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錦衣公子皺眉道:“你這是偷換概念,天師一門不娶妻,這是傳統,人所共知。”


    餘晚之笑了笑,“天師門攏共就他與仙去的老師一人,何來的傳統?”


    “可天師就未曾娶妻,”錦衣公子義正言辭道:“做徒弟的,理當效仿恩師,才為尊師之道。”


    他如此說,有幾人便跟著點頭附和。


    餘晚之看出來了,看不慣沈讓塵的這幫人似乎視他為主心骨。


    “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唿?”餘晚之問。


    錦衣公子想起方才餘晚之嘲諷那書生沒有功名,當即昂起頭,略顯得意道:“我叫張鶴,是國子監優監。”


    國子監分恩監、蔭監、優監、例監等。其中蔭監是憑借父輩入監,例監是捐納財物入監,而優監則是經過選拔擇優入監。


    餘晚之意味深長地緩緩頷首,怪不得如此倨傲,想來以優監的身份入國子監,當是有幾分真才實學在。


    見餘晚之點頭,錦衣公子張鶴立刻有些得意。


    餘晚之開口道:“既是國子監的學生,那想必是認識周墨林先生。”


    張鶴拱手,“正是我的老師。”


    “那你平日都喜歡吃些什麽?”


    張鶴眉頭一皺,道:“夫人探聽別的男子喜好,恐怕不妥。”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餘晚之笑道:“那我問你,你吃肉嗎?”


    張鶴一愣,暗道不好。


    還沒來得及迴答,餘晚之便勾唇一笑道:“看來是吃了?”


    張鶴啞口無言。


    餘晚之說:“我記得,令師茹素,你這做學生的,應當不會不知曉自己恩師喜好,依你所言,效仿恩師才是尊師重道,怎麽令師都茹素了,你還在吃肉呢?”


    張鶴臉頰唰一下紅了,“這……這分明是兩迴事。”


    “那你的意思是,茹素可以不效仿,但娶妻就不行,難不成還專門為沈渡立了個規矩?”


    餘晚之正色道:“我來告訴你何為尊師重道,尊敬師長,重視學業,才是真正的尊師重道,他沈渡以才學迴報天師,不讓天師一門斷送,這才真正的尊師重道,為何你師傅已然入仕,你還在此廢話良多?”


    沒等學子迴答,餘晚之繼續道:“哦,說到底還是學識不夠,家夫博學,你若是虛心求教,想必他也會不吝賜教。”


    楚明霽似乎聽見沈讓塵輕笑了一聲,轉過頭,見他端著茶盞,唇角含笑。


    那笑容和眼神裏的寵溺壓都壓不住,笑得楚明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有必要嗎?不過是請你來喝口茶,你還要迴饋我一頓狗糧。


    沈讓塵看著樓下侃侃而談的餘晚之,先前還一口一個沈渡,他還想著迴家要好好和她擺談擺談,結果後來一聲“家夫”聽得沈讓塵通體舒暢。


    迴家談還是要談,不過可以關起門來談點別的。


    下麵爭吵聲仍舊不斷。


    “你強詞奪理。”


    張鶴惱羞成怒,“對!還侮辱人。”


    餘晚之儼然已成了眾人聲討的中心。


    沈讓塵眉心一皺,放下茶盞正要起身,楚明霽一把按住他的肩。


    “你現在去替她出頭你家夫人可就白吵那麽半天了,況且這些人怎麽是她的對手,你就放心吧。”


    沈讓塵剛抬的身體又坐了迴去,麵色不虞地看著樓下。


    “你多高?”餘晚之忽然問麵前的一名身形高挑的書生。


    那書生一愣,迴道:“七,七尺。”


    餘晚之:“小矮子。”


    眾人一驚,立刻有人站出來說:“他身高七尺,如此高挑,怎會是小矮子?”


    餘晚之問那高挑的書生,“你覺得我侮辱你了嗎?”


    書生搖頭。


    餘晚之緩緩頷首,“自身有的,無論旁人如何說,都不會覺得侮辱。”


    她抬手指著另一個人,“可我若是說他矮,他定然覺得我在侮辱他,可見實話實說也要分情況,一旦觸及要害,便隻會用侮辱等字眼來轉移視線,才會惱羞成怒。”


    一人說道:“你一名婦人出來拋頭露麵,簡直不成體統!”


    餘晚之笑說:“你已詞窮到拿男女來壓我,那你這男人不做也罷,今日我便向你討教,看看你口中的男子是不是比女子高貴,還望賜教。”


    “我就說吧。”楚明霽說:“沒人欺負得了她。”


    下麵廳中從毫無章法的對辯,換成了學識的討教。


    那群書生方才丟了麵子,勢必要在學識上勝過餘晚之,否則說出去太丟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餘晚之侃侃而談,絲毫不落下風,對方說話時,她便端起茶淺啜著。


    沈讓塵看了小半個時辰,起身道:“我先走了。”


    “不聽了?”楚明霽聽得正起勁。


    沈讓塵頭也不迴說:“怕她說多了嗓子疼。”


    楚明霽:“……”得,我就不該開這個口,任它山路十八彎,沈讓塵都會把狗糧送到他嘴邊。


    沈讓塵從後門出去,繞了半圈,又從前門進來。


    廳中熱鬧,一學子正說得慷慨激昂,麵對著門口,抬眼便看見一人繞過屏風徑直走來。


    廳中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餘晚之詫異迴頭,看見沈讓塵時,又把目光移向既白,意思是你通風報信了?


    既白無聲地攤開手,無辜地搖了搖頭。


    餘晚之心下一轉,忽然提起裙擺,飛快地衝向沈讓塵,一下撞進他懷裏,將頭埋在他胸口不動了。


    沈讓塵早在她飛奔而來時就下意識張開了手臂,待她撲進懷中,又一怔,抬手攬住她的後背。


    兩人不論在家中如何親密,但在大庭廣眾之下還從未如此舉動,沈讓塵略顯局促,卻還是旁若無人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柔聲問道:“怎麽了?”


    纖纖玉指朝著自己身後一指,“他們欺負我。”


    被指到的人群唰一下後退,又生怕沾染上自己,人群從中間分開成兩半,生怕被她指到。


    “他們一群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你要好好查一查國子監,這些學生都讀的什麽書?”


    那語氣聽著委屈得不行,要不是沈讓塵在樓上目睹了全程,還真以為她受了什麽天大委屈。


    沈讓塵壓著唇角,抬眼朝著那群學生看去。


    學生又是唰一下後退,眼看都要退到牆角。


    “你們欺負她了?”


    “沒,沒沒沒!”一人忙說:“分明是她,夫人巧舌如簧,善通詭辯之道,將我等說得啞口無言。”


    有人附和,“誰能把她欺負了去呀。”


    “就是,看她都差點把劉兄氣得背過氣了。”


    沈讓塵自然知曉,但出門在外,夫人說什麽自然就是什麽,她說她受了欺負,即便是她欺負了人,那他也得撐著。


    餘晚之睜開一隻眼,偷偷一瞥,吸著鼻子說:“我一弱女子,諸位,諸位……嗚……”


    這一哭,眾人如同被架上了刑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讓塵道:“一群讀書人還說不過一名女子……”


    他聲音一頓,因為聽見餘晚之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別說別人,你也說不過我。”


    沈讓塵在她腰間輕輕捏了一把以示警告,繼續說:“看來國子監是該好好查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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