是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她的動作讓沈青不覺稍稍一僵,旋即就放鬆了身體,由著她靠著。

    暴雨來得快也去的快,大約開出十來站,雨勢就緩和了下來,很快從瓢潑大雨變成了零星小雨,太陽也跟著鑽了出來。

    “江淮路口,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公交廣播適時的響起,李從心忽然一個激靈,朝沈青喊了聲“下車!”就往車門衝去。

    “老慫,還沒到站呢,怎麽下了?”沈青背著背包跟了下來。

    “你說的對,那個假喬曄如果隻是為了讓我滅他,才留下一個假地址,實在是不太合理。”李從心邊說邊往丁字路口走。“所以說,193號應該是存在的。”

    兩人一邊走,一邊對著門牌號碼……188、190、192。沒了。她和沈青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向街對麵跑去。192號商鋪對麵是191號。隻不過商鋪被一堵牆隔成了大小兩間。大的那間還是原

    來的麵館,小的半邊則改成了小賣部。

    鋪麵沒掛牌子,靠門口放著個冰櫃。往裏看去,狹□□仄的店裏堆滿了各色的飲料零食,大約是為了省電,小賣部裏沒開燈,老板坐在店鋪最裏邊,勾著身子,垂頭靠著一堆紙箱打著瞌睡。

    這就是所謂的江淮路193號?

    “老板,買東西。”李從心試著喊了一句。店裏的人動了一下,慢吞吞的抬頭看了看外邊,又慢吞吞的站起來,看起來像個行動不大方便的老人。然而,當他從陰影裏走出時,李從心和沈青同時吃了一驚。

    這店主不但不老,反而長著一張過分漂亮的臉。長眉入鬢,瞳仁如墨,眼角微微上挑,再加過分蒼白的膚色和時下流行的尖下巴,活脫脫一個勾人的妖孽。隻可惜,他額頭至右眼角的有一道十分明顯的傷疤,雖然他用長長的劉海遮著,但也能隱約窺見傷痕的猙獰。

    “買什麽?”店老板無視他們過於直接的打量,懶懶的靠著門框,半眯著眼睛看他倆。聲音倒是好聽,隻是中氣不足,像是抱病在身。

    “兩瓶礦泉水,要冰的。”李從心遞過去一張五塊。

    店主伸出兩指拎起那張有點舊的錢,抖了兩下,隨手扔進錢匣子,扔下一句:“冰櫃裏自己拿吧。”就又轉身進了店裏,好像在陽光下多呆一秒都要了他的命似的。

    真是個怪人!

    沈青看了看時間,指著旁邊的麵館說:“快十一點半了,我們吃碗麵再迴去吧。”李從心正想跟麵館老板打聽一下怪人,於是跟著沈青進了麵館,兩人要了兩碗店裏的招牌牛肉麵。

    這個時間點吃飯的人還不多,李從心邊吃麵邊跟老板聊了起來,還沒說兩句,老板就笑眯眯的說:“小姑娘,你是不是想打聽隔壁帥哥呀?”說完還一臉八卦的看了眼埋頭吃麵的沈青。

    李從心也不遮掩,點頭:“是呀,我看他好像身體不太好?還有這個……是怎麽迴事呀?”她邊說,邊在額頭上比了比。

    麵館老板拖過一張凳子,在他倆旁邊坐下,壓低聲音:“那孩子是我表姐的兒子,本來挺標致的小夥非要去探險,結果不但劃了臉,身體也越來越差,也不知道到底得了什麽病,跑了好多家醫院也檢查不出來。這樣的身體,工作也找不到。表姐找我幫忙,我就把鋪麵分成兩半,他這身體現在看看小賣部還行。而且……嘿嘿嘿,好多路過的小姑娘在我這吃麵都是為了打聽他呢。”

    李從心笑笑:“所以生

    意比原來還要好了吧?”

    “那可不!”老板笑眯眯的,“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管幹嘛就是看臉……”

    “老板,他叫什麽?”沈青忽然插嘴。

    “啊?”老板一下沒反應過來,“哦,何時雨。”他說完怕沈青不知道是哪幾個字,還特意蘸著水在桌上寫了一遍。

    “學地質的?”沈青追問。

    老板想了會,搖頭:“不記得了,我也搞不清楚大學裏那些專業,不過表姐以前說起過,說他一天到晚就在外邊摸石頭……”

    不等老板說完,沈青把筷子往碗上一撂就衝了出去。“阿青!”李從心不明所以,也匆忙放下筷子追了過去。看著他倆一前一後的跑進旁邊的小賣部,麵館老板在後邊急的喊:“哎哎,有話好好說!別打人啊!”

    “何哥?”沈青站在那人跟前,陰影裏的人抬頭看他,光線下看不清表情。沈青趕緊蹲了下來:“何哥,我是沈青。你還記得我嗎?嗯,九年前,在甘南,纏著你們地質隊要一起進山那個初中生。”

    何時雨上下打量著他:“沈青?阿青?你就是那個煩人的小鬼?”他說著,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長這麽高,我都認不出了。”

    “都九年了嘛,”沈青雖然笑著,但看著何時雨的樣子心裏十分不是滋味,他記憶中的何時雨是個陽光健康的大男孩,跟眼前的病弱青年判若兩人。“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是秦嶺考察受的傷?”

    何時雨淺笑著搖頭:“一言難盡……下次有機會再說,你女朋友還在等你呢,大夏天的,不好讓女孩子曬著。”他朝站在外邊的李從心揚了揚下巴,下了逐客令。

    “現在還不是女朋友……”沈青臉微微一紅,“何哥,這麽多年沒見,你別一見麵就趕我走啊。不瞞你說,她懂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們剛碰到點事,有人給了你這裏的地址。我們就找過來了。”沈青說著,把名片拿給他看。

    何時雨對著光看會名片:“這誰瞎印的吧?我這裏雖然隔成了兩間,但也是192號。哪來的193啊……你從哪裏搞到的這名片?”

    沈青學著他的語氣:“一言難盡……我們去麵館說話吧,叫女孩子在外邊曬著不好。何哥,這麽久不見,你就不想跟我聊會?”

    “你小子,還是個跟小時候一樣!就能歪纏!”何時雨笑罵。

    眼見著他倆有說有笑的走出小賣部,麵館老板笑眯眯的說:“原來你

    們是朋友啊,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女朋友打聽我外甥,你吃醋要來打人呢。”

    “誰是他女朋友!”李從心急忙瞪了老板一眼。

    “走,去裏邊說話。”沈青耳根的薄紅還沒退,趕緊轉移話題。

    何時雨身體果然差到了一定程度,就這麽幾步路走下來,他落座時已經有點微喘。“我這個樣子,也難怪你認不出來。”喘勻氣,何時雨自嘲的笑笑。

    “何哥,你……”沈青想要開解他,卻發現根本無從勸起。

    何時雨並不在意:“九年前,我們和你分開以後就進了山裏,那就是我最後一次進山。小陽他撿了個東西,青銅的,我們想帶迴來,結果半路上遇到了山體滑坡,東西丟了,我跟小陽死裏逃生,可迴來後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現在就變成了你看到的這個樣子。”

    沈青和李從心對望一眼。就見何時雨慢慢的將長袖卷起,他瘦骨嶙峋的手臂上赫然有個類似勾刀形狀的紋身。

    作者有話要說:許久不寫,還是有點手生了,迴頭修了一下自己覺得違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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